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双生共情十四~十七
黎羽跑掉之后,秦子明又过来替黎羽捎话, 告诉了施阳阿泰山的大致方向, 又讲了几句客套话,道了别, 便散了。
施阳将黎羽的话想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时, 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中。他耸了耸肩, 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罢。当务之急是治好陆无疏的伤,其他事似乎也容不得他去多想。
他轻声推开房门, 原以为陆无疏已经入睡,却不想他前脚刚迈进门, 陆无疏就唤了他一声。
“你没睡?如今用不得灵力伤口恢复的慢,你不休息?”施阳问。
陆无疏道:“就睡了。”
房中沉静了片刻, 施阳又按捺不住, 道:“无疏师兄,以你的性子应该是不喜叨扰别人,但是这地离师门远, 你身子也有不便, 回到师门不知要多少时日。你灵脉中的毒针是什么情况你应该知晓, 怕是为了那日安抚我才那番话。我听黎羽了附近阿泰山上住了一位老前辈,不如让他帮你治了这伤。你如何?”
施阳了一长串话, 等着陆无疏的看法,结果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陆无疏出声。施阳原以为陆无疏那个沉默不语的老毛病又上来了,刚想大声问话, 却听到床榻上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呼吸很深,陆无疏似乎是睡着了。
施阳转头一看,锦被下的陆无疏固定着睡姿一动不动,胸膛也是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还真是睡着了。“怎么睡就睡?”施阳轩眉轻耸,嘀咕了一句,缓缓走至床榻边坐下,手指轻轻搭上了陆无疏微颤的眼睑。
发自肺腑的,施阳很喜欢陆无疏这双静如深海、墨黑如夜雨一般的眸子。
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看不见了,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看不见的。施阳的心再次揪动一番,朗星一般的眸子中满是缱缱深情,又带着一丝悸动。
片刻后,他像是下了决心,信手洒下一片结界,阖门而去。
陆无疏的性子颇为凛傲,让他有求于人,必定是拉不下脸。但如今这伤势也拖沓不得,施阳只好先斩后奏了。
施阳御剑一路往南,此时天刚过晌午,深秋的阳光十分温暖,但秋风颇为干燥。约莫飞了百里地,苍郁的阿泰山终于现了山形。阿泰山附近的镇落倒也一片安详。
施阳回想起黎羽的话,那明虚老祖能养得了黎羽这类的妖宠,必定是个已经隐居的猎妖老前辈,修为深厚,灵力强盛,所住之处必定灵力缭绕。
施阳在阿泰山的几个山头飞了一圈,挑了灵力最为繁盛之地落下,跳下傲雪剑之时,腰间红艳且通透的琉璃珠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地是这个地,施阳看了那道立在眼前的结界,确信了这应该就是明虚老祖栖身之处,但是又犯了难。眼前正立着一道结界呢,强闯怕是不妥,毕竟施阳来此是有求于人,结果人没见着,把人家布下的结界强行破了,多多少少会给人留下无礼晚辈的印象。
施阳在结界前踯躅片刻,抬了手轻轻触碰了结界,却不想那手刚碰到结界,就穿透结界而过。
“嗯?”施阳疑惑一番,又缓缓走了几步,整个人都进到了结界之中。“这结界,不妨人?”
他才进结界没多久,道一旁的树丛中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施阳闻声望去,只见树丛中出来一只很的梅花鹿,此刻正甩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圆溜溜的双眼也眨巴着。
梅花母鹿似乎有些怕生,在施阳面前站了片刻,稍后又慢慢靠近施阳,探了探头,黢黑的鼻子动了动。它觉得施阳没有任何危险,索性凑上去,眯起眼睛用头蹭了蹭施阳的腹。
施阳摸了摸母鹿的额头,心道这灵境中的动物果然有灵气,这些动物,怕也是明虚老祖座下养着的妖宠。
“和主人身上一样的味道,还有黎羽哥哥的。”母鹿突然开口。
施阳一惊,退后几步。
这母鹿会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眼前这只母鹿直接化了人形,是一个玲珑可人的破瓜少女。
这鹿是妖宠,施阳想到了,但是这妖宠跟黎羽一样已经修成人形,施阳万万没想到。
“娉娉姐姐,来客人了吗?”忽有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轻扇彩翼而来,绕着施阳飞了两圈,接着也化为豆蔻少女的人形,立在娉娉两侧。像只蝴蝶化成的人形也长得一模一样,似是双生。两人眨巴着杏眼看了施阳腰间的琉璃珠,又对上了施阳的双眼,顿时羞红了脸一般直接躲到了娉娉身后。
“仙君哥哥,你是来找主人的吗?”娉娉问道。
“主人?”施阳念叨了一句。
“明虚老祖。”娉娉又道。
施阳恍然大悟:“正是。”
娉娉道:“主人或许采药去了,或许下山替人治病去了,如今不在这儿。”
施阳又问:“敢问明虚前辈何时归来?”
