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虚天七
施阳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眼前是一些饭菜,以往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他,看到这些饭菜感觉真是非常清淡。桌上三菜一汤,两个素菜,一碗清汤,再加上一盘红烧肉,肉很少,切得很,施阳感觉只几筷子,盘中的肉就没有了。
盯着桌上的菜看了一会儿,施阳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具身体似乎不是他的,他只有眼睛能看到,而且只能根据这身体的主人移动视角才看得到。
施阳的视线顺着身体主人一抬,便看到了一位坐在他对面的妇人,鬓边已经有些了银白的发丝,面上皱纹横生,皮肤晒得黑黢黢,双手的皮肤更是无比粗糙。
这是谁?这是哪里?施阳问自己。
“娘,快些吃吧,今天是您的生辰。”这副身体话了,声音还比较奶气,大概年纪不大。至少比他。施阳觉得。
“越儿,你也吃,你还在长身体。”面前的妇人拿起碗筷,看着施阳。应该是施阳所在的这具身体。
是这个人的娘?听着对话,施阳确定了面前这妇人的身份。
看着对面的妇人扒了几口饭,并夹了一块肉放到“他”面前的碗里,“他”愣了片刻,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似乎非常饿。
母子俩吃饭非常安静,但是没过多久这份宁静就被突然而来的踢门声破。这身体抬了头,看向门口,施阳看到凶恶的男子闯进了屋子,然后到饭桌旁边坐下,抬起了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筷子一下一下的夹完了肉盘子里为数不多的红烧肉。“他娘的,就这几块肉?天天吃素的,你们娘俩上辈子是苦行僧?”
身体的主人没有话,坐在对面的妇人也没有话。“他”低下了头,开始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但是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的瞟到那男人身上。
“没钱了,给钱,今天真是晦气,李二狗今天绝对出千了,把我钱全套去了。”那男人完话就看着妇人,手指敲着桌板在等着妇人掏钱。
“没钱。”妇人很平淡的回了一句。
“没钱?昨天王家夫人不是才给你发了工钱吗?难道没给?那你一个月的炊娘不是白做了?”男人一拍桌子,突的站起身。
施阳感觉的这身体的主人明显的吓了一跳,筷子一个没拿稳就掉在了桌上。然而对面的妇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告诉他叫他安心吃饭。这身体才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几片白菜到了自己碗里。
“工钱交给越儿的教书先生了,先生那儿还欠着钱,必须要给他了。”妇人答道。
“干你娘!”男人一脚踢开凳子,然后一把抓起了“他”,直接甩了两个大耳光。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等施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那妇人赶紧走过来想把“他”扶起来。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妇人吼道,结果刚走到“他”身旁,就被男人一脚踹到了一边。
“他娘的赔钱货,老的陪,的也陪,这脑子上什么学堂,直接卖王家府里还能给老子挣几个钱。老子让你把钱用了?那是老子的钱,你给这王八犊子用就给用?”男人气的面部涨得通红,额角也凸了青筋,嗓门如河东狮吼。施阳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骂声。男人完不依不饶,抬了脚就往“他”身上踢。“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你做什么,孩子才那么,不读书能有什么出息!”施阳觉得眼前黑了一阵,然后身体的主人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妇人正抱着“他”不让那男人为所欲为。
“干你娘的赔钱货,每天吃老子用老子的,你拿了钱不还我还给这畜生用,这龟孙不过是你捡来的,你还这么护着他。老子让你给我生个儿子你死活生不出,找这么个畜生天天来气我。”男人狠狠的踹了妇人的头部几脚,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拿了凳子往妇人的背部摔。
“娘……”身体的主人哭了,声线都颤抖着。施阳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此刻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心惊肉跳,更让他气的发抖。如果他在他自己的身体里的话,绝对是气得发抖。
随着凳子因为在妇人身上哗啦一声散架,妇人闷哼一声,身体的主人哭的更凶了。
“你个龟犊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我让你哭!”男人着就一把抓了“他”头发,将他扯离了妇人怀抱,“你不用待在这儿了,赔钱货,老子这就把你给卖了换几个钱。”
“你住手!”妇人扑上来抱住男人的腿,迅速与男人扭成一团。
男人松开了手,身体的主人立刻摸爬滚躲到了炤台的一边,双手发着抖视线不断的移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似乎是犹豫了片刻,“他”把颤抖的手伸向了炤台上的菜刀。
“即便不是你亲儿子也养了十二年了,你就忍心吗!”妇人哭着抱住男人的腰,把他抵在墙上,“越儿你快走!”妇人话声音都是颤抖的。
“臭婆娘你给老子松手!我忍了你们娘俩那么久,今天还不给钱,找死!”男人用手肘一下又一下的击着妇人背部,但是妇人就是不松手,将男人死死抵在墙上。
男人忍无可忍,将手伸向了柜子上头的瓦罐,抓起瓦罐“砰”的一声敲在了妇人头上。妇人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呜咽声。然后“他”就看到妇人的身子从男人身上滑下来,倒在地上,后脑勺全是血。
“娘……”“他”只能颤抖着,呜咽着喊着娘,却不能做任何事情。地上的妇人已经没了反应。
“臭婆娘,别给老子装死。”男人一脚踢开还抓着他脚的身子。妇人翻了个身,双眼怒睁,满脸泪痕。但是男人没什么反应,直接冲这身体的主人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外面拽。
“放开我,放开我。”“他”哭着喊着,不肯往外走,但是男人抓着“他”得头发死命往外揪,“我要跟娘在一起。”
“他娘的就是因为你,老子在你们娘俩身上花了多少钱,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陪给老子!”
