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天下变数
大庸天子驾崩,新帝尚未登基,消息还没彻底传遍大庸全境的时候却已经传到了外邦。或许大庸天子的死影响的不只是大庸。时间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边关,巡查边防要务的段嗣烈身披绒皮大衣,内着光明甲胄,伫立在寒风阵阵的关城上眺望远方。这是新一年中的春季巡查,主要检查军营军备和防务事宜。此刻所处的关城乃是偏西北偏西一侧,面对的主要是草原。在西北各处,现在依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关城之外也还是一片雪白。有人西北雪山是苍山山脉的延伸,此话不无道理,因为苍山山脉确实连绵不绝尤为漫长,中间几处东西通道也确实不像是真正横断了山脉。正要下城关的时候,段嗣烈忽觉远方有什么东西,遂仔细看了一会,边上也有副将出声。“将军,好像有个人?”段嗣烈也不急着走了,就在城关上望着远方,这冰雪连天的日子,通关门户虽然不算封闭,但这么在关外行走可是要命的!来者一步一个脚印,看似艰难在风雪中挪动,但速度实则并不慢,等城关上的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关城之下。此刻来人扯掉兜帽露出面容,视线看向城关之上的段嗣烈,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段嗣烈也笑了,他一眼辨认出了对方是谁,正是曾经的对,如今的内兄麦凌飞。下一刻,城关下的人浑身冰雪一震,竟然在难以着力的厚厚积雪中一跃而起,人在空中旋转数周就将周身冰雪甩飞。凭空跃起近六丈多高,甚至高过城关,让惊骇中的士兵都要抬头看他,最后稳稳落到了城楼上。“铮”“铮”“呜”“呜”“呜”周围兵士有人拔刀,有人则立刻将长枪对准来者,将之围了个半圆。麦凌飞却并不在意,搓着哈着气,扫过身边士卒再看向那士卒身后的大将。“不愧是边军新锐,段兄,可有地方吃口热的?”“你这家伙,武功再高若是在大雪原上迷了道,也是会死的!吃口热的容易,不过巡查期间我不能饮酒,想喝酒得和我一起回家!”周围兵士这才意识到,来者是将军的朋友,各自都收起了兵器。段嗣烈着已经到了麦凌飞跟前给了他一个熊抱,狠狠拍了拍他的背部,拍得“砰砰”作响。“阿珂一直惦记着你呢。”麦凌飞笑了笑,也狠狠拍了回去关城军营营房中,火堆上烤着羊腿,一边还热着马奶酒,虽然段嗣烈不得饮酒,但显然私底这次是破了例的。麦凌飞用刀割肉,蘸点粉料就直接一口又一口往嘴里塞,仿佛完全不怕烫,猛吃一阵才会拿起酒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干。这将帅营房中只有段嗣烈和麦凌飞两个人,这既可以算是好友相逢,也算是亲家会一场。“不是好了年前回来的吗,怎么晚了这么久?而且你不是去了南晏吗,为何从这边回来了?”段嗣烈为麦凌飞割下几块羊肉,后者也是不客气,享受着这位大将的服务。吃了好一会之后,麦凌飞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话的兴趣,笑了笑看向段嗣烈。“过年的时候阿珂埋怨了很久吧?”“嘿,伱还知道啊?若非她很清楚你武功高强,到想要出去找你了。”麦凌飞笑容不改,又喝了一碗马奶酒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随后询问了一件本就已经知道答案的事。“天子驾崩了?”听到这个问题,段嗣烈也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啊,去年入冬时候的事了,如今新帝登基,已是弘兴元年了消息什么时候传到外头的?”