这时,躲在娉娉身后的蝴蝶出声了:“酉时一至便归来,仙君哥哥不如去里边坐坐?”这蝴蝶似乎真是害羞,面色涨的通红,绵言细语的,十分俏皮可爱。
“对啊对啊,仙君哥哥既然进了结界,不妨来里边坐坐。”另一只蝴蝶道,完了话便将头缩回到了娉娉身后。
施阳细想一番,觉得陆无疏身边已经支起了结界,应当不妨事,又看娉娉与那两位蝴蝶少女这般邀请,就跟着三人进去了。
施阳顺着道进去到了明虚老祖所住之处,恍若来到世外桃源。竹屋周边交错这种青松与腊梅,后边还有一片茂密的四季竹。施阳看了,觉得这番情景还真是与师门有些相似。踏过架在流上的木制桥,施阳觉得此地倍感亲切。
一路上,施阳也将此行目的与三人了一番,顺道着也讲了黎羽的事情。那两只蝴蝶妖一个叫岸芷,一个叫汀兰,听了黎羽的事也没作声,施阳初初了解一番,觉得这两个丫头颇为羞涩。倒是娉娉,听了黎羽的事情后抱怨了几句,是他嗜玩成性,自半年前下山之后,便再也没来看望过老祖,气得鼓起了两个腮帮子。
施阳被三人迎到了院中的亭中,娉娉烹了茶,替自家主人迎客。
施阳答谢之后,刚想喝茶,竹屋的一侧又出来一个黑衣少年,年龄看着与娉娉一般大,长得也颇为秀气。只是施阳见到他的第一眼,心中便有些毛毛的,不上来有何种异样感。
“斯幽,来客人了,平日里这附近有结界拦着,今日难得有客人,你快来一起话。”娉娉招呼道。
那名叫斯幽的少年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瞄到了施阳手上戴着的手套子,深黄的眸子中竖瞳瞬间紧缩,摇了摇头,不肯接近。
施阳手上戴着的是白婆蛇蛇肚皮制成的手套子,斯幽一眼就瞧得出。
“主人也了能进结界的便是客,你怎的这般无礼!”娉娉呵斥道,转而又对施阳:“这也是主人的妖宠,是条黑蛇,平日他活泼闹腾得很,今日不知怎的……”
“咣当”一声,施阳手中的杯盏落在桌上。他当即将杯盏收拾好,站起身退到了亭子的一个角落:“别……别让他过来。”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拿蛇当妖宠?施阳百思不得其解!
斯幽也立马跑进了屋子,再也没出来。
“怀瑾哥哥,你这是?”娉娉问道。
施阳拂去额间冒出的细密冷汗,又对着娉娉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在这儿等着前辈就好,你们若有要事,也不必在这儿与我一道等着。”
娉娉点点头,道:“主人交代我将草药铡了,便让岸芷、汀兰陪着怀瑾哥哥罢。”
施阳和两只蝴蝶妖聊了许久,自来熟的性子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本来蝴蝶还颇为害羞,结果与施阳一聊就聊了一个多时辰,不断传出的笑声惹得斯幽与娉娉二人频繁观望。
到了酉时,明虚老祖果然归来。
只见老祖鹤发童颜,道骨仙风,且和蔼可亲,施阳当即施了晚辈之礼。
明虚老祖看了施阳的行头,身着素白校服,发戴梅纹发环,腰间坠一红色琉璃珠坠,腰封插一玄色金边瑶光扇,便问道:“南的弟子?”
