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故人归乡
第二年入冬前,一辆马车来到了元江县,马车入城,车上有人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是一个充满感慨之色的老人。“唉,没想到再回元江县已经是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变化很大,又不算很大”“爹,您这话得可真够矛盾的,对了,以前就听您同心楼八珍菜很有名,这会终于可以尝尝了!”车上一个青年笑着这么一句,引来父亲的白眼。“不学无术,学学你大哥,考取个功名才是正经事!”“爹,我不学无术,但好歹您告老归家的时候,是我陪您回元江县了呀,您该夸夸我才是”老人摇了摇头不再多,马车直去元江县衙,当年的老衙门还是那样,甚至还有几个认识的老同僚在,也让老人喜出望外。而更加惊喜的事情,则是请衙门同僚在同心楼喝酒吃菜时,闲聊的时候得知的。有依然当差的元江县老衙役提了一嘴易书元,让老人精神一振。“什么?易先生在县中?”老衙役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啊,易先生早些年就回来了,一直都在西河村呢,吴大人不知道?”“我如何知道啊,我这些年就没什么易先生的消息”易书元的面容在吴明高脑海中都已经模糊了,只是还记得当年县衙中共事的很多事,对其书法更是念念不忘。实际上,即便当初得知易书元回家,项屹更是微服出访来过元江县,但朝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次皇帝去了哪,甚至就连楚航也不太清楚,自然也不知道易书元就在元江县。酒桌上又聊了几句易书元的事情,吴明高便立刻起了去拜访的念头,只是觉得仓促之间前往可能有失礼数,便先遣人去送上一份拜帖。——当天下午,县城来了个不认识的年轻衙役,送了拜帖到易家,亲送到易书元中,得到了易书元本人回信之后衙役才匆匆赶回县城。第二日午后,易书元专门收拾了一下自己,将这些年已经穿惯了的农人衣衫换下,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裳去迎接。“先生,您这么正式啊?”灰勉扑蚂蚱路过见着了,就这么调侃了一句,易书元想了下笑道。“未免吴大人以为易某不在意他,还是正式点好。”远远就能望见一辆马车正在沿着村道驶来,车上还有人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景色。同老人坐在一辆车上的男子笑了笑道。“爹,您易先生还记不记得你?”“笑话!怎可能不记得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易先生早就回了元江县”青年以前听父亲提过易先生的事,但实话都比较久远了,除了父亲那的一幅字确实十分不错外,对那人其实没啥特别的印象。其实就连当年也在元江县的大哥也没见过那易先生几次,那会父亲比较严厉,大哥大多数时候在读书求学,就算回家也不准随便去县衙。至于二哥嘛,那会也是屁孩一个,更没印象了。这么想着,青年忽然望见不远处村口站着一人,是那种只一眼就觉得一个乡下村不太会有的人物。“爹,您看那边村口站着的是不是易先生?”车上的老人探头望去,西河村村口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这老者白须白发,一身灰色儒衫,身形依旧挺拔,着实有一种大儒风度。“应该是了,应该是了!停车,停车”“哎哎是老爷!”“爹您慢点!”车上的老人在搀扶之下直接下了马车,而那村口的老者也走了过来,越是相互接近,越看得清晰,就越明白自己没有认错人。这一眼望去,吴明高的脑海中,当年易书元的形象也跟着丰满和清晰起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易书元脸上带着笑意,其实吴明高也是个妙人,只是当年的自己并未有与之太过深交的动力,总是带着几分应付感。此刻易书元上前几步,郑重地拱施了一礼。“吴大人,易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吴明高略显激动得拱回礼,一旁的男子也赶忙跟着行礼。“易先生,吴明高可甚是想你啊当年答应先生让那元江县志作为本县之宝传下去,却没能如愿,吴某愧对先生啊!”易书元哑然失笑,还记着这个呢?不过此时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感。——这一刻,远在承天府衙门的官署中,林修趁着闲暇时间,正在书房中看书,忽然就觉得鼻息很痒。