前半句是感叹,后半句则是段嗣烈处于领兵者的直觉。而麦凌飞则拍拍,抹了抹嘴道。“比你想的要快,我这次本来只是去南晏访友,顺便看看南晏风光,以‘乡下人’的身份会一会那边的江湖同道,骤然听到此事也是感慨不已啊!”“我朝圣天子驾崩,朝中诸事未定,南晏贼子难道有起兵戈之心?”麦凌飞想了下才回答。“南晏的情况很复杂,国中各方倾轧争斗不休,苛政频出,底层百姓日子十分不好过,在得闻我朝天子驾崩之后,也有些频繁动作,不得不防”段嗣烈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哼!和睦不过才多少年?果然南晏贼子不足为信!”麦凌飞伸按住段嗣烈的臂,神色严肃道。“但我要的还不只是南晏,我之所以从这边回来,也是听了一些事,从南晏西境直接去了另一边的西北草原。”段嗣烈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我听他们入冬前准备并不充分,这个冬天不太好过?”麦凌飞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不是不太好过,而是很不好过!死了很多人!其中有北邦大部落附庸部落出了一个兀突可汗,带领活不下去的族人反天时而行,在冬季到处杀戮劫掠,迅速壮大势力,其后归附者无数”麦凌飞了好一会,才大致将自己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他描绘的是一副相当残酷的景象,因为总有人会死,归附的人越多,需要抢的地方也就越多。段嗣烈已经眉头紧锁,很显然,这个冬天会让草原元气大伤,但同时,似乎也很可能会诞生一个异常强大的大部落。“尝过劫掠的甜头之后,人心中的欲望是很难收住的”善兵事者亦懂人心,段嗣烈这么,既是因为对军事的了解,也是是因为他对人欲望深有体会。比如段嗣烈自己,在遇上麦阿珂之前,什么女色在他眼中都没中的大枪重要。而遇上麦阿珂之后,尤其是干柴烈火过后,段嗣烈只要一回家,情欲就会按奈不住了!一想到自己妻儿家人,段嗣烈脸上又重新浮现一丝笑容,但很快又被严肃压下。“此事我需要上报都督再上奏朝廷,随我回溯州的时候,你就帮我详细写下来!”段嗣烈此刻口中的都督并不是原来的老都督邹介,他年事太高早已经退了下去,如今在这个位置上的另有其人。“啊?我来写?”麦凌飞诧异一句。“你不写难道还我写?”“你好大的官威啊!”“对,就官威了!”“打的赢我就帮你写!”麦凌飞持酒碗突然出,段嗣烈单招架反掏心。两人闹腾之中忽然在火堆前动起来,四臂在方寸之间快速招架比斗,劲风震得近处木炭火星四溅——有时候,常人的风平浪静不代表真就天下皆安。自弘兴元年盛夏开始,大庸边关之外,主要是西北方向频繁出现异动。西北诸国深受日益强大的草原汗国袭扰,弘兴二年秋,游牧骑军甚至尝试绕过大庸西北诸多关城,深入大庸境内劫掠,多地都有类似奏报。西原州北郊县外,一处土丘搭起了三丈高台,此刻台上的三名大庸士卒遥遥望见远方的尘土,其中一人立刻到高台锅器边燧石引火再填入枯草霎时间狼烟升起,随后再由类似的木架烽火台传递到其他方向。大庸是没有长城这一概念的,城关城墙或据险而守,或遏制要道,但中间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过去。这种情况,面对只以劫掠人口粮食和财物为目的的游牧骑军,就很难做到完全防护,这种木架烽火台反倒是短期内见效最快的方法。看到烽火升起,一大支骑兵队伍明显慢了下来,领头的数骑之中,有人道。“头领,大庸边军发现我们了,快走吧!”领兵头领背后别着两把大弯刀,皱眉看着远方烽火,然后回头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北郊县距离大庸两边城关都远,我就不信这里会有多少大庸边军,只带几百人的话退走也就是了,这次带了几千人,走就走么?”