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自作自受
夏日,晚饭过后,知青点院里的大槐树下,赵野和韩建国面对面而坐,黄新华坐于一旁,三个人目光都落在一盘象棋之上。
由于乡下的生活过于无聊,所以大家总想找点法子来消磨时间,长此以往下去,赌博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选项。
最初大家的赌法很简单,多以掰腕、扔石子等方式为主,可渐渐的,黄新华他们就发现不对了,只因赵野在这种比拼身体的项目中,优势实在太大,总是胜多负少。
赌博赌博,自然该有输有赢才对,若光输不赢那还有什么趣味,因而三人一致发出抗议,要求必须更换玩法,否则他们就不参与了。
赵野对此自无不可,随后大家经过讨论,又定下了用象棋来一决胜负。
至于他们的所赌的东西,多以口粮、香烟,或是替人干活为主,比如今天,赵野和韩建国之间的赌注,就是输的人必须替赢得人挑满一缸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韩建国脸上慢慢出现了沮丧之色,与之相反的是,赵野则一脸的胜券在握。
“将军,老韩,实在不好意思,三局两胜,这是我赢得第二局了。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去挑水吧。”
韩建国依旧低头盯着棋盘,显然不想就此轻易认输:“先别急,让我再想想,不得我能想到一招柳暗花明,可以反败为胜呢!”
赵野得意道:“还想个屁!你就是把棋盘看出花来也没用,哥们明吧,这步棋叫闷宫士杀,妥妥的死局,你就认命吧你!”
韩建国思量了半晌,无奈的投子认输道:“运气真背,前天我还赢了你两个窝窝头,怎么今天却输的这么惨呢?”
赵野笑而不语,黄新华则幸灾乐祸道:“我老韩,这你都没想明白吗?老赵搁这跟你玩诱敌深入呢,他要不多输你几个窝窝头,你又怎么会答应跟他赌挑水呢!”
韩建国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失策啊,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我前头还奇怪,怎么每次赌窝窝头我就胜多败少,一赌到挑水劈柴我就歇菜了,老赵,你这也太奸诈了!”
着,他又埋怨黄新华道:“老黄,你也不地道,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也不提醒哥们一声?”
黄新华坏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一年多来,也没少被老赵坑,既然如此,那我们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喽。”
等两人互相拆完台,赵野叮嘱他们道:“这事老王还不知道呢,你们嘴巴都给我放严实点。”
韩建国趁提要求道:“让我们答应也行,可伱总得给点好处吧。”
黄新华附和道:“没错,至少两包烟,否则免谈!”
赵野正要答应,忽然就见高琴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还大喊道:“赵野,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野怔了下,和黄新华二人对视一眼后,赶忙迎上去问道:“你先别把汗擦擦,有话慢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高琴随在额头摸了两把,气喘吁吁道:“周、周蓉,她、她不见了!”
赵野闻言更加摸不着头脑,口中不解道:“她刚才不是和你散步去了吗?”
“哎呀!”高琴急的跺了下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再次解释道:
“周蓉是和我去散步了,可中途她突然要回来拿个东西,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她回来,突然想到她这几天怪怪的,这才反应过来事有蹊跷。”
虽然知道高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赵野还是想先确认一下:“老黄,周蓉刚回来过吗?”
黄新华肯定道:“没有,刚你和老韩下棋时,我就在院里纳凉,只看到老王去河边洗衣服,根本没见周蓉回来过。”
“这样,老黄你去找张二彪,让他发动村民帮忙找一下。老韩,你把老王叫回来,和他一起去村后和松花江边看一看。”
打发走两人后,赵野盯着高琴问道:“现在就只有咱们两個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吧,周蓉到底有什么奇怪举动?”
高琴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十几天前周蓉的弟弟不是来过一次嘛”
()(e) 在高琴的娓娓讲述下,事情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半个月之前的某个星期日,周秉昆在母亲的安排下,曾来给周蓉送过换洗的夏装,等这子走后,周蓉里就多了一封信。
问题恰恰就出在那封信上,也不知其上到底写的什么内容,反正周蓉在看完之后,便一直神思不属,老是无精打采的。
高琴初时也没多想,只当周蓉是亲戚来了,导致精神有些不济,直到今天久等其不至,她总算后知后觉,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赵野听完后,用屁股也能想到,那封信里八成有关于冯化成的消息,更有甚者,不定就是冯化成本人的亲笔信。
而且不管是哪种情况,那必然和蔡晓光这个舔狗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他当即就对高琴道:“我必须回吉春一趟,现在就走。”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个人速度更快一些。”
话的功夫,赵野已将自行车推到了院里,临出发前又提醒高琴,如果在吴家屯附近发现周蓉的行踪,不要有任何顾虑,先把人扣住再。
其实最后这话,不过是赵野为了以防万一,以他的判断,周蓉应该先是回吉春了,下一步怕是就要前往贵州找冯化成。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沿途一路找来,眼看着光字片已然在望,可根本就没见周蓉的任何踪影。
这让赵野不禁大为奇怪,难道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但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至少也要找周秉昆问清楚,周蓉那封信的由来。
怀揣着这种想法,赵野在晚上九点多敲响了周家的大门。
好在如今正值酷夏,大家晚上睡得都比较晚,因此很快就听到周秉昆回应:“这么晚了,谁啊?”
“是我,你野哥,找你有点事!”
