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案情阻滞
刚从山下的玲珑坊爬上来的于纪,气都没得喘一口,就看到了账房里正跟杜月娟闲话的孟青池和杜苑。
看到当家的回来了,杜月娟扯过一块布,熟练的拍打着于纪腿上的草屑,嘴上埋怨着怎么弄得这么脏,彷如一对执多年的老夫老妻般自然。桌边的孟青池抚须笑着对杜苑:“你看娟儿在这烟雨庄变得多么贤惠,哪像你,一直那么急躁。”杜苑听孟青池这么她,翻了翻白眼,把头扭向一边表示不满。
于纪可没工夫看堂主夫妇的打情骂俏,从他看到两人那一刻,就在猜测他们来庄上的目的,但完全没有头绪。
孟青池收住了笑,转而与于纪客套起来:“娟儿送到庄上,给于庄主添了不少麻烦,听前几日庄上有人闹事,还把娟儿打伤了,想想我们夫妇俩也很久没来看过娟儿了,就借这个会,唐突来访,还请于庄主多多包涵。”
于纪回了个礼:“孟堂主的哪里话,月娟聪明伶俐,贵堂把她送到我这,反倒是帮了我的大忙,前些日子也是因为维护我才受的伤。”
“我看于庄主也是个讲究和气生财的人,怎么会惹上闹事的泼皮呢?”孟青池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到。
“这个那日我当来了个土财主,吆五喝六的,不把我的人放在眼里,我就趁他喝醉以后,探了探他的底,结果把他惹恼了,打砸起庄子来,月娟就是那会儿受的伤。”
“于庄主想来没用什么好段去探人家的底呐”孟青池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一笑,“那探到了什么可否与孟某分享一下?”
听到这里,于纪才算是猜到了孟青池亲自上门的原因,这是还在怀疑烟雨庄,来捋蛛丝马迹的呀。于纪警惕起来,对于孟青池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柜台里掏出了兀哈喃的灰缎锦挎囊,铺开在孟青池面前:“这就是当日我探来的底。”
孟青池拿起一个金锭子观察掂量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可是官银呐,这个土财主来头可不噢!”一旁的杜苑闻言,一把夺过去观察起来。眼熟!就跟崔挽风抛出的金锭子一个模样!
杜苑可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直截了当的向于纪问到:“这个‘土财主’到庄上时,只有这个挎囊吗?”
“对啊,除了一匹驿马,一个挎囊,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于纪摊摊,打算轻描淡写的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他虽然极力隐瞒着密信,但殊不知“驿马”才是堂主夫妇的突破口。
崔挽风三番五次的强调!淮陵驿站!都跟这“驿马”有着某种关联!
“娟儿,这个‘土财主’的驿马,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孟青池突然转换了问话的对象,而且直指藏着密信的驿马,令于纪猝不及防。
杜月娟也是愣了一会,看了看于纪,不大利索的答道:“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的驿马”然而杜月娟这飘忽的眼神和闪烁的回答,已经告诉了孟青池,这匹驿马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既能让巡林堂受人威胁,又能让烟雨庄缄口不言。
孟青池已然达到了他的目的,便推了推杜苑,起身告辞:“冒昧打扰于庄主,略备薄礼,以表歉意,请庄主随我来。”杜苑还是一头雾水,明明什么都没问到,怎么就要走?遂表示拒绝:“我与娟儿的话还没完呢!怎么就要回去了?不着急,我与娟儿上别处去!”罢,拉着杜月娟去了角落里。
孟青池笑了笑:“妇道人家,话就是多,于庄主请!”然后提高音量,像是专门给杜苑听的,“你跟娟儿若是聊聊妇道便罢了,别为难娟儿了。”
于纪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女人们,便随着孟青池来到了屋外。屋外一辆板车上,放着三个箱子,孟青池拍了拍箱子:“于庄主,我巡林堂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些年靠着官府的门路和兄弟们的打拼才逐渐站稳脚跟。但我知道,在官府眼里,我们始终是外人,留着我们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杜苑和兄弟们看不透,但我却始终很清醒,我把娟儿留在你这,也是为防他日不测,以后,仍请于庄主费心照料!箱子里是堂内特制的墨竹缥缈烟,其用料堪称杊州乃至襄国一绝,赠予庄主,权当是娟儿在庄上的茶饭钱了。”
()(e) 墨竹缥缈烟!这可是缥缈烟中的极品呐,尽管杊州有各种仿制品,但唯独是巡林堂调制的,才最为正宗,若拿其市面价格来类比,完全不亚于黑缎锦!