“南?”施阳喃喃道,又想到自家师父名唤楚南风,便问道:“前辈与家师相识?”
明虚老祖倒没有回答,只是问了施阳此行的目的。
施阳再次一礼,如此。
老祖没让施阳耽误,当即让施阳回去,叫他将陆无疏带过来。
施阳最后又一次施礼答谢,这就御剑回了客栈。
等施阳到了客栈,他才意识到中午走得急,连午膳都没得用,如今已是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他叫来二哥,想让他带几盘菜上去,结果一点菜却犯了难。以往与师兄师姐下山,都是他们事先叫好了菜肴,如今与陆无疏相处了那么久,施阳却不知道陆无疏喜欢吃什么。他没办法,只好按照平日陆无疏点的菜随意点了一份,便上了楼。
陆无疏身边立了一道结界,如今陆无疏用不了灵力,自然走不出这结界,寻常妖物也进不去。施阳进了客房,房中已是漆黑一片,而陆无疏素衣曳地,黑发如瀑,静静站在结界边上。
“去哪儿了?”陆无疏问道,声音透着有些虚弱的喑哑。
施阳掌起灯,撤了结界,道:“有事,便出去了,你何时醒的?”
陆无疏不语,只是回了头,轻轻试探着脚步往床榻边上走。
施阳见状赶紧过去扶了他,但是又知晓陆无疏不喜人触碰,便隔着衣物抓了他的臂膀,将他搀扶到了床榻边上。
“以后出去前与我一声。”陆无疏道。
施阳听了却有些不悦。怎么陆无疏像是陆玄清爱管着楚南风一样管着他?如今去哪儿都得声招呼。
“如今你都这番了,还是先管好自己罢。”这话一出,施阳当即后悔。陆无疏这伤是因谁受的?似有些过意不去,施阳又道:“午间没用食,刚让二去叫了几道菜,不知道你平日喜欢吃什么……”
“我随意。”陆无疏道。
等二端了菜上来,施阳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陆无疏却有些犯难了。
如果是当初没听黎羽了一番话的施阳,他还是不会那么扭捏的。如今听了黎羽起自己可能喜欢陆无疏,施阳反而有些扭捏起来。他在桌前踌躇片刻,起身将陆无疏扶到了桌旁。
施阳照着陆无疏的性子帮他舀了汤,刚想喂他喝,却不想陆无疏自己摸索着拿起勺子,道了一句:“我自己来。”
陆无疏性子有些凛傲施阳也知道,所以只能随着他来,自己则是一手托腮,看得怔怔出神。
施阳心中莫名又泛起一阵酸意,心被揪得生疼。
待陆无疏喝了汤,施阳便道:“别逞强了,你眼睛看不见,连菜在哪儿都不知。”言毕便夹了菜,置于陆无疏唇前:“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亲师兄,把你的架子暂且放一放,如今你没了我不行。”
陆无疏还是用食不言的习性,听了施阳的话,也没回答他,只是默默张了嘴。
“真乖。”施阳见状便调侃道。
陆无疏听了这话,英眉微蹙,似是不喜这么个法,起身欲走开。
施阳赶紧将他按在凳子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师兄你也忒气了些,我不话,你把饭吃完成吗?”自用了早膳,陆无疏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于是,施阳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将陆无疏喂了个七分饱,自己又三两下解决了晚饭,却再次犯难。
明虚老祖那儿,施阳已经过招呼了,那么现在如何跟让陆无疏过去就成了难题。直白了与他,他肯定不会答应,宁愿拖上几天也要回到师门再进行治疗。在陆无疏面前转悠了几个来回之后,施阳信手一挥,陆无疏便倒在床榻边上。
“亲师兄,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端着你的架子了。”施阳开了窗,念了剑诀,傲雪倏地浮在了窗外。施阳将陆无疏背在背上,跨了窗子,御剑便飞往阿泰山。
“如今你是待宰的鱼肉,我是宰那鱼肉的刀俎,你不喜欢有求于人,但你如今只能听我的。”施阳自言自语道,同时脚下的傲雪不快也不慢。
“以往我犯了错,你总是换着法子来整我。你,如今我同样是犯错,为何要为我挡了那片骨针?”即便陆无疏听不到他所的,施阳依旧自自话。
“纵使是胤元师伯让你护着我,纵使是我们两人结了守御之契,只要御灵珠无事,你便无事。那骨针难不成还会毁了我的御灵珠?”施阳顿了顿又道:“我知晓你是奉命唯谨的性子,最是听胤元师伯的话,但你也应该晓得变通一番。”
“你现在可是被我逮着机会了,以后要是想这么欺负你,怕是没有第二次机会。”施阳转头,看着陆无疏的侧颜。不看还好,一看又似魔怔了一般离不开眼。
陆无疏身上还带着深入肌理的沉香,以往这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但是此番陆无疏离得这般近,施阳觉得这香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越嗅越觉得心神不宁,越嗅越觉得思绪繁乱。
从何时开始,自己对陆无疏这般迷恋了?