“头领,之前和大庸边军碰过几次,没占什么便宜啊,不能拿勇士们的生命冒险!”头领直接甩了身边一马鞭,打得对方脸颊上起了一条血痕。“都古来大晏胜大庸,那大晏边军又如何?几番交就是边城都破了几次,我们和大庸还没正经交过,也就是百人规模碰一下,这你就怕了?”“头领得对,我看大庸也是纸老虎!”“对,肯定比大晏还不如!”头领一看身边诸多勇士情绪亢奋起来,再看那挨了打的也策马退开了一些,便高声大吼起来。嗓音十分洪亮,周围数百人皆能听清。“汗国的勇士们——前头就是大庸北郊县——那里有诸多女人和粮食,还有许多金银财宝,想不想要——”“想——”后方骑高声大喊,远处听不到头领声音的也跟着喊,以至于很快数千人如浪潮般喊了起来。“但是或许还有几百大庸边军,该怎么办?”“杀了他们——”数千骑军呼啸着,在头领的大喊声中冲向北郊县。远方的北郊县城中,守备都尉听闻军报,立刻召集下一营兵马,更是命令关闭北郊县城门收缩防御。只是当数千骑兵出现在县城外,守军皆是心神大骇,北郊县那低矮的城墙如何能守。尽管心中惧怕,都尉还是大吼着鼓舞士气。“将士们,振作起来——这些骑兵不善攻城,也没有攻城器具,我等固守待援就是,烽火已经传出去了——”但这种鼓舞的效果有多大就不清楚了,士兵们几乎个个脸色苍白。北郊县东侧的远方缓坡之上,一名骑兵伺候纵马攀上了土丘,遥望北郊县方向,烟尘滚滚杀声震天。随后,骑迅速调转马头,纵马狂奔起来,半个时辰之后,绕过一片松林的斥候找到了一支骑兵大部队,还没到跟前呢,伺候就大喊起来。“将军——我们找的那支鞑虏匪军果然在北郊县方向——此刻正在攻城——”段嗣烈闻言精神一振,捏着大枪的指骨“咯吱”作响,下一刻,他运转内力大吼。“儿郎们——找到他们了——随我奔袭北郊县——”恐怖的内力支撑之下,段嗣烈的将令声传四方,全军两千余骑兵只觉将军声如雷鸣。“领命——”这一刻,全军士气大涨,齐声大吼。虽只有两千余骑,却带着四千余匹马,此时此刻骑兵在段嗣烈带领下纷纷策马狂奔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全军出现在刚刚斥候所处的土丘附近,已经能遥遥看见北郊县烟尘,甚至听到喊杀声。北郊县城不大,四面已经被六七千游牧骑兵围了起来,城内仅仅一营兵马正在苦苦支撑,城中不少百姓也上城帮忙这一刻,段嗣烈所领骑兵没有再大吼,而是换乘马匹向着北郊县冲去,直到目视距离不足两箭的时候,攻城的骑兵队伍才有一侧慌忙集结。只是游牧骑兵人数虽然众多,但分散四面,仓促之间更是毫无阵形可言。段嗣烈持大枪一马当先,内力汇聚放生嘶吼。“大庸儿郎们,贼寇侵我国境辱杀我父老百姓,拿起你们的弓,拿起你们的枪,随我杀——”这吼声之巨犹若滚滚天雷,不但传遍两千大庸骑兵,更是传向前方,甚至传遍整个并不大的北郊县城。声音已经不只是大了,甚至大到令人惊骇游牧骑兵头领持双刀面向骑马而来的大庸骑兵,一时间都看不清数量,更是被那吼声骇的心神动荡。“头领,他们杀过来了——”一声大吼让头领如梦初醒,身中劲力流转,脸也上升起凶戾。“勇士们,随我杀——”两边骑兵相互冲去,更有箭矢不断飞舞。段嗣烈冲在最前头,一眼就瞅准了那边疑似领兵之人,他站在马登上人立而起,一杆大枪在中舞出狂风,直奔目标而去,草原骑兵没有一合之敌。“敌将受死——”长枪舞动,交错而过之刻,模糊枪影扫过数骑。只一击!人马俱裂!两千骑兵对六千,不但救了北郊县城,更是追击两百余里,斩敌四千余众,仅有一部分残兵败将逃回草原雷鸣大将段嗣烈的名号自北郊县一役彻底传了出去,不论是在大庸这边还是草原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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