六百四十八章 破招
帝安,皇宫。天顶湖畔鸟语花香,雨后的烟雨朦胧驱散了夏日的炎热。两名相伴了一生的老人行走在湖堤旁的林荫道,微曦的光透过林梢的鸟啼洒落在二人身上,引起其中那名身着明黄龙袍之人的瞩目。老者抬眸盯着树梢上蹦跶的青鸟,冷不丁的开口道:“朕发现自前年开始,咱们二人相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随之驻足,声音听不出其心中情绪:“这不是一件好事。”老者回眸,幽深的苍老眸子中带着一缕意味深长:“怎么大炎天下想见朕的人如过江之卿,到了宰相你这就变成坏事了。”中年男人与其对视,但没有话。老者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抬步向前:“也是,咱们见面的次数越多,就代表外边事情发生的越多。”嗅着林间雨后的泥土清香,中年男人缓步跟上,顺着话头问道:“所以陛下召臣前来,是为了其中哪一件”老者低垂着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幽然道:“朕曾认为主导北境战事之人是你下那名丫头或者宗青生,但最近发现朕的这个认知似乎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中年男人盯着老者的背影,平缓的反问:“北境战事的胜利,难道不是因为武元么”黄袍老者斜着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侧后的知己看了数息,摇头缓声道:“武元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朕尚未送她达到那个高度。”到这,黄袍老者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在等,等着侧后之人主动开口。在二人又相伴走出数十步后,中年男人的声音缓缓的传入了他的耳中:“镇西府很快会被宗门颠覆。”“你很意外”“在此之前,臣知晓宗门会在其他地方落子,但并不确定是朱朝先,更不能确定是以何种方式。”朱朝先,镇西侯原名,被赐姓之前的原名。李耀玄轻疑了一声,靴子掠过石板径,脚踝沾染了青稞上的水露,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看来朕的宰相,尚不能将朕的天下监控得面面俱到啊”着,李耀玄略微摇了摇头,单背在身后,悠然道:“朕对朱朝先的评价一向不高,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镇西府演变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应有之事。”对于这话,许殷鹤并未否认,而是道:“陛下您对于镇西府的变故,就没有什么想的么”“”话之间,二人已然走出了树林,视野瞬间开阔,碧蓝的苍穹,幽深湖水,白鸟来朝,清风拂过无垠的绿草,一片静谧祥和。看着这幅美景,李耀玄轻笑着举步上前,已然略显纤瘦的身体沐浴在阳光下:“相国,你看起来很急啊。”“”许殷鹤驻足于树林的阴影中,盯着对方背影没有立刻上前。李耀玄也没有理会身后之人的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轻声询问着一些不相关的事情:“相国,你觉得我们在北方能赢,能够吃掉北境蛮族与宗门靠的是什么”许殷鹤立于原地,淡声回道:“臣还请陛下明示。”李耀玄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语气含笑:“又装糊涂啊呵,北境能赢靠的是你我二人长达十数年筹措,靠的近乎不顾一切的资源投入,宗门如今在西疆落子,谋划数十年,你有什么资格能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许殷鹤依旧站在原地,语气平静:“看来陛下已然忘记我等二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了。”“朕当然记得。”李耀玄带着一丝追忆的声音缥缈传来,低沉唏嘘:“人之将死,曾经的有些事情便越忘不掉,那段如履薄冰的岁月最近一直在朕眼前晃悠,每一次赌命,每一次险象环生朕想忘都忘不掉。”许殷鹤闻言,沉寂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复杂,下意识想要抬步,但最终还是选择站在原地。而对方的声音在沉默了少许之后,也缓缓再度传来:“相国你回去吧,朕已经得到想知晓的情报。“希望伱期待的那人能不负你的期待,也希望他能活着回到帝安。“毕竟,不久之后清焰和昭渊也要回京了。”“”许殷鹤立于树林的阴影,默默看着那道熟悉身影,沿着那曾走过无数次的河堤逐渐远去,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转身。但,这次他没再行礼。镇西府城之内一片肃杀。看着城墙之上那亮起的一片星光斑点,许元心里其实有那么一丝想要立刻带着李君武等人跑路的冲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奋斗的人,能摆烂咸鱼,便绝不会积极向上,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都是外力在推着他走。老爹那宏愿般的理想,许元是赞同的,但怎么呢,比起兼济天下,他更想独善其身。可问题是他身边的人已然被高度绑定在了相府这条战车之上,想要独善其身,那就得继续下去。自己的身份,身边之人与下之人的期待,让许元他都不得一直逼着自己硬着头皮上。不管是最初盛山县,还是北境一行,他都绝对不能失败,但如今镇西府的情况与之前他遭遇的一切事情都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个局不是相府的攒起来的,那位相国老爹都把这边放弃了,他自然也就没有必须赢的理由,而从周遭这四溢的杀来看,整个镇西府已经烂透了。北境之行他主导谋算战局完全是倚靠着那位相国老爹给予的无穷权势,而如今在镇西府他上能够使用的牌屈指可数。来到镇西府后,他确实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废掉了对方提前布置的很多底牌,但对的底牌即便到了这一刻也依旧深不见底。还没开打,自己这边先用城防重器给他来了一轮齐射,许元甚至可以合理推测城防大阵那边估计也被对方提前做了布置。宗门数十年的谋划,根本不是人力可挡。“”这一瞬,许元想了很多很多。跑路的思绪在心间蔓延,但却忽然归于了唇角的一抹笑意。