还是只是因为陆无疏护了自己,心存感激?
但是谁人心存感激会是这般心鹿乱撞?
“难不成自己真的成断袖了?”施阳在胡思乱想了一路之后,自问一番。片刻后又自我驳回:“怎么可能,我喜欢的应该是像月邀师姐那般的女子。”
而且,要是真成断袖了,陆无疏会如何看待他?
施阳想着想着就有些伤春悲秋,而后索性摇了摇头。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是别人的事,他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瑶光台的弟子虽也都是把持了门风,但是相比于金光台,韶光台的弟子,多得是与之相立的随心随性,不拘节。虽然听着矛盾,但也不冲突。
活在别人的目光下,委实不自在。
一切都顺其自然罢,真要成了断袖,不妨试试,趁着还年轻。施阳心道。
他背着陆无疏这就到了阿泰山,明虚老祖的竹舍前。
“明虚前辈,这就是我无疏师兄……”
明虚老祖让施阳将陆无疏轻轻安置在床榻上,探了探他的灵脉,道:“所幸的是无疏中伤之后没再用灵力,倒也不难,只是要苦他一阵子了。”
施阳一愣,问道:“怎么苦?”
老祖不语,轻轻扒开了陆无的眼皮,只见陆无疏眼中似裹着一层极其诡异的紫色薄膜,刚想对施阳一番情况,眼睛却又扫到了陆无疏额间的图腾。老祖转头,看了施阳腰间的瑶光扇,再看施阳包裹着的双手,便也明白了。
娉娉进屋后对着明虚老祖一礼,便道:“主人,木桶与七窍冰心已经备下。”
老祖点头。
娉娉抬了头偷摸摸地看了陆无疏的睡颜,脂玉般的面庞抹上了一丝羞红,她想再多看几眼,又怕主人数落,这就出去了。
施阳见老祖对着陆无疏上下查探了一番,又想起陆无疏还不知自己被带到了这儿,便道:“明虚前辈,我这师兄虽以礼待人,但性子颇为凛傲。我没与他过此事,他要是知道麻烦了前辈您,定不会在这儿留下接受治疗……”
老祖和蔼一笑:“这个我知晓,待他醒了你便去隔壁室,无疏体内的牛毛毒针,没有一月有余是取不出来的,你们就暂且住下。”
“多有叨扰,怀瑾在此谢过前辈了。”施阳礼道。
明虚老祖只是顺了顺山羊胡,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南何时能教出这般知礼的弟子了,难得。”
也不知何时,明虚老祖手上多了一只手掌般大的冰盅,此时正冒着森森的寒气。施阳一眼便认出,这冰盅乃极地玄冰制成,千年不化,盅内装的必定是极寒之物。
盅开之时,施阳便听到咿咿呀呀的声响,似襁褓婴儿的笑声,但又比之尖锐几分。
施阳探头一看,只见冰盅内满是发着荧光的虫,这些虫长约一寸,细如孑孓,此刻见了光也躁动起来,数千条密密麻麻的虫在冰盅里边乱窜。
明虚老祖封了陆无疏的灵脉,抓了他的手将手指放入冰盅之中。
冰盅内的虫对于突来的外来物避之不及,像是遇到了天敌,纷纷散开。
“明虚前辈,这是……”
“玄冰净虫,这些净虫以各类毒物为食,清除灵脉中的毒物最为合适,只不过这些家伙喜欢极寒之物,周边环境一热便会愈发懒散。”老祖用指尖敲了敲冰盅,盅里边的净虫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迫于无奈有些试探性的触了陆无疏的手指,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争先恐后的窜进了陆无疏的指中。
须臾间,冰盅内的净虫一条都不剩。
“其实清理灵脉中的毒针很简单,这些天月你便好好照顾渊儿。”明虚老祖道。
渊儿?施阳记得自己并未对眼前这位前辈过陆无疏的名,他又想起这老前辈叫自家师父南。施阳细细一想,眼前这位前辈莫不是是从虚天出来的某位师祖?
