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你劈个雷吧，我不活了，不活了呀！”晴空一声尖利划破宁静。

    李家老太太又嚎上了，邻居们个个习以为常，刚开始还去劝一劝，这几年下来都见怪不怪了。

    “狗蛋又惹他奶了。”

    “这次又是拿了什么？”

    “这老太太真抠，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都是亲孙子，吃点东西就喊天雷劈。”

    “你们知道啥？老人再错也是长辈，这孩子没娘教，咋能偷东西呢。”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那些上了年岁的人爱的话。

    “也不定是偷吧，一个孩子，都是一家子啥偷，也太难听。”

    “也是，不过是一家子，而且狗蛋才多大？我家的子调皮成那样我都不稀得骂他。”

    “这孩子不学好，将来呀悬罗。”

    不管外面的邻居怎么，也不管李老太太哭嚎撒波，反正不关狗蛋的事了。

    他这会三两下就跑出李家的院子，穿过篱笆，早就跑到村口里去了。哪管得那在拍着地面诅咒他的奶奶？反正不痛不痒。

    “阿旋给你吃，快点吃。”

    汪旋没有接，瞅着他“狗蛋哥，你又偷你奶奶东东西，我听到她骂你的声音了。”

    “哎呀，你真啰嗦，吃不吃？你舅母见又得揍你了。”

    汪旋总觉得狗蛋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实在太饿了，舅母已经一天没给他饭吃了，看着狗蛋哥手里的红薯实在是诱人得不行。只得心里声对不起，然后捉过来狼吞虎咽起来。

    “狗蛋哥，你也吃。”

    两人分着红薯吃起来，孩子没有太多的是非观，又是以填饱肚子为主的当下，更是没有想过对错。

    “汪旋，跑哪里去了，吃白饭的白眼狼。”

    汪旋一听他舅母的声音就紧张，实在是被怕了，一听这声音就忍不住发抖。

    “我，我回去了，你也心，还有下次不要偷你奶奶的东西，她会你。”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

    狗蛋看到汪旋紧紧张张的背影，撇撇嘴，心里真没劲，他不知道为什么汪旋那么怕他的舅母，要是他早就干上去了。不过可以她的孩子啊，反正她的儿子比汪旋，摁水缸里看他怎么啰嗦。

    狗蛋拍拍裤子上的泥土，他们是钻到破泥房里面去的。狗蛋的裤子上原来是什么色没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是跟大地一个颜色。

    这裤子还是她娘在的时候用他爹的旧衣物给他做的呢。

    狗蛋双手枕在脑后，托着脑袋，昂首挺胸跟只斗胜的公鸡样，斜着身子走路，慢悠悠的一点不为刚才做的事有一丝紧张，看人都要眼角看人，满不在乎，跟队里的地痞赖子一样一样的。

    狗蛋今年八岁，但是他已经把自己当作大人了。

    他爹是个老实得过头的庄稼汉，家里兄弟姐妹多，他爹排在老四的位置，上不沾长，下不沾幼，平时又沉默寡言的，只知道低头干活，得不到父母多少关注。

    快三十了才娶了狗蛋的娘，狗蛋的娘是个哑巴，长得也不咋滴，属于家里不受待见，被当作处理货嫁给狗蛋爹的。

    两个不受待见的人凑到一起更不受待见了，他奶奶偏心得不行，平时把他爹娘当作畜生使，两夫妻被压得直不起腰肢。

    狗蛋这人从就机灵记事比较早，他爹娘怎样的待遇，狗蛋当然也是怎样的待遇了。

    李家一大家子幺蛾子多，又不分家，一块吃一块干活挣工分。

    狗蛋爹娘总是最苦最累的一房，问题是常常得不到好处。

    特别是他娘，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狗蛋奶觉得家里娶个哑巴也是家门不幸，奴役起狗蛋娘来也好不含糊。

    丈夫在家里没地位，她自己在妯娌中也一样没啥地位。

    终于有一天，狗蛋四岁了，哑巴也有爆发的一天。

    狗蛋娘跑了，是真的跑了，据是跟一个外地人私奔了。

    那外地人也是没婆娘的，年纪也不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两是咋勾搭上的，毕竟狗蛋娘没法话嘛。

    李家人觉得丢人，被个哑巴给刷了的感觉。对狗蛋爹和狗蛋更不喜欢了，父子两过着苦哈哈的白菜似的。

    狗蛋爹生病了，干不了活了，李老太太整天骂骂咧咧，吃白饭，到李四的床前手舞足蹈的骂人。

    那时候狗蛋就缩在他爹的脚边，瘦瘦的一只，看着他奶奶指鼻子骂他爹。他奶骂着骂着，狗蛋看着看着，感觉这个奶奶真好烦，吵死了。于是他站起来，走到床中间，起身一跳，一巴掌呼李老太太脸上了。

    据外面的人还听到很大声的“啪”，伴着一声奶声奶气“滚蛋”！

    一听就是从他奶那里学来的话。

    狗蛋真的用了全身的力气，虽人，但不痛是假的，李老太太发飙了。

    那年，狗蛋五岁满满。

    结果，当然有结果了。

    老太太怎么可能白忍着，加上外面的跑进来看情况的儿子媳妇，大家拎着狗蛋，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李老太太要死他。

    他爹拖着病体，从床上翻下来拼命把他护在身下，他爹受了他奶奶全部的怒火。

    他爹背上都是竹条印，那天是邻居过来拉人，不然他爹得被嗝屁。

    后来他父子两就被赶出门，分家了，就把他们爷俩单分出去。

    啥也没给，一点粮食还是队长看不过去做主给分的。

    父子两就住进村里那个死了，却没儿没女的老人的破房子里。

    房子挺破好歹能容身，队里好人做到底，给欠点钱，送李四去医院看病。

    现在父子两饥一顿饱一顿，光是李四干活也能养活他们父子两，关键是李老太太时不时来家里顺走“孝顺粮”啊。

    反正从狗蛋他奶后，就算最后结局惨烈，但是那以后好像开了他的不羁天性一样，他一点也不怕他奶奶了。

    就好像跨过了某种关卡，他爹没跨过，他先跨了。听他奶骂人烦了也敢冲过去理论，要不向她扔石头，反正一点都不在乎也不怵她。

    这就是一个刺头，胆子大的有些大人看了也皱眉，他嘴巴骂人也特别伶俐，还特毒，人哪里痛骂人哪里。村里的大人看不上李老太太，但同样也不喜欢太熊的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