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荒野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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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貔的吟狼兵走了。陆吾的西陵兵也走了。月光下的地面,弃留一具具战死的尸体。

    他们大多为吟狼族兵。刑天不敢搜寻生还者,不敢面对一息尚存的目光。他们的死,因为他“英明”的指挥。

    莫名的孤独后,他又有些担心。姜明鲲闯入石场,能否顺利脱身?荀阳会再战均乐吗?

    长长的身影,进入落月谷。他搬动尸体,在山谷与坳口之间,来回穿梭。

    刑天匍匐在地,仔细观看:巨影身高十几隶首丈,象山一样。它浑身绒毛,空洞的眼窝里,红光乍现。

    “是毕节!它不是在雍关的洞穴吗?”

    毕节显然发现了他,依旧旁若无人,不停地搬动尸体,直到清空谷底。

    他尾随它,来到坳口。

    一百多具死尸,藏在一处山洞,已经被毕节整齐码放。他们身上覆盖白茫茫的粉尘。

    毕节退出洞,粗大的臂,狂揽旁边的巨石,死死堵住洞口。

    原来,毕节受陆吾之命,前来掩埋死者。既然借山洞掩埋,为何在他们身上撒满粉尘?粉尘为何物,从哪里带来?

    满腹的疑问,无处问津。刑天急得挠耳抓腮。

    月影偏移,躲进了云层。呜呜呜,毕节凄鸣几声,它疯似地伸展臂,转身抱起刑天,夺路狂奔。

    刑天躺在它怀里,象婴儿一般。他暗暗握紧干槭,假如它有什么恶意,随时反抗。

    毕节翻山越岭,一路颠簸,刑天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魇里,陆风荀的怪脸再次出现。他裂开利嘴狂笑:“你杀了一百多人,槭邪难逃啊!槭邪难逃啊!”

    “不,我没有!没有一个人死在我的槭下。”

    “毕节亲掩埋,会有错吗?”陆风荀的脸,变得阴沉。深邃的眼睛,闪烁着凄凉:“几个时辰后,这些客死异地的人,会被肩吾吃掉。”

    “肩吾,肩吾好熟悉!”刑天睁开眼,天已大亮。他坐起身,墨绿晶体的地面,守候在旁的毕节,似乎告诉他:确实到了天石洞!

    “槭邪难逃,槭邪难逃”耳边,回荡着陆风荀的话语,他仿佛明白过来。

    他虔诚地把干槭托在中,朝晶石地面连连叩拜。然后,他一提槭,一攀岩,把干槭放回原处。做好了这些,他释然挺胸,走上天石桥。

    “从今往后,死心塌地跟阿公作夷人,还会有槭邪吗?”他回望轻笑。

    毕节紧随过来,依依不舍。

    “我已物归其主,缘何死死纠缠?”

    毕节跪下庞大的身躯,大头直点,粗大的前肢,指着后背。

    这是动物认主的意思。它要奉己为主!想起来了,陆吾临走时,要把毕节送给他。

    刑天大喜,他抚着毕节的脸,飞身跃上它的后背。

    “毕节,送我去石场!”他高声道。

    “呜”毕节听明白,载着他,撒腿狂奔。

    毕节飞跑到坳口,远远看到一群人。他们身穿藤甲衣,头束白色缠布。奇特的装扮,刑天觉得新鲜。他抚摸毕节头上的绿毛,调转方向。

    待毕节飞速临近,他滑下后背,大胆走近人群。

    “刑天!”有人认出他。对方掀开前额的缠布,一颗肉痣显现。

    “均乐前辈!”刑天喜出望外。

    ()(e)  他伸出双,上下打量着他。

    均乐的藤甲,溅满血迹,他下的若水兵,大多挂彩。显然经历过激烈战斗。

    “为何这般?莫非公孙貔诈降,反攻于你?”刑天猜问。

    “公孙貔不足为惧,他被陆吾带走,倒还安份。”均乐深凹的眼睛里,飞掠一丝紧张。

    他努嘴族兵,让他们退下。待若水兵走开,他低声道:“我等遭遇强敌—睛罴大将军侯刚成!”

    “牧力的阿爹!”刑天反应过来,:“他被姬启斩杀,难道是灵宝符兵?”

    “非也,血肉俱全的大活人!”均乐焦急道:“他似乎知道儿子流落北黎,准备着重寻找。”

    “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我已重创侯刚成,相信他一时半会,不敢渡过涿水河。”

    ——

    姬启整理好穿戴,挺身走出石屋。昨晚的败战,对他来,是一辈子的耻辱。

    常先已恭候在外。经过一夜的守候,二千北黎兵,依然精神抖擞。他们紧握兵器,抵仗缴械的纹虎兵。

    两人照面,常先阴郁的脸上,杀毕现。隐约中,又有一丝无奈。

    牧力、姜明鲲等陆续走来,人人横眉冷对。姬启很快明白,姜容清交不出炼石,动了杀心。

    蓦然间,他有了惧死的念头。

    他心存最后的希冀,渴盼吟狼,斑豹两路援军,及时赶到。

    他翘首以盼,等待奇迹出现。可惜,通向石场的道路上,出现了容清、弦卫等人的身影。

    容清走近,杏眼布满血丝。看样子,为交出炼石,昨夜没少操心。她避开姬启的眼神,闷沉问:“虎王为何索要一百篓炼石?”