净虫入体的陆无疏呼吸加重了一番,像是醒了。
明虚老祖道:“怀瑾,你便去隔壁室等着,我与无疏稍后就过去。”
施阳会意,这就来到隔壁室。室已经被精心理了一番,房中陈设简洁,正中间立了一只木桶,而娉娉与斯幽正候在那儿。
施阳一见了斯幽,不敢进去。
斯幽一见了施阳,看他手上那副手套子,吓得端着案子就退到了卧寝一角。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娉娉笑着问道。
斯幽将案置于桌上,对娉娉道:“娉娉姐,我先出去了,这边你来候着。”言毕便飞窗而出,搞得娉娉一头雾水。
施阳见斯幽走了,这才放下心进了室。斯幽端着的案他也没去看,只是见到案上的东西正冒着寒气,看了就是叫人一阵哆嗦。
他又和娉娉闲聊了几句,老祖就带着陆无疏进了室。
“娉娉,怎么你在这儿,斯幽呢?”老祖问道。
“跑了,也不知道是哪儿出毛病了。”娉娉嘟囔道。
“把他叫回来,难道还是你来帮着无疏浸浴不成?”老祖道。
娉娉脸一红,这就想出去叫人,却被施阳一口叫住:“别!别叫斯幽过来,我来帮师兄浸浴即可。”
也不知道明虚老祖对陆无疏了什么,陆无疏进了室也是缄默不言,被老祖引导着就来到了木桶之前。
桶中早已备好了洒满了草药的凉水。
老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与娉娉一同出去了。
“你也出去罢,我自己来。”陆无疏道。
施阳翻了个白眼。“你还怕我看了你身子不成?怎么跟个贞洁烈妇一般,平日里包裹得这般严实,现在伤成这样还怕我你秋风?”他走到桌边,又补充道:“况且是你替我挡了这骨针,我就有责任将你照顾好,免得到时候我无情无义,不知感恩。你看看现在的你,没人引导估计连那浴桶摆在哪儿都不知。”
陆无疏见不走施阳,颇为无奈,只好缓缓解开了自身的衣物。
等施阳将案上的东西琢磨透时,陆无疏已经一丝不挂,背对着他,背上如米粒般一点一点的孔也看得施阳触目惊心。
只不过施阳才注意了陆无疏背上的伤口没多久,视线又转到别处去了。施阳的目光顺着陆无疏的背脊往下,就看到了两颗微微凹陷的腰窝,再往下,就是……
施阳一个激灵,自我强调一定要镇定。不就是个背影,怎么像是没见过一般?
陆无疏脱了衣服便开始摸索水桶边缘,想要跨进去。施阳见状就走过去将陆无疏横抱而起,置入木桶中。双眼无意中还瞄到了陆无疏腿间的长势极好的事物,当即别开了头。
陆无疏显然是不适应这种情况,清隽的眉头微蹙一番。
“又没与你直接接触,何必摆出这般嫌弃的神情?”施阳顿了顿,就开始其他事。“明虚前辈同你了什么,你居然还会愿意留在这儿疗伤。”
“没什么。”陆无疏道。
施阳动了动嘴角,心道他这师兄还真是惜字如金。
如今与他猎妖也有一段日子了,施阳却没听过陆无疏讲半句关于自己的事情。倒是施阳一闲下来就开始讲他家中之事,童年趣事,家中姐姐,能将的都讲了。
何时陆无疏也能与施阳交心,一自己的事情?
