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城惨败诸葛恪遭刺、洛阳密会李安国定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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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这场惨绝人寰的大战过后,紧接着便又到了主持元日年节朝会的时候。

    由于国家新败,许多将士埋骨他乡,司马师担心大办年节宴会加重民间百姓心中的怨恨,因此并没有大操大办,这场年节仪式寥寥草草的便结束了。

    北风呜咽,一场鹅毛大雪应期而至,遥遥望去,那漫天飞舞的雪片竟好似天公撒下的素白纸钱。

    大将军舞阳侯府。

    司马师坐在园中父亲曾经经常静坐的茶花亭下,若有所思。

    司马昭陪坐一旁,兄弟二人一边煮着热酒,一边闲聊着些什么。

    “大哥,此番东关大败,虽有损兵折将之辱,但弟却发现了此次参战的一位惊世之才!”

    司马昭看人的眼光一向颇高,能得他称赞为‘惊世之才’,那必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司马师听了这话后,浓眉一挑,急忙问道:

    “不知子上所大才,是何许人?”

    “此次大战,胡遵、诸葛诞等成名大将尽皆折戟东关,损失人马无数,但随军的石苞石仲容所部却损失极,全军上下几乎是全身而退,以弟之愚见,此人统兵之才,不仅高于胡遵、诸葛公休,就是兄弟我,也自叹不如啊!”

    “原来是石仲容”

    石苞乃是父亲司马懿当年亲自拔擢于市井之中的人才,此人虽成名已久,但一向是以政绩出众而闻名,开始执掌州务军政也就是这点一两年的事,如今听司马昭这么一,司马师瞬间便对石苞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子上看人,一向少有差错,你既推荐石仲容,那我便赐他假节先斩后奏之权,再加封其四品奋武将军的军衔,给他都督青州诸军事的权力!”

    就在兄弟二人商讨石苞的任命之事之际,一名神色激动的校事官来到了后园。

    “出了什么事?”

    司马师一见那校事官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动。

    那校事官怀着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声音奏报司马师道:

    “启禀大将军,潜伏在西蜀的郭脩郭孝先,在蜀大将军费祎举办的岁首元日大会上,趁着费祎欢饮醉酒之际,亲刺死了费祎!”

    这个郭脩,乃是西平郡人。当初蜀将姜维入寇大魏西平郡时,郭脩受曹爽的授意,故意在乱军中被蜀军所擒获,这才得以入蜀,只不过曹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他的计划,自己就已经被夷了三族。

    这个郭脩郭孝先,不仅立有战功,且以德行著名于西州。和魏吴两国一样,蜀主刘禅一向喜欢大胆任用敌国降将,想要借此招揽魏国人心,因此郭脩一到西蜀,就直接被任命为了和右将军夏侯霸平起平坐、高高在上的左将军。

    但妻子家人皆在洛阳的郭脩并没有被蜀国的高官厚禄蒙蔽本心,加上蜀国各派人马对他这个空降为高官的敌国降将充满了敌意,处处受到排挤的郭脩终于彻底坚定了刺王杀驾的决心。

    他最开始的计划,是找一个会亲刺杀刘禅,为远在洛阳的妻儿搏一场泼天的富贵!

    于是他利用大宴会向刘禅道贺的会,边拜贺边缓缓靠前,但举止鬼祟的郭脩往往还没能接近刘禅,就被其随侍皇帝身边的禁卫阻拦了下来。

    郭脩见刺杀刘禅实在难以成功,于是只能重新选择刺杀对象。

    于是,总揽朝政军权的蜀大将军费祎,就成了郭脩的新目标。

    恰好一向喜爱热闹的费祎在汉寿县举办了一场岁首大会,身为左将军的郭脩自然也被邀请到了会上。

    费祎一向性子洒脱,喜爱欢饮,不到散席便已沉醉。

    早有准备的郭脩见时已到,取出了贴身藏着的短刀,当着蜀汉一众文武高官的面,成功的让费祎血溅了当场!

    知道难以逃脱的郭脩,奋力和席间的几位猛将搏杀一番后,被赶到的军士大卸了八块!

    司马师闻言后,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阴沉了下来。

    费祎一向主张休养生息的保守国策,因此一心北犯的姜维虽然深有韬略,可中兵权却不超过万余士卒,难以施展。

    如今费祎身死,素有名望的姜维自然就成了蜀中的头号人物,他想要腾出触犯魏国边境,自然就有了权柄和会。

    此外,费祎之才,只不过算中等而已,刺死了费祎,实际上对魏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除此之外,更让司马师暗暗恐惧的,是郭脩开了一个当世刺杀权臣成功的先例。

    司马师虽然心中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这才笑着道:

    “去让士季入宫,告知陛下,对于郭脩不必赏赐褒扬太重!”

    那校事虽然不明白司马师的意图但还是听话的传达命令去了。

    ——————

    当钟会离开式乾殿后,隐藏情绪的皇帝曹芳看四周无人,竟直接激动的跳了起来。

    费祎的死,让曹芳觉得,他安排李丰和张缉图谋的大事未必就不能成功!