“孟堂主这是哪里话,月娟在这里给我当个伴,既解了闷,又帮了忙,烟雨庄还能得到贵堂鼎力相助,这是我于某人的福分才对。”于纪嘴上虽然客套着,但眼睛始终盯着三个箱子,心想这些货要是卖到玲珑坊,可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呢。
杜月娟这边,她知道杜苑的性子,也知道杜苑会问什么,但现在他已经是于纪的人了,甚至在烟雨庄待的时间比巡林堂还长,她应该站在烟雨庄的立场上,站在于纪这边。于是,在杜苑火急火燎的追问驿马的特别之处时,她仍然替于纪隐瞒了密信的消息:“那就是一匹普通的驿马,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堂主突然问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看到杜苑悻悻而来,孟青池笑了,于纪也放心了。
回程的路上,杜苑冲孟青池发起了脾气:“来是你叫我来的,好不容易问到点子上了,又叫我走!你当是遛着我玩儿吗?我看你这个堂主当得是越来越像官僚了!”
孟青池早已习惯这种误解和非议,他并不生气,反而劝慰起杜苑来:“夫人此言差矣,我们俩来,是为了表明巡林堂对属下性命的重视,也是为了替娟儿收买人心,稳固阵地,并非是去寻根问底的。而且,我们要追查的是害死孟彬的原因,烟雨庄绝无可能下此毒。”
“那为什么提到驿马,娟儿吞吞吐吐的?该不是那于纪给她下了什么药,暗中控制着她?若是如此,我就去杀了那于纪,端掉烟雨庄!让娟儿没有后顾之忧,问个水落石出!”
“夫人夫人!稍安勿躁!你若把烟雨庄端掉了,才是我和娟儿的后顾之忧!娟儿到烟雨庄的时间很久了,你不应再把她当做堂内人来管束和考量,她能告诉我们的,都是于纪会告诉我们的,其他的消息,她就算知道,也不能出来,你找她刨根问底,不是为难她么。”孟青池对杜苑这一根筋的直脾气是又爱又恨。
“那烟雨庄的事就这么算是完了?我来了跟没来一样!”杜苑嘴上不饶人,可是拿主意的事,她还是听当家的。
“此行探到了驿马这个关键点,已经足够了,我送给于纪的这批‘货’有标记,我们且看看他会如何处理。根据昨日奕恒带回的消息,我已安排人,开始准备渗透玲珑坊的事宜;今日之行,我觉得淮陵驿站那边,也有必要安插人了。”孟青池将下一步的计划全盘告诉了杜苑,“孟彬和杜怡情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杜苑嘟着嘴,但没有再反驳些什么,她心里也知道,自己有些时候确实过分,只有孟青池依着她护着她。既然当家的考虑得如此周全,自己不再添乱便是。
一晃告示发出已过了七日,中书院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线索和消息,婠?和陈宥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渐渐沉不住气了。
然而,沉不住气的可不止他俩——太子的令官带来了口谕,宣中书院长史立刻前往东宫面见,报告案件的进展。蒙绪急急找来婠?,带着她一并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东宫书房内,太子刘澄和刑部尚书正等着蒙绪的到来。一进门,蒙绪就感受到了屋内的压抑。太子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话:“蒙长史,王前些日子交办的驿站命案进展如何了?告示发出已有七日了,刑部尚书刚才告诉我,调查没有任何进展!是否属实?”