“啊啊秋啊秋”两个喷嚏下去,林修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看来天确实冷了啊——西河村外,易书元带着吴明高和他的儿子一起去往家中,易家自然是准备盛情招待的,不过那是晚上的事了。吴明高父子和易书元就在后者卧室外的院中摆上酒菜谈天地。能聊的东西很多,回忆往昔,当年共事时候的事也足够称得上谈资,有一阵也算惊心动魄。而谈及时下乃至展望未来,在吴明高眼中更是有得,有些话题,和元江县衙们那些老衙役很难谈得深入,和易书元却没问题。“易先生,听边军算准秋时鞑虏再来,直接设伏歼数千,随后雷鸣大将段嗣烈领兵,直接攻入草原,从南到西北纵横千里,西北诸国亦有响应者这一仗打出了我大庸的国威啊!”吴明高一个文士,如今已经辞官告老,但提及此事却显得十分激动。一边随时准备伺候的易府家丁不懂政事不懂军事,但听着也十分带劲,总之就是大庸的军队十分厉害,打得蛮夷溃不成军。“我朝之军确实勇猛,也可以以逸待劳,以有备击不备,而草原人确实悍勇,但这是建立在自认能胜亦或是能走的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当他们付出伤亡较大就会本能退走,可当发现大庸军队并未归去,而是大举进入草原,则嘲笑之余又会难免心慌”吴明高拍道。“正是此理,蛮夷狂妄数年,却不知我朝为此战准备了多久,如今不过蚍蜉撼树而已,非得把他们打服不可!”吴明高的高谈论阔其实和大部分中下层人一样,少了很多细节,比如几年间偶尔俘虏的草原人都成了向导,比如准备的草原地图等等。这是天下风云变幻的年月,除了大庸和草原,还有南晏之地,同时也波及了偏西的诸国。有人高歌猛进,有人暗自落泪,有人建功立业,有人败退生死,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散财相助身处各处,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这是最好的时代,对于有些人来这是黑暗的时代。而对于大庸而言,结果其实正如几年前在御书房的那一次争论一样,战事虽然是瞬息万变的,但以全盛之态应对则游刃有余,胜利也是可以预见的。“对了,听那南晏国中如今也起了动乱,国中反叛之潮殊为汹涌,我看啊,南晏也该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我大庸就该出兵顺势将南晏拿下!”听到这,吴明高儿子吴元涛忍不住咧了咧嘴,爹这是已经喝高了。“爹,咱大庸和南晏好歹也是修约在先的,人无信都不立,国怎么可以随便失信呢?”“伱懂什么?人自然要讲信义,国那就复杂了!”易书元也是笑着了一句。“吴大人,少喝点,晚上还有酒菜呢!”但吴明高当年能从主簿官升迁,不能完全是因为林修出于愧疚的提携。此时此刻,易书元一只落于桌下,在袖中掐算了一番,也算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动用法力。当年几度处于危之中的大庸如今繁荣昌盛了,但这南晏或许确实已经快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了。只是易书元有白鹤之变,与南晏简氏多少也有几分纠葛在其中。这时候,身形有些佝偻的易保康杵着一根拐杖过来了,眯眼看清吴明高之后,一边拱一边接近。“真是吴大人来了啊?哎呦吴大人啊,许久未见了!刚刚我去了邻村,未能远迎啊!”“噢噢,正是吴某,易老哥好啊,我昨天就书信通知易先生了!”易保康皱眉看向易书元,也让后者顿时尴尬。“保康,过来坐坐!”“不坐了不坐了,我得亲自给吴大人弄几个好菜,你们可别把话聊光了,晚上吃饭大家再聊!”比起以前一些贵客上门,面对吴明高,易保康显然更加热情,就来了几句话后,又杵着拐杖匆匆要走。吴明高虽然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却在此刻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向了易保康那边,吴元涛则赶忙起身过来搀扶着,毕竟父亲喝了不少。“易老哥不必忙碌,咱家乡人客气什么,这次我已经告老回乡,以后就留在元江县了!”谁知易保康一听更来劲了。“那以后有的是会,我得去厨房,吴大人您坐!”易书元望着这一幕,坐在那没动,只是喝了一杯酒。岁月催人老,以此身应此景,心中也是感慨良多的。高谈志趣也好,讲天下天下大势也罢,总得有个谈得来的对象。人生到头落叶归根,让人有归属感的究竟是这地方呢,还是这地方的人呢?或许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心里空落落的。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