    此刻曹芳心中热血沸腾,心中的温度似乎甚至超过了殿外盛夏的炎光。

    “来人啊,取墨宝,朕要亲自拟写诏书!”

    ——————

    当司马师看到曹芳擅自发布的诏书后,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

    司马昭和傅嘏见他脸色不对,急忙取过了载有诏书内容的帛书:

    “故中郎西平郭脩,砥节厉行,秉心不回。昔日蜀将姜维寇抄边郡,为其所执。往岁伪大将军费祎驱率群众,阴图密谋,道经汉寿,请会众宾,脩于广坐之中刃击祎,勇过聂政,功逾介子,可谓杀身成仁,释生取义者矣”

    不仅如此,皇帝还专门赐封了洛阳的郭脩家属,其表彰郭脩刺杀成功的心思已然暴露无遗。

    司马师隐藏在暗处的政敌不少,如若其中也有像郭脩一样不要命的疯狂之人,那肯定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司马师沉吟了半晌后,愤愤的将拳头砸到了檀木案几之上,剧烈的脆响让司马昭和傅嘏二人心中惊了一跳。

    “大哥,这段时间咱们定要心翼翼,以免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阴招!”

    过了良久,司马师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子上得对,咱们最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来这个曹芳的确不甘心只做一个傀儡,看来,咱们也要早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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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吴,建业石头城。

    新近进封丞相的阳都侯诸葛恪,此刻正看着东吴校事送来的密报。

    费祎的死讯让诸葛恪产生了一丝兔死狐悲的忧伤。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年纪尚轻,出使东吴的费祎。

    当年的诸葛恪,为了表示吴蜀两家同盟的诚意,还曾为费祎写了几句诗。

    诸葛恪念及此处,情不自禁的再次吟诵出了当年所写的诗句:

    “爰植梧桐,以待凤凰。

    有何燕雀,自称来翔。

    何不弹射,使还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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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季,兰石,果不出你们所料,那诸葛恪果然有所动作,竟大起三军朝着新城而来!”

    司马师一边着话,一边将东南谍者打探来的密件递给了眼前的司马昭、钟会、傅嘏、虞松四人。

    司马昭看完密件后,想要一雪前耻的他顿时怒气上涌:

    “诸葛恪自己想要北犯就算了,竟还秘密派了麾下司马李衡,妄图连结西蜀!”

    钟会也开口道:

    “如今姜维新近接掌蜀汉军权,必定想要打一场胜仗来巩固他的声望,此番东西两路,咱们都不可以视啊!”

    司马师闻言,点了点头,他将目光移向了以智谋著称的虞松:

    “叔茂,今东西二方同时告急,而我军新败,诸将战意尽皆沮丧,为今之计,应如何应对?”

    虞松是司马懿在辽东战场上亲自拔擢的人才,颇有智计,这些年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司马师的心腹之一,其地位仅次于司马师的左膀右臂钟会和傅嘏。

    虞松思路活泛,稍加思索,便立即献计道:

    “大将军,依我之见,此番姜维北犯,必定还是会打陇右的主意。昔年周亚夫坚守昌邑,而吴楚不战自败,正是因为七国诸王看似强大而实则羸弱。

    姜维虽勇,然而其跋山涉水翻越秦岭,军锋必弱。大将军可火速命陇右的南安、狄道等地加强戒备。

    ()(e)  此外,雍凉都督郭淮素有威名,可震慑敌军;雍州刺史陈泰陈玄伯智谋过人,此二人应当一同挂帅,亲自去抵御姜维!”

    司马师思索了半晌后,点头同意了虞松的计策。

    “好,西线战事,就按照叔茂的主意部署。东线的诸葛恪,又当如何应对呢?”

    在司马师和大魏诸将看来,东线智谋出众、乘胜再犯的诸葛恪,要比姜维更加可怕。

    虞松心中早有定谋,不假思索便立即建议道:

    “大将军之叔父,太尉叔达公,其用兵能仅次于大将军先考宣文侯,且素有威望,以其统军,三军将士便不会士气沮丧。

    且如今诸葛恪率领了吴国近乎倾巢之众,其进犯新城,就是想趁着高昂士气与我大魏正面一战。若我军坚守不战,吴军攻城不拔,请战不得,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如今不敢冒进,其实正是大将军之利啊!”

    司马师听了虞松的谋划,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发现并无破绽,这才拊掌笑道:

    “叔茂好计谋,此番东西拒敌,我便采取叔茂之计!”