“确实有些阻滞”蒙绪紧张的搓搓,“具体过程可否容院内的主责学士来向殿下报告?”
太子抬了抬下巴,表示同意。
蒙绪把婠?唤入屋内,太子见状,挪了挪身子,摆正了坐姿:“婠学士就是主责学士?王想知道目前驿站命案的调查进展如何?”
()(e) “回殿下的话,自告示发出后,人也焦急的等待着各地的回音,然而至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反馈回来,所以现在人上只掌握了一些自己排查出来的疑点。”婠?端着礼向太子陈述着,一旁的蒙绪反倒显得比她紧张得多。
“正好,贵院长史和刑部尚书都在,让大家一起听听这些疑点,分析分析。”太子颇有兴致的让婠?继续下去。
于是,婠?将陈宥列举出来的三个疑点,以及走访了内务司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三位上官。听完婠?的报告,太子的第一反应就是盯着刑部尚书,等待他的证实。
当着众人的面,刑部尚书也如实禀报了赶制案件通报和检验报告当晚,细查内务司的具体情况,佐证了婠?并无虚言,且放言以乌纱担保,查证过程绝无半点马虎。
太子听完挠了挠额头:“那这就奇怪了,既然收支记录没有偏差,那致死的蜡毒从何而来?婠学士,可有答案?”
“回殿下的话,答案不敢妄言,但眉目是有的”婠?将卫骁提供的关于蜡毒耗损的事情了出来。
“所以,婠学士现在怀疑,是这些本应耗损的蜡毒没有被销毁,反而被挪用了?”刑部尚书似乎猜到了点子上,“殿下,微臣认为,确有此可能性,且可能性极大!”
“王也认为此处暗藏玄,婠学士,不妨换换思路,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从三个疑点上去找突破口。”太子当着三人的面,发了话,“这样,王赐你一块‘御令’牌,见此牌如见王;凭此牌在京城调查问话,可畅行无阻,便于你行事,目的只有一个,尽快给我弄清案件的始末,以安民心!”
“人领旨!”婠?双接过令牌,却没有退下,“殿下可否多赐一块令牌,院内有一同僚,可助人一臂之力。”
“噢?婠学士在院内竟有投之人,想必也是卧虎藏龙之辈,改日可否让王结识一番?”对于婠?提出这个在蒙绪看来相当冒昧的请求,太子竟没有多问,反而是爽快的掏出了另一块令牌,一并交到了婠?中。
“谢殿下,卧虎藏龙不敢当,但是日前的破阵之策和三个疑点,均是出自他的论断,殿下若能加以重用,必是国之幸事。”婠?接过两块令牌,方才谢恩退下。
“三位且先回去吧,王还有政务需要处理,静候诸位的好消息。”
得了太子的送客令,三人便离开了东宫书房。拜别刑部尚书后,蒙绪长舒一口气,幸好此行带上了婠?,要不难免一番责骂!果然依黎平之之计,甚是有效!只是“婠学士,你多要的一块‘御令’,是否是为了陈宥?”
“回长史的话,正是!他才思敏捷,办事可靠,若加以磨练,必成一番事业。”婠?趁此会,向蒙绪推荐起陈宥来。她相信,只要充分发挥陈宥的潜力,必能使中书院的影响力在朝堂中更上一层楼。
蒙绪若有所思的长“嗯”了一声。
确定三人走远后,太子唤出书房屏风后的一名锦衣男子,面相俊美:“高咏鑫,方才的谈话可曾听清楚了?”
高咏鑫简单明了的回了四个字:“属下清楚!”
“你初到京城,面孔生,行事方便。去吧,依计行事!所需的一切王已经打点好了。”太子交待完后,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的天气,再转过身时,高咏鑫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