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结识红菱
妇人头戴白色羽冠。身穿长绸衣。秀挺的鼻子,洞穿一枚骨环。
她斜视两旁搀扶的女侍,独自款款移步,向姬启走去。
妇人略显瘦弱,却仪态大方。一对杏眼在黑夜里,能感受慑人心魄的威严。
“拜见头领”
“参见头领”
常先、牧力、所有在场的北黎人,齐齐跪下,顶礼膜拜。
“免礼!”容清抬抬,令族人站起来。
看着上千的纹虎兵,她朝姬启合合掌,意味深长:“虎王为区区炼石,动用千余将兵,真是用心啊!”
“容清头领有所不知,轩辕与嫫塞深陷苦战,唯有倚仗炼石,方可解脱危困。”姬启有备而来,他摘下腰际的木牌,高举在:“少典有令,命北黎姜容清,十天内,打造炼石一百篓。”
“啊!一百篓”人群一阵咋舌。
姬启的蓄意刁难,尽在容清的预料中。她只恨北黎势单力薄。
北黎在九黎连珠中,是唯一母系传承。作为部落头领,她完全可以招外来男子为卉安,一起打理祖娘传下的部族。
可她却破了姜姓头人,互不通婚的祖训,偏偏喜欢上他。为他生下女儿。
为了他的声威,避开嫌隙,她主动退出九黎连珠。
退出九黎连珠后,北黎并没有带来安宁,反而饱受异族的欺凌。
犹以纹虎为甚,屡次犯境抢掠,屠杀族人。
双方爆发无数次战争,大多以北黎落败收场。
“容清愿听从少典令,十天之内,交出炼石一百篓!”
容清咬咬牙,半闭着眼。
“头领”牧力脱口急呼,愤恨地瞪着姬启。他摆动锤柄,宁可跟纹虎血战一场,也不屈服他们的霸威。
首山炼石,从开采到提炼,经历十几道工序。几个月也造不出一百篓。
“此意经本酋深思,望众遵守!”容清决意坚定。杏眼针对性望向牧力。
牧力低头,满腹的怒气生生憋回去。
她移目常先,刻意叮咛:“虎王远途劳顿,安排其驻扎太昊山吧。”
“容清,太昊山荒凉,本王想移驻采石场,期望准许!”姬启索求无度。
“休想!”牧力血脉贲张。姬启想霸占首山石场的企图,昭然若揭。
“准!”容清大气道。
“还是容清头领识务!”姬启满意诡笑。他大一挥,纹虎兵排成长龙,跟着常先后面,朝石盘冀的左边,缓缓而去。
“牧力,好生安顿夷人。”
容清吩咐完毕,不放心地盯着均乐,轻声:“武尊目光通透,心知即可。还望约束部兵,妄自行动。”
“均乐并非鲁莽之辈,请头领放心。”均乐告辞,闷声离开。
牧力亲自搀扶河川,进入石盘冀。
青云跟随在旁,低头沉思。
炼夷丹人飘零四方,虽然为人驱灾治病,却时常饱受白眼。
在世人的眼里,有炼夷丹人出没的地方,视为不祥之兆。
牧力不同,两人偶尔斜望,能感受到互相的仰慕。
走到特意安排的草屋,即将掀帘进门,牧力从怀里掏出一颗狼牙。他爱不释地把玩一下,双捧起,诚切递给青云:“这颗狼牙,在群狼之中获取。今相赠兄弟,期望你能成为勇敢的达咓!”
()(e) “达咓?”青云心声默念。
“牧力将军请回吧!”河川紧握牧力的,颇为感动:“若不是将军出相救,青云”
“牧力与姬启,有血海深仇。只因顾忌北黎,隐忍未发。”牧力转身,重重拍拍青云的肩,似要傾吐心声。抬望天色渐晚,只好作罢。
牧力消失在夜色中。他的话,余音回荡:“牧力与姬启,有血海深仇”
午夜,石盘冀安静下来。
青云躺在地席上,双抱头,总是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尤其是妇人被鞭打的情形,孤立无助的样子,令他辗转难安。
“牧力跟姬启,有血海深仇”
“青儿,炼夷丹人的仇敌,是轩辕六部!”