赵野话音刚落,就听见屋里再次传来周秉昆和母亲的谈话声,好像是李素华在询问是谁来了。
也不知周秉昆是如何答的,在房门打开之后,李素华也跟着出现在了门口,并于第一时间就紧张的问道:“野,你这么晚赶了回来,是不是我们家周蓉出事了?”
赵野搪塞道:“婶儿你想哪去了,周蓉好着呢,我找秉昆是有别的事?”
完,他见李素华依旧一脸忐忑,只得又补充道:“是这么回事,过两天有个外地的朋友要路过吉春看我,我怕我到时候在乡下赶不回来,所以就想拜托秉昆帮我招待一下客人。”
“嗨,你你这大晚上的,有事不能明天吗,非得一惊一乍的。可把婶儿吓了一跳。”
随口埋怨了赵野一番后,李素华便转身回去继续睡了,选择给二人留出话的空间。
“野哥你就吧,要我怎么做”
不等周秉昆把话完,赵野就赶忙使了个眼色,带着他来到院里的僻静处,开门见山的问道:“秉昆,我问你,上次你去看你姐时,给她的信是哪里来的?”
“是晓光哥给我姐的啊。”周秉昆也没多想,就理所当然的回道。
“我就知道是这孙子,真他妈脑子有病!”
赵野一听果然是蔡晓光搞鬼,当场就骂出声来,接着便把周蓉失踪的事告诉了周秉昆,并且问道:“你知道蔡晓光家在哪吗?”
“自从他爸调到gw会后,他们就搬家了,我也不太清楚如今的住址,只知道他目前在拖拉厂上班。”
着,周秉昆露出懊恼的神情,向赵野仔细道:“上个月蔡晓光突然来找我,是时间长了没见我姐,想让我替他捎封信,我也没多问,就”
“行啦,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周蓉要紧。”
赵野抬示意周秉昆打住,然后就沉吟道:“周蓉要去贵州,只有通过火车这条路。这样,你明天请个假,一大早就去火车站守着,只要发现她露面,一定要将人给我拦住,能不能办到?”
想到事情全是因他而起,周秉昆心里便追悔莫及,当即发狠道:“能,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她别想离开吉春一步。”
()(e) “好,你先回去吧。”
眼看赵野跨到了自行车上,周秉昆急忙劝道:“野哥,都这么晚了,你还是明天再走吧。”
赵野却摇头道:“吴家屯那边还等我消息呢,我必须回去一趟。对了,你姐这事先不要跟你妈。”
与此同时,在吴家屯通往吉春的一条林间道上,周蓉正欲哭无泪的向着大路慢慢挪动。
之所以要用挪字,是因为此时的她,左脚脚踝严重扭伤,每走一步就会发出钻心似的疼,根本就不能正常行走。
起来,这全是周蓉自个作的。
与赵野的猜测差不多,她最初的确是打算连夜回到吉春,然后拿着蔡晓光弄来的证明,去贵州找冯化成。
只不过和赵野的想法有所出入的是,周蓉的目的并不是找冯化成再续前缘,反而是去找冯化成算账的。
是的,就是算账。
原来周蓉在下乡的这两年里,始终在通过蔡晓光作为中间人,暗中和冯化成以书信联络。
一开始冯化成在信上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不介意周蓉下乡,会永远等下去云云。
可最近这半年来,冯化成来信的频率突然就少了,以往每月一封雷打不动的信,变成了两个月一封,内容也没了从前的甜言蜜语。
周蓉自是察觉出了不对,便连着去了几封信,向冯化成追问缘由。
然后,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就出了意外。
或许是被逼的紧了,冯化成在最后这封信上坦白,他已经于五个月前结婚了,妻子还是他昔日的仰慕者。
这么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几乎当场就将周蓉击倒。
周蓉自来是个视爱情为信仰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冯化成,闹得差点和家里断绝关系。虽之后由于赵野横叉一杠子,使得她没有去成,可她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送到了乡下来插队。
但即使如此,周蓉却依旧痴心不改。
这两年的辛苦劳作,没有丝毫消减她的热情,只令其更加坚定信念,满心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冯化成双宿双栖。
可事到头来,终究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古红颜多薄命,负心最是读书人!
在冷静下来后,周蓉的性子里偏激立即就展现无疑,她没有就此消极以对,反而生出了要找冯化成讨回公道的念头。
于是,周蓉便趁着回吉春的会,私下找到蔡晓光,想委托其为她办理身份证明。
蔡晓初时并不情愿,可等这家伙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马上就改了主意。
道理很简单,如果周蓉和冯化成从此一刀两断,那他蔡某人的会,可不就来了吗?
为了顺利帮心上人达成愿望,蔡晓光这子还积极出谋划策,给周蓉出了个损招,那就是让她趁着赵野回吉春时一同回来。
到时不但可以摆脱赵野视线,还能借摆上他一道,将其给拖下水,以报昔日之仇。
可惜两人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天气。
由于此时恰逢七月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所以赵野最近压根就不提回去的事,反而大有要留在乡下避暑的架势。
这可把周蓉给急坏了,但出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又不好意思主动向赵野服软,如此一来二去,事情就拖了下来。
直到昨夜临睡前,和高琴躺在炕上聊天时,高琴不经意问到了冯化成,一下便又勾起了周蓉心中的恨意,导致她再也不愿干等下去了,这才发生了今天这么一出。
而且为了防止被赵野骑车追上,周蓉还刻意避开了大路,专挑偏僻路走。
这番自作聪明,确实让赵野扑了个空不假,可到底是害人终害己,导致周蓉趁夜赶路时,一个不留神掉到了路边的沟里,摔得披头散发不,还扭到了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