许元的视线越过了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司子镜,投落在了那数十架泛着无垠杀的重器弩之上。去他妈的跑路!又不是没有赢的几率,李诏渊那个混账都能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入局,他许长天又何惧之有“司先生,不用管我。”在第三根晶体巨箭袭来之前,许元的声音悄然传入了司子镜的耳畔。愕然回首,司子镜想要询问缘由,但他却只看到了一团诡异的黑雾以三公子为中心展延开去。是迟那是快,几乎是在许元话落之时,那根来自城楼之上的晶体已然射向了他。一瞬的犹豫在司子镜心中升起。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遵从三公子的命令。虽然在镇西府三公子是最大的,但问题是若是三公子误判在他眼前身死,他这个黑鳞京畿司长可难逃其咎。不过下一刻,他还是选择了让开。因为,在他视野中,团黑雾在他视线中没有任何征兆的瞬移了十余丈,而且正是这一瞬,三公子直接摆脱了他的契锁定。无声中,晶体巨箭所带着庞然威势射入了黑雾与三公子擦肩而过,又夹杂着无垠威能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能行。感受着死亡与自己擦肩而过,许元眼神之中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兴奋。他看不清,更感应不到晶体巨箭来袭的轨迹,但却知道晶体巨箭不是高阶修者的术法。虽然其威能巨大,但一经发射便会失去控制,朝着最初瞄准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在刚才司子镜帮他拦下巨箭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体内不断堆叠踏虚斩运转的纹路,此刻已然准备就绪。但很快,来自后方的一声轰鸣便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镌刻有破魔阵纹的晶体巨箭掠过了整座镇西府城的上空,在东城墙之上凿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城墙的受损让那边的局部阵纹开始闪烁!在一瞬的愣神之后,许元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穹。他得去上面。不然,城防大阵会不断被这些晶体巨箭破坏。思绪一经闪过,许元的身形便不假思索的直接朝着天穹之上闪烁而去。第二发与第三发弩箭接踵而至,又险之又险的被他瞬移避过,巨箭直接射穿了横亘在上空的护城天幕,化作光点消失不见。在城内无数的人不解的注视下,那团突然出现的诡异黑雾不停的在上空瞬移着,宛若现实的运转出现了某种错误。位于黑雾正中的许元不停计算着自己的源炁储量,踏虚斩极其消耗源炁,但好在自己体内的源炁储量已然完全超过了普通融身。十息。他能够坚持十息。这个时间,应该足够黄施维将城墙上的叛徒清理干净,也足够李君武运转城防阵法将他护住。“三公子真是好段啊。”一名老者的声音忽地响起在下方,凝魂的境界让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能将声音扩散出来:“您会这等术法倒是温某失算了。”又是那个温姓儒生!许元瞬移不停,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视野尽头,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站在一栋阁楼之上,佝偻着背,含笑冲他挥着:“本来想着此着能逼着那位出,现在看来温某的计划得变上一变了。”话音未落,悬于半空之上的许元在瞬移的间隔骤然看见了那些城防弩的瞄准方向同时齐齐转向,而其瞄准的地点是东城墙!“”见到这一幕,空中的许元眼中不自觉的流露了一抹不解。怎么可能在这个基层通讯几乎只能吼的时代,这温姓儒生怎么可能同时将命令下达到哪数十名叛变屯将耳中!不对。看着那含笑的凝魂老者,许元眸中有些惊异不定。分身么这个温姓儒生的功法不是分身,而是寄生。那数十名叛变的屯将并不是背叛,而是被他的术法控制了身体!似是感应到那来自黑雾深处的目光,那名慈眉善目的凝魂老者朗声笑道:“若是失去了大半城防阵法,不知三公子您中底牌还剩多少”如何应对许元并未放松对自己保护,依旧在半空中不断瞬移,但心间的思绪在这一刻已然运转到了极致。让天夜出不行,这些晶体巨箭不打他,那女人绝对只会在一旁看乐子。用悬空戒若是现在就使用悬空戒之后又该怎么办他必须得用悬空戒猝不及防废掉对面一名圣人。但现在他似乎没有选择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他的耳畔:“长天,让我来吧。”话音未落,数十枚晶体巨箭已然齐射,朝着东城墙上的最重要阵眼疾驰而去。而于此同时,许元感应到一股可怖的气息自府衙深处瞬间凝聚而起。这是李君武然后,他看到了一道曳过天穹的刀芒,以及那道胜似红衣清焰的身影来自宗门交锋前的下马威结束了。巨大的轰鸣响彻了天穹,东城墙毫发无损,数十根晶体巨箭掀起的冲击波直接把下方数条街区夷为了平地。唯余那身着甲胄短发女子横立于半空,镇西军阵的加持之下丝丝缕缕雷弧环绕在她周身,仿若天神。看着那道身影,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计划似乎又出现了一些变数啊”“什么变数”许元的声音忽地响起在他的上方。老者盯着他看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道:“应该是温某看错了,三公子与其来找我,不如去看看郡主大人的伤势。”话落,老者含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惘,在愣了一瞬后,对上许元淡漠视线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一缕畏惧。这一次,温姓儒生没有给许元羞辱他会。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老者诛杀以绝后患,司子镜带着惊愕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了许元耳旁:“三公子,天上!”“”下意识望去,许元在万里晴空之上,他看到了一道人影,也看到了那双仿若俯瞰众生的龙眸。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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