遭到鞭抽的妇人,牧力、阿公的话,如仇恨的种子,在脑海生根发芽。
他侧过头,看睡在一角的阿公。他发出均匀的鼾声,让那颗冒险心,急剧跳动。
他想独涉石场,行刺姬启。他不知道石场在哪?凭观察,应该离石盘冀不远,那座光秃秃的荒山下。
青云轻轻脚地站起来。他弓着腰,扒开苇帘,偷偷溜出去。
他紧握石刀,用指轻捋刀口。锋利的口沿,令人满意。
这把刀是阿公由首山石打造。
一直藏在阿公的藤篓,以备防身之需。
深夜的石盘冀,空荡冷清。亮月辉洒,夜风四起,两旁的草屋顶,发出孤寂的嗖嗖声。
他躲在暗处,不安地盯着城门。
那里守卫着两名北黎兵。
他俩执石戈,来回走动。
就青云的身,对付两名族兵绰绰有余。可他不想硬闯,他怕伤了他俩。
嘚嘚嘚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吁吁吁三驾快马,拉着一辆蓬车,穿过城门,在族兵面前骤然停下。
赶车人叫停的声音,合着马首长嘶,在夜空中分外响亮。
蓬车帘轻轻掀开,皎洁的月光下,钻出一个女孩的笑脸。
她大约十四五岁,长披的头发,戴着不知名的羽环。
“参见承领!参见承领!”两名守卫看得真切,匆忙跪地,口气惶恐。
“二位请起!”女孩甜甜的声音响起。
她伸伸,示意族兵站起,随即把头靠在里面的黑影身上。
不可失!青云趁守卫专注女孩。他贴着墙根,朝城外轻脚移动。
出得城外,他一路向石场飞奔。耳边,不时传来追赶的脚步。
追赶者腾越而起,他掠过青云的旁边,双脚落地,拦住他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来人身穿黑衣,背对着他,冷冷喝问。
“我要杀姬启!杀轩辕人!”眼见难以逃脱,青云不再隐瞒。
“轩辕兵多将广,人人骁勇善战,仅凭一己之力,如何应对?”黑衣人平静道。
青云毫不退缩:“轩辕有熊公孙越,杀死阿爹,杀死二十七位族人,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谁不想报仇?怎奈敌强我弱!”黑衣人转过身。
他戴着面罩,一对炯目盯着青云。当看清他是个孩子,暗中松开紧按腰刀的。
()(e) “你是谁?为何阻止我报仇?”他大声质问。
“你可以叫我红菱!”黑衣人抬望皓月,不顾报仇心切的青云,喃喃道:“红菱生长在北黎大草原,平常蛰伏于泥,三年开花一次,越是凛寒季节,花开得越娇艳!”
“你想让我蛰伏,青云办不到!”青云听懂他的意思。
他抡起刀柄,眼下,只要放倒这个拦路虎,一切迎刃而解。
青云岔开脚,举起刀,奋勇冲上去。
刀风嚯嚯,光影如星。石刀划过红菱的臂,砍向他的护胸胄甲。
红菱敏捷闪躲,并不还。
青云羞愤交加,招术变得凌厉。刀尖夺向他的咽喉,如果他再不还,将给予颜色。
刀尖离喉咙不到指宽,红菱突然出,抓住青云的腕。稍加用力,石刀咣当掉在地上。
“兄弟的身,颇具柏延之风,想必受到上金将教导。”红菱松开,深沉道:“姬启战力,不在我下,你只身前往,无疑送死!”
他能出武师柏延的名字,想必与神农氏渊源匪浅。
青云的心绪,被他点亮。埋藏在心底,最脆弱的男儿泪,奔涌而出。
“我、我、啊、啊”他左右为难,满腹的心事无处诉。瞥目之际,青云看到蒙面眼里的慈祥。
他终于卸下防备,他跪在地上,双捂面,失声痛哭:“黄帝公孙越杀死阿爹,就在我的面前!我想救他,却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莫非,你是谦源之子?”红菱潮湿怜悯的泪光。见他点头默认,他跨步弓身,伸出,柔和道:“勇者无惧,智者无泪。来,孩子,把给我!”
红菱一席话,如春风沐化严冰,丝丝温暖青云尘封的冰心。恍惚间,他看到阿爹的身影。
他轻轻伸出,握紧他,站了起来。
“兄弟如何称呼?”
“青云!”
“在炼夷丹人的名号里,推崇伏羲的八方一心。东青云,位列八方之首。“
红菱掐着指,摇摇头:“青云可作俯首,不可为尊,晨曦惊云,暮色形天,不如叫刑天如何?”
“多谢前辈恩赐!”青云甚为感激,拱作揖。离开隗戌前,炎帝本想帮他改名,只因急于耜耕,故而作罢。
“刑天,以今之战力,根基尚可,应招肤浅。往后恐难当大任!你且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刑天惊问。
“跟我走便是!”红菱拉着刑天,来到城门,止步马车旁。
“黎”两位守兵看见红菱,急欲呼拜,被他挥制止。
他拍拍回头张望的车夫,掀开车蓬帘。
刑天进入蓬车,看到先前头戴羽环的女孩。
她神情安详,已经睡着了。
他掉转头,面有难色地望着红菱。
“进去吧!”红菱的口吻不容抗拒。他把他推进去,踮脚坐在两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