施阳将一条触感冰凉的丝质白绫轻轻缚在陆无疏眼前。陆无疏眼中的迷烟能让双眼产生灼烧热辣的痛感,缚上这白绫应当会好一些。
“好些了吗?”施阳问道。
陆无疏点头。
施阳又将一盅里一块七窍冰心置入浴桶中,飘着草药的凉水瞬间冒出一阵寒气。
“咝……”陆无疏倒吸一口冷气。
“很冷?”施阳当即脱了手套子,将手探如水中,“怎么这么冰?”
此时水桶中的汤药已经寒冷入骨,施阳此时有灵力护体,却觉得这汤药比极寒之地的冰雪也要冷上三分,况且陆无疏此时已经封了灵脉,纵使体质再好,也是一介凡人之躯,怎么耐得住。
而明虚老祖,陆无疏灵脉中的玄冰净虫需要在极寒的环境下才会有活力,而每日需得坚持一个时辰才能将这牛毛细针悉数吞噬干净。
这过程,并非常人能受得住。
陆无疏缓缓释了一口气,索性将锁骨以下的身躯全部没入水中。
施阳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出话来。
同时,对陆无疏的亏欠之意也愈发增多。心里真是不滋味。
施阳隔着手套子触碰了陆无疏的脖颈,寒气已经顺着颈部缠绕上来,陆无疏的脖颈也是冰凉一片。
“你早些休息罢,不必管我。”陆无疏道,语气平静至极。
施阳听了却是又气又恼:“什么叫不必管你?我闯下的祸事本该就有我来承担,你何必摆出这一副圣人的面孔?”
陆无疏道:“我需要静心,若你真过意不去,便不要话了。”
“你!”施阳气不一处来。
陆无疏这性子,施阳有时候会觉得挺好玩,但是有时候觉得他真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他本就想认错讨好,但是陆无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陆无疏在冰水之中呼吸均匀,身子虽有些微微颤动,但体质好,静下心来也能吃得住这呵气成冰的寒气。此时施阳不话,倒是能让陆无疏好受一些。
“帮我备个手炉罢。”陆无疏道。
施阳听了,眸色当即湛然,这便极其狗腿地跑出了屋子给陆无疏烧水去了。
待施阳到了火房,娉娉已经在那儿煎药。她一听施阳来此是帮陆无疏置备热水来的,便道:“浸泡七窍冰心的汤药之后不能触碰过热的汤水,不然便前功尽弃了。这连这药水,都要放凉了才能喝。”
“还好你告知我,不然我又得惹事。”施阳道,言毕便要回去。
娉娉叫住施阳:“怀瑾哥哥,你便留在这儿罢,你进去也只能干着急,与其分了无疏哥哥的心,不如让他静心泡了那汤药。”
“可……”施阳想辩驳一番,但也觉得娉娉的话不无道理。
施阳心中虽还惦记着室中的陆无疏,但是还是与娉娉谈了许久。屋外一只传来两只蝴蝶嬉闹的声响,将娉娉的心挠得有些痒痒,纵使手中的扇子在不停的扇着风,但眼神依旧不住乱飘。
施阳瞧出了她那点心思,便道:“想玩便去。”
娉娉将刚熬好的药水倒入碗中,嘻嘻一笑:“怀瑾哥哥,那我就与岸芷、汀兰去周边玩儿去啦,这药水就交于你来吹凉,如何?”
施阳取了腰间的瑶光扇,展开,对娉娉道:“去罢。”
娉娉吐了吐舌头,当即化为一只母鹿,刚要蹦跶着蹄子跑出去,便又被施阳叫住:“能否用手帮他取暖?”