    “一百篓炼石,可提取五百件兵器。”姬启洞察到生,欣喜道:“莫非头领想违背”

    容清挥,打断他的话,反问:“交出炼石当如何,不交出来又如何?”

    “交不出来,北黎恐招血劫之灾!”姬启恶狠狠道:“这个时辰,吟狼、斑豹两路大军,即将赶到。”

    他的这番威胁,容清无动于衷。杏眼眶的卧蚕,流露着一丝鄙夷。

    她突然转身,凝视着姬启,冷笑:“正所谓,百密一疏,恐怕让汝等失望了。”

    容清挺身大喝:“柏延将军听令!”

    “末将在!“

    “带上来!”

    柏延肩插乌木棍,带领神农族兵,大步走来。他大一摆,族兵推出十几个人。

    他们五花大绑。为首者身穿斑点兽皮裾,赤发散披。他便是斑豹头领公孙貅。他低着头,不敢看姬启。

    大势已去,姬启顿觉浑身刺痛。公孙貅身经百战,鲜有败绩。

    尤其是旁边的猛将周昌,区区千人,横扫葛天三部,所到之处,令敌闻风丧胆。何曾想到,轩辕氏的精锐力量,竟然被柏延生擒。

    他气急败坏,凶眼盯着柏延:“神农、轩辕,相安无事,为何挑起战端?”

    柏延挺胸,理直气壮:“虎王好生健忘,柏延的家眷,还在平梁冀。保护北黎,乃立安之本。”

    “好一个立安之本,假以时日,我任少典,首先与神农开战。”

    姬启胆敢放言狠话,知道活不成了。但他不会放弃生还的会。

    他凶眼盯着容清,从腰间摘下少典令:“姜容清,时至正午,务必交出炼石!”

    ()(e)  容清浑身一颤,面色紧张。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本、酋、谨遵少典之命!”

    这个神情,正是姬启想要的结果。他自鸣得意:“容清头领,若是交不出来,恐怕另当别论!”

    “河川夷人可在?”常先接口大喊。

    “河川来也!”河川身穿青色葛裾,头束源伦巾,脚蹬大踏步而来。他的背后,一百名北黎兵,每人背着一篓炼石,相继走到石场。

    他们卸下背篓,一溜溜码放在姬启跟前。

    “劳烦虎王清点!”容清背对姬启,冷冷道。

    姬启愣愣地看着炼石,澄黄的光亮,如利剑穿心。

    这些天,他没少进入石洞察看,万万没想到,北黎人会藏有这么多炼石。

    姬启短时沉默,容清趁释放善意。她吐词清晰:“常先,归还虎王兵器。”

    “容清头领,三思啊!”牧力带头喊道。

    “本酋心意已决!”

    大好的取悦会,常先岂能放过。他接过族兵递来的石锤,两捧着,恭敬地献给姬启。

    族兵如法效仿,一千多件兵器,很快发放到纹虎兵中。

    柏延心有不甘,怎奈王命难违。他摆摆,神农兵解开斑豹将兵的绳索,将公孙貅、周昌等众,当场释放。

    刑天、均乐赶到,眼睁睁地看着姬启背插石锤,跨上烈焰马。

    姬启望着容清后背,浓须狠狠道:“姜容清,你私藏炼石,待我上禀少典,决不轻饶!”

    姬启等众,呼啸离开,没带走一篓炼石。

    容清看着码放整齐的炼石,心腹翻江倒海般难受。委屈求全、大度宽容,换来的却是漫无休止的报复。热血上涌,口鼻一阵腥咸,一股腥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白绸裾身体,直挺挺往后倒。

    “头领!”牧力飞身上去,扶住容清,把她放在怀里。

    “娘!”弦卫撕裂的哭泣,令人心碎。她跪伏双膝,焦急地看着她。

    头领,头领四周响起呼喊。

    容清幽幽睁开眼,她用尽力气,指分别钳住牧力、弦卫的,把两人的掌,紧紧合在一起。

    “娘头领”

    “牧力,答应本酋,做北黎卉安”容清喘着粗气,昏迷过去。

    牧力看着刑天,不住地摇头。

    河川赶紧上去,一边弓身号脉,一边查看她的眼帘。

    “河川夷人,我娘”

    “头领气血淤积,恐怕”河川不敢出来,求救似看着柏延。

    “夷人但无妨!”柏延隐约明白河川的意思,果断道:“只要救活头领,我立刻飞鹰炎帝,倾药救治。”

    “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今之急,必须找到鹿蹄草!”

    闻听鹿蹄草,刑天不由打个寒颤。鹿蹄草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生长极其缓慢,每三年开一次花。北黎这样的苦寒地,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柏延沉思一会儿,:“能否稳住头领病情?”

    “有,河川现存五味药,可以保命十二天!”

    “不行啊,这里到隗戌,骑马也要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