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蜚乱六
“沐阳师伯因为这事约胤元师伯比试了一次,是如果赢了便不准再罚她弟子。”
“结果呢?”施阳有些迫不及待。
“你忘了你那日在瑶光殿内因为吃葡萄被罚了啊?沐阳师伯输了, 不过胤元师伯那次之后虽然也照常抓犯了错的弟子, 惩罚却是轻了不少,沐阳师伯输了那次比试之后一年没和胤元师伯话, 我家师父可没少为这件事情头疼。”
施阳听了,觉得自家师父还真是神通广大, 居然能让那死守刻板的胤元师伯降低惩罚力度, 如果那次比试赢了,不知效果会如何。施阳又看了看站在船头的陆无疏, 又问道:“无疏师兄真没被胤元师伯罚过?”
苍月邀摇了摇头:“师兄很是自觉,从四岁被带入门中之后便是严以律己, 不过这些都是听我师父的,到后来我来了门中, 就没见过他被胤元师伯罚过, 师兄觉得自己有错便会自觉领罚,从不过问胤元师伯,所以胤元师伯对他放心的很。”
施阳的眉尖略微跳动了一下, 觉得他这师兄做人做到这份子上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三人在西湖游了一下午, 便去了一趟虚天在钱塘的分驻点, 却是听闻别地出了蜚乱。所幸的是师门已经派了弟子前去,所以他们三个人不用匆匆赶回师门。
蜚也是一种较为凶狠的妖兽,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所过之处, 必有大疫。这般高调的妖兽却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只因行动太过于明显,能找到它的踪迹,剔了它的妖丹便是易事。像那种行动低调的妖兽才是最难对付,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将它揪出来。
比如风月雅叙那只,施阳和苍月邀为了它甚至还入了风月场当了美人与倌。
三人又兜兜转转地回了施宅,见天色也已晚,所以随便吃了点便回了各自卧寝准备休息。
是夜,施阳一如既往的在床上翻滚了许久,只因夏日窗外的虫鸣惹得他不得安宁。他总觉得去了师门四年,如今到了家中,家里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又道不出。
屋外的更夫已经过更,施阳也渐入睡眠,但他似乎总能在房中听到奇怪的声响。
待他睡了去,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难受。还在梦呓中的施阳用手一把抓开了胸前的东西,继续睡去。
“咝——”被施阳抓开的不明物体又蠕动着身子慢慢悠悠的爬到了他胸口,盘在那儿安逸地吐着信子。
施阳有些颇不耐烦,梦中骂了几声又将胸口上的东西甩到了一边。但是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施阳睁了眼,迷迷糊糊的看到身边有一条黑乎乎的绳子,似乎还会动。待到那绳子突然发出“咝——”的声响,施阳顿时就给吓精神了。
“我的阿娘!”他大叫一声,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骨碌碌就滚下了床,然后摸黑跑出了卧寝。
施阳总算是明白这几日住在家中与之前有何不一样了。以往的施宅,入了立夏,便会在整个宅子中撒上一些硫磺粉驱赶蛇虫。因为施阳被蛇咬过,非常怕蛇,偏偏江南水乡水蛇颇多,所以施家夫人便会年年吩咐人如此做。但是今年却没有,或许是四年没撒硫磺粉,家中的丁仆忘了这事。
如今,这蛇没了硫磺粉的驱赶,直接跑施阳卧寝里去了,还十分会找地儿,爬到了施阳的胸口上。
施阳抱头鼠窜似的跑进了隔壁陆无疏的卧寝,沉睡中的陆无疏在施阳破门而入时就被惊醒,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施阳扑上了他的床榻,越过了他的身,并将身上的一层里衣扒了丢在地上,靠着里边木质的床栏瑟瑟发抖。
陆无疏不解,施阳平日做事便是天马行空,让人明白不得,如今大半夜跟丢了魂儿似的爬上了他的床榻,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有蛇,我房间里有蛇。”施阳面朝着床栏道,“爬我身上来了。”
陆无疏沉默片刻,道:“这里没有,你可以安心睡。”言毕便想下床榻换个地方睡。施家客房倒是修得一应俱全,房内随便找个地都能睡。
不想陆无疏刚想下床,却被施阳抓了衣角。“别走,有蛇。”平日里没心没肺惯了,如今却是被一条蛇吓得话都不敢大声,他背对着陆无疏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他走,像是身边有个人他才会安心些。
两人僵持了片刻,陆无疏又躺了回去。“我不走,睡罢。”
等陆无疏收了心神想再次睡过去,他却感觉到施阳的身子与他轻轻碰在一起。施阳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像是碰着他才会安心。陆无疏有些无奈,却也不躲开,只让施阳触着他入睡。
施阳背靠着陆无疏的手臂总算是安心了些。本就是入夜已深,他便很快再次入睡进入梦乡。
待到施阳睁开眼,他已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边的景物不停飞逝,他也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喘息声,以及身后走兽奔跑的声响。
那视角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惹得施阳有些晃眼。
突然,他被身后的走兽扑倒在了地上,重重的摔在了那儿,身下干枯的落叶被压得窸窣作响。待他转过身时,却发现是一只留着涎水的独眼狼。
那独眼狼一步步向他逼近,他也坐再地上慢慢向后退去,直到背部靠上了一棵大树,退无可退。
独眼狼抓准时机,便冲他飞过来。他也张了手挡在自己面前,闭上了眼睛。而下一刻,他只听到那只独眼狼像是被了一闷棍一般发出咿唔的声响,然后拔腿就跑,而他也倒在地上,指尖陷入了泥地,也不知是为何。
施阳思考了片刻,便觉得他又像是在做奇怪的梦了。这种类似的梦他也做过多次,但是每次做了梦之后过了一两日就会将梦中的内容忘记。如今这梦,怕又是只能通过这身体主人的双眼才能看到一些东西。
他只看到这身体似乎是因为什么原因蜷缩在地上,抓着地上的落叶不肯放手。
是因为痛吗?