“自然可以。”
施阳点头。
等他将药水吹凉,回到室之中时,浴桶中汤药之上的寒气已经消失殆尽,一个时辰也已经过去。
施阳引导着陆无疏出了浴桶,只见陆无疏身上的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冻得有些发紫,不由地又心疼一番,当即拿了巾布帮他擦拭身子。
陆无疏还是不适应施阳这般触碰他身子,便道:“我自己来。”
施阳不答应:“你也帮我这么擦过的,有来有回,互不亏欠。”
陆无疏道:“那是你手腕伤了。”
施阳反驳道:“如今你眼睛看不见。”施阳着就轻轻擦拭陆无疏身上的水渍,“我不仅要帮你擦身子,我还要帮你暖身子,你统统拒绝不了。”
陆无疏听了觉得有些莫名,等施阳帮他擦拭腿间水渍之时,他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施阳当即将他定在原地:“怕什么?”
等施阳将那碗微凉的药水灌入他嘴中之后,施阳又是将陆无疏横抱而起置于床榻之上。
耳旁传来衣物窸窣的声响,陆无疏觉得隐隐不安。
果然下一刻,施阳跟着上了床榻,口中念念有词:“那水冷我知道,这罪过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可别想着整我,不然就是你做事过分了。”言毕,施阳将陆无疏拉上了自己的身子,两具赤条的身子面对面贴在一起。
“你做什么!”陆无疏被施阳这举动惊得不轻,他本就不喜欢让别人触了他的身子,如今施阳更是脱光了衣物与他胸贴胸,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帮你取暖啊。”施阳在陆无疏耳边回答道,并拉了被子将两人一道盖住,而后双手缠了陆无疏的腰,“你这身子可真冷。”施阳不由的了个哆嗦。
“我不需要。”陆无疏道。
“你以为我想啊!谁想在这秋冬之际抱着个大冰人睡觉。”施阳在陆无疏耳畔道,“你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还不让人碰你身子,待你热一些我自然就放你下去。”
施阳嘴上虽得轻巧,但是心早已砰砰直跳。他争取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话,不让陆无疏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就放我下去。”
“闭嘴!”施阳道,同时觉得自己的面庞涨得火热,缠绕在陆无疏腰间的手更是动也不敢动。“冻死了。”
“觉得冷便不要逞强了。”
“你再话明日我将自己的裤衩也脱了!”施阳威胁道。
这句话完,趴在施阳身上的陆无疏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再也不出声了,只是将头埋在施阳的颈窝,呼出的气息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施阳能感受到陆无疏胸膛之中传来的沉稳的心跳,而自己却是心如擂鼓,似要找个理由,又道:“平日我一犯错你就罚我,如今我被你吓得,帮你取个暖还紧张兮兮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师兄你就念在我一心在意你伤势的份上,回了师门千万别罚我。”
陆无疏沉默了片刻,轻轻道了一句:“好。”声音极低极磁,充斥着施阳的耳廓。
陆无疏冰冷的身子与他的贴着,施阳刚开始觉得还冷得直哆嗦,但是一刻钟下来,陆无疏的身子有些回暖,施阳的身子也越发烫起来,与此同时,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悬在嗓子眼。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发烧了?”陆无疏问道。
施阳将缠在陆无疏腰上的手往上挪了挪,道:“是你身子太冷,我要睡了。”施阳闭上眼睛,决定不再与陆无疏话。
施阳虽闭着眼睛故装镇定,但是心中已经将自己怀疑了无数遍:为什么与陆无疏只是肌肤相亲便能紧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自己真成断袖了?
陆无疏身上那股深入肌理的沉香味已经被草药的清香掩盖。施阳深深吸了一口,内心劝了无数遍,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初次触碰而已,以后便会好一些,谁还没个第一次?