“你放开我!”“他”哭着大吼,与刚才相比不同的是,声音里的奶气已经没有了。
男人不放,死命拽他头发。
“噗”的一声。施阳接下来看到的画面不禁让他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刚才拿在“他”手里的菜刀此刻已经嵌在了男人腰上,血正汩汩往外流。
“王八蛋,你敢砍老子。”男人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腰,又一脚踢开了“他”。
然而这身体的主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冲上去,又是一刀,实实的砍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
“啊!”施阳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是梦?
施阳立马环顾四周的摆设,雕木的床榻,银白色的锦被,绣着浮云苍松的屏风,点着沉香的桌案,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以及坐在坐榻上的男子。
熟悉的沉香味钻进他的鼻孔,清凉而甘甜。
坐榻上的男子手上还拿着一卷书,此刻正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刚才施阳突然的惊叫吓到。
施阳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他的心此刻还是在剧烈跳动,这样的事情他是没有经历过的,但是被他看到了,心里是又痛又怕。
“醒了?”陆无疏淡淡问道。
施阳没有反应。
陆无疏顺着施阳的目光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英眉微微一蹙,却很快舒展开来。他起了身走到床榻边上,抬起手轻轻搭在施阳头上。“醒了?”他再次问道。
施阳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陆无疏,双眼里满是惊恐,眼角还带了泪痕。他此刻仍心有余悸。“这是哪儿?”施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陆无疏的手离开施阳的头,答道:“你不是知道的么。”施阳是装晕才被扛进他卧寝的,陆无疏知道施阳知晓,只是可能被梦魇吓得有些神志不清。
“哦。”甜凉的沉香味儿钻进鼻孔,施阳终于感觉好了一点,但是身上还是冒了一阵冷汗。
“可以下地走了么?能走了跟我走。”
施阳惊了一下,这是要把他送出门派?他赶紧扒拉着被子钻到了床的角落,摇着头:“我不走,我还要拜师。”
陆无疏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施阳身边,“穿好了跟我去瑶光台。”完便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施阳朝门口看了一眼,透过门上的帛布发现那男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他。瑶光台是什么地方?施阳心中疑惑道。还有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明明在那个别人口中的大师兄出门之后人还是非常清醒的,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
这绝对不正常,要知道施阳很恋床,家里的那张软塌施阳睡习惯了,别的卧榻他可睡不习惯,更何况这榻那么硬。难道真的是今天折腾太累了,还做了那么奇怪的梦,真是吓出他一身冷汗。
施阳抬手擦了擦眼睛和额角,开始慢悠悠的脱衣服。陆无疏放在边上的衣裳叠的相当整齐,施阳简单的将那套白衣套在自己身上。白衣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是熏了沉香之后,久置于柜子中的后香,非常的好闻。施阳轻轻嗅着衣服的味道,又呼出一口气,这才从刚才的梦魇中缓过来。
施阳穿戴整齐后开了门,陆无疏便径自往前走了。
“等等我。”施阳帮着关上了门,跟在陆无疏身后。他仔细得看着陆无疏的背影,腰间的佩剑此刻他没戴在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杆玉箫,玉上有着些细微的纹路,尾部还挂了浅蓝色的穗子。眼前的这个大师兄长身玉立,乳白的松纹玉冠扣着整齐的发髻,披下的青丝过腰,理的一丝不苟。从后背望去,真是俊雅至极。他走的不快也不慢,但是施阳走几步就会落下一点,跑几步才能跟上陆无疏的步伐。
“大师兄。”路上遇到的跟他同样扮的男女弟子都这么招呼他,之后又会留意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施阳。
“陆渊师兄。”遇到的那些跟在山腰上的姐姐们扮一致的女弟子也冲他招呼,之后二三成群在那儿交头接耳着姐妹之间的悄悄话,再来就是注意到施阳。
施阳听了陆渊这名字却是一惊。这不就是年前帮钱塘除水妖的虚天弟子吗?之前还想道谢来着,如今却搞了这么一出,进了师门第一日,便将人给得罪了。而且其他弟子都是在讨好他的,自己却……
他感觉自己在虚天的未来一片黑暗啊。
施阳跟在陆无疏身后,走进了瑶光台。瑶光台的标志是梅花,冰清玉洁,浊中独清。
瑶光台有一片梅园,四月晚春,梅开二度,一场倒春寒的雪将这梅园点缀的分外的美。梅园中飘着淡淡的梅香,施阳跟着陆无疏路过梅园,十分好奇的四处环顾,直至进了一个装饰雅致的殿内。
殿内一女子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头正在憩。那女子的素衣上纹了一层浅粉色的镂空梅花,栩栩如生,仿佛靠近便能闻到优雅的馨香。且身材曼妙纤细,肌肤如冰似雪,青丝及腰,高高的发髻上盘着一螺旋梅纹掌门京白玉环,乍一看也就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柳眉琼鼻朱唇,是个十足的美人。
“沐阳师叔,人我带来了。”陆无疏对着那女子行了师侄之礼。
“入境了?”女子连眼睛都没睁开。
陆无疏在那女子面前毕恭毕敬,身法正直,答道:“师父已经入过了。”
“都能过的了他那关,想必心性不错。”女子睁开眼睛,看到了施阳,“根骨不错,长得也是清新俊逸,无疏你觉得呢?”
陆无疏这才看了一眼施阳,双眸明亮,似黑耀之石。“是。”
“正好这几天止岚他们还没回来,我且收着,要是不合我意,叫你师父带走。我可不教刻板。”楚南风话有些冷冽,大概是被扰了憩有些愠怒。
施阳听了楚南风这般话心中有些怕,身子不由的往陆无疏身后躲了躲。
楚南风见状却是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家伙你躲什么?你这无疏师兄可比我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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