但是施阳也没见到这身体上有什么伤。
像是这身体真是被痛折腾晕过去一般,他闭上了双眼,等醒来之时,又是换了一个环境。
他像是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街中人来人往,卖吃卖水果卖首饰的摊沿着街道摆开,非常热闹。
而他似乎也在人群中找什么人。待到人群中出现了一黑底红凤纹校服的仙门中人时,他便从角落出来,装作是在看四周的风景,慢慢走向了那人。
黑底红凤纹校服,不就是栖凤宫的名家仙士?
施阳觉得有些奇怪,这身体是想干什么?是要做偷摸,扒人的钱袋?挑谁不好,如果真要扒人钱袋,也不该挑栖凤宫的,完全不好对付。
然而,他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人的手,又转身道:“对不住,不心碰到的。”
施阳确信,他没有扒那栖凤宫修士的钱袋,只是抓了他的手,便一走了之。但是那栖凤宫修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直接转过身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做什么,放开我,我只是不心碰到而已。”这身体见那人抓着他手臂不放,便吼道。
街上的百姓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纷纷看向他们。而那栖凤宫的修士似乎觉得动静有些太大,便拉着他走到了一个巷子中。
施阳注意到了那栖凤宫修士的长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深邃而分明,双眉似剑,目如星河,看着似有些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戚越。”
施阳听了这名字,觉得非常陌生,因为他根本不知有这人的存在,名字听都没听过。
“你用这灵力,是想来做什么?”那人又问。
施阳听了这话,却是觉得非常疑惑,倒是有些听不明白那人在讲什么了。无奈他只能看到听到,却不知道这身体现在有什么心思。
果然,戚越没选择回答,而是在那儿站着四处观望周边的环境,似乎想逃走。
然而还未等戚越选择好从哪出逃走,眼前的栖凤宫修士便伸出手来,搭在了他的面颊上,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右眼睑的下方。“我记得他也有一颗泪痣,不过见到他之时,他还是个婴儿。”
不想戚越却是退后了一步,对那人道:“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我可以叫你越公子吗?”
“无端端的为何叫我公子,我不认识你。”完戚越转身欲走。
“公子这样吸食仙门修士的灵力,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身后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
施阳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吸食灵力,他的手不也可以吗?难道刚才他在角落寻找的目标就是仙门修士,然后碰他的手来吸食灵力?施阳越发觉得迷糊,这梦怎么做得越来越奇怪了。
而戚越听了这句话便驻足,转过身去再次看了那玄服男子。“你知道了?”
“公子只是轻轻触碰别门修士,他们自然不会察觉,只是稍微碰到,公子也吸食不了多少灵力,如九牛一毛,冰山一角。但是公子碰到我的那一刻,我便有感觉。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玄服男子道。
“是什么?”戚越问道。
“公子,你想要灵力的话我可以给你,但是在我渡与你灵力之后,你需要反渡给我一些,公子也不吃亏,如何?”玄服男子道。
戚越沉默片刻,似有些不相信,又问道:“我为什么要信你,我不认识你,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渡灵力给我。”
玄服男子并未回答,只是直接抓了戚越的手腕,将指尖搭在灵脉之上。戚越的手腕上这就泛起了一团微弱的蓝光。 “公子如果愿意,就反渡给我一些,如果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戚越犹豫了半晌,又问道:“你叫什么?”
“凌千晟。”
“怎么渡与你?”戚越的语气中满是猜疑,即便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渡了灵力与他。
凌千晟向他走近几步,将手搭在他的双肩:“把眼睛闭上,放松就好。”
戚越倒也是配合,这就将眼睛闭上。
施阳本就只能通过双眼和双耳才能获取信息,此刻却是什么都得不到了。他原以为这眼睛会闭很久,没想到戚越又把眼睛睁开了。而施阳看到的却是凌千晟那张无比靠近的脸。
这是……在用嘴渡灵力与他?
施阳想起几年前在长泽瀑布,他就是这样将灵力渡与陆无疏的。
戚越赶紧推开了他,又退后了几步,大吼道:“你干什么!”
只见凌千晟的额心渐渐浮出了一块蓝白色图腾,看得施阳心惊肉跳,因为这图腾和陆无疏额心上的那一块是一模一样的,似两条灵蛇交缠的标记。
“终于找到你了,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