施阳自我解释道。
施阳原以为自己能够沉心静气的睡去,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愈发的不对劲。
陆无疏平缓的呼吸声在施阳耳边响起,只是这简单的呼吸声,也惹得施阳躁动不堪。施阳缓缓挪动了自己的右手,将手搭在自己脸上,隔着手套子都能感觉火热一片。与面上的红燥相对应的,还有施阳内心隐隐的悸动。
如果之前陆无疏刚与他接触之时,施阳的心是由紧张二字来形容的话,那此刻便是悸动难耐。
心中似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在轻轻拨动那根心弦,有意无意的,又像是在轻轻撩拨;又似有一片极其柔软的羽毛,用羽间缓缓挠动。
这种美妙与似曾相识的酥.痒感瞬间从心间传至每一寸肌肤。
与自己肌肤相贴近的陆无疏虽然冰冷,但是他皮下的那份燥热早已将这分冷意驱逐而去。
施阳觉得喉间一阵难受,这就咽了咽喉咙。他将头微微转向陆无疏的一侧,嘴唇却无意间触到了陆无疏的肩膀。
肩膀的肤质紧致而冰凉,只是这一无意间的触碰,施阳便像魔怔了一般,不肯分开。
与此同时,燥热的,有些颤动的鼻息不断喷洒在陆无疏的肩膀之上,施阳觉得自己的身子隐隐抖动起来。
他睡着了吗?施阳心道。而后微微抿动双唇,有些紧张似的亲上了陆无疏的肩膀。
施阳此时环着陆无疏腰部的双手,已经大胆的抚上了他的背脊。修长的指尖,隔着那一层极薄、极透气的蛇皮手套子划过陆无疏的脊沟,像是能止了他心中那一份痒意。
他再次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气,滞留在陆无疏身上的草药之气,此刻却是那么令人躁动无比。
“师兄……”施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陆无疏像是真的睡着了,没有答话。
而只是这般轻抚,完全不能消除心中的那份悸动,甚至更让施阳躁动不安。
这躁动感,来得太过于突然。
这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他先前也有过一次。那一次与陆无疏逐猎蜚兽之时,他酌了几杯,整个人从床榻滚到了地上都不自知。
面上似乎开始又一丝丝的痒意,似乎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摩挲,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面颊往下,不着痕迹地蔓延到了颈部。
施阳心中的悸动感还在,不过那一份紧张感此时已被疑惑取而代之。
难不成此时对陆无疏的心思已经是龌蹉到了想占有他身子的地步了?
龙阳春宫他也不是没看过。风月雅叙的那一沓子龙阳春宫,施阳在刚接触之时虽颇为抵触,只不过日子一长,他还是会去翻看。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事,他虽没做过,但是并不陌生。
但是这完全没得道理。今日一早被黎羽道破之后,难不成当晚就对陆无疏产生非分之想?施阳觉得,就算自己真是喜欢上了陆无疏,也不可能这么快对他产生这种心思。
施阳还在自我疏导,然而相比于内心,他的身子总是更诚实一些。
身子的抖动越发明显,肌肤的燥热更是难受,更甚的是,他腿间的那样事物,已经起了反应。
羞赧,从未有过的羞赧。
而身子的感觉还在继续,那一丝蔓延到脖子的酥.痒之意已经到了他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揪他胸口那一点殷红,力道适中,手法娴熟。待那一点点红充.血挺.立,施阳当即感受到了一股温热,一种湿滑柔暖的触感像是在绕着那一点茱萸轻轻转,同时还不忘有技巧地撩.拨。
施阳屏住呼吸,突的瞪大双眼。
异样的感觉依旧再往下蔓延。如轻柔丝绢的触感挪至了腿间。温热,似双唇摩挲;轻柔,恰蜻蜓点水。细碎的触感如同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于抽芽的嫩叶上点点滴滴。
腿侧最为轻薄的皮肉似被轻轻吸啜,又不乏齿贝似有似无,有意无意的轻咬。皮肉之上,又有软如胎棉般温润的触感。
施阳一个战栗。
湿热的触感又蔓延至腿窝,转而扩散到脚踝。施阳绷直了双腿,手足无措,觉得目眩神迷。湿润绵软的触感在足背上一阵停留,转而又变为细细的啃啮感。力道适中,恰到好处。这力道,多一分便会觉得疼痛,少一分便会觉得瘙.痒。就是这种感觉,令人抓狂无比,兴奋无比。
施阳顿觉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抱着陆无疏帮忙取暖,怎的身体会有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 妈耶(╯‵□′)╯︵┻━┻下章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