    傅嘏和钟会本来都对虞松存着轻视之心,如今听了他缜密合理的计划,心中都对虞松添了一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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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寿春,镇南府。

    当毌丘俭收到司马师命自己坚壁清野,坚守新城的军令后,心中也松了口气。

    此番诸葛恪力排众议,倾尽吴国之兵二十余万,士气极盛,而扬州诸路大军和大将领经过上次大败后,士气任未恢复,倘若贸然与吴军正面野战,无论是人数、士气,还是地利,全都没有足够的优势。

    为今之计,扬州诸军确实只有坚守城池,才有足够的胜算。

    毌丘俭对麾下众将安排好防务部署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寿春城西。

    他遥遥望着极远处自己看不见的帝都洛阳,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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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南安郡地界。

    与虞松预料的一样,独掌蜀汉大权的录尚书事、卫将军姜维,果然率领着麾下数万蜀军,自石营而出,经过董亭,来到了南安地界。

    蜀军一到,姜维就将南安、狄道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紧接着,姜维就猛攻起了南安、狄道城池。

    令姜维没想到的是,自己秘密行军,突然到此,但南安郡和狄道两地的守将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反而很明显早就有所准备!

    就在姜维思索进一步的退敌之计时,麾下斥候忽然来报:

    “卫将军,前方哨探,魏将郭淮和陈泰率领大军,正一齐朝着南安地界进发而来!”

    姜维听了这话后,心中顿时大惊,他那宛若刀削一般硬朗的脸庞上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自己秘密行军,这才刚刚赶到南安,可南安守军就已经提前有所准备。

    这也就罢了,按理本该数日后才能得知自己进军消息的郭淮和陈泰,此刻居然已经开始朝着南安行军了!

    自己所带粮草不多,本就打算打一场突袭战,效仿当年诸葛孔明的计策,以出其不意的段火速攻占南安,再夺取敌粮以继三军之用,可如今魏军早有准备,自己的突袭很明显已经失败了!

    姜维脑力活泛,心中惊诧的同时,顿时想明白了此事根由。

    “看来魏军中确实有不少能人啊!下令,全军上下在空营中燃起烟火,趁着今夜夜色,火速撤退,即刻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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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陵侯府。

    夏侯玄自那日与李丰、许允会面后,比平日里更加心谨慎了起来。由于他不打算再出洛阳城,因此便让替身十二郎秘密的散去了民间,以免泄露之前私自出行的事。

    此刻,夏侯玄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邸报上传抄的东吴泄露秘闻。

    注一:以下文章,笔者为求通顺将诸葛恪原文删改增补过半。

    这秘闻上所写,正是东吴丞相、阳都侯诸葛恪力排众议,打算服阻拦他出兵北上众臣的文章:

    “岁月蹉跎,若不趁此时三军士气极盛之时及时用兵,端坐吴越使虎士空老,十数年后,恐吴越名将猛士折损过半,且士气又惰矣。

    若贼众日倍,而我兵损半,虽复使伊尹、管仲图之,恐怕亦难取胜。今有不达远虑之众人,必以恪此言为迂。

    夫祸难未至而豫先忧虑,此固众人之所迂也。及于难至,然后顿颡,虽有智者,又不能图。此乃古今所病,非独一时。

    昔吴王以伍子胥为迂,故大难至而不可救。刘景升不能虑十年之后,故无良法治其子孙。

    今恪无具臣之才,而受大吴萧何、霍光之任,智与众同、思不经远,若不及今日尚未老朽之际为国拓境,俯仰之间年华空老,而仇敌更强。届时恪即便欲刎颈谢责,于国事宁有补邪?

    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右其虑其大危而思其勤者也。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

    每览荆邯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风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疏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

    若一朝身陨殁志、谋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也。”

    夏侯玄看完诸葛恪那洋洋万言的奏表后,不禁摇了摇头。

    诸葛恪虽有冲天之志,然而此番大魏诸将知耻后勇,早有谨慎应对之心、吴兵一朝大胜,有战后修养之意,此消彼长之下,两军的战力、凝聚力,已经有了高下之分。

    “诸葛恪一意孤行,恐怕此番要折戟淮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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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新城之南,魏国南部边境。

    诸葛恪没想到,已经出军陈兵淮南的自己,竟还会在战场上听到反对的声音。

    丞相行辕中,一名模样清秀的文士此刻正对诸葛恪慷慨激昂的着什么,这人正是吴国中散大夫蒋延。

    可蒋延话还没有完,诸葛恪便一掌拍在了几案之上。

    蒋延见诸葛恪发怒,顿时不敢接着下去了。诸葛恪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再次下达了将令:

    “去传众将大帐集会,本相有话要!”

    不多时,吴军众将系数来到了诸葛恪的大帐。诸葛恪用他那看似宽和实则暗藏锋锐的目光扫视了一周后,这才开口道:

    “本相知道,此次出军,诸位心中都有疑虑。可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我大吴既有王天下之志,如果不以兼并天下为要务,又何以王天下?”

    诸葛恪此话一出,众将心中不禁嘀咕了起来。东吴地势,宜守而不宜主动出击。

    当年大帝孙权数次北上,每次都大败而回,如今诸葛恪虽在东兴赢了一场防守战,但又怎能确保一定获胜呢。

    诸葛恪注意到了众将的表情,继续劝喻道:

    “昔战国之时,诸侯自恃兵强地广,互有救援,谓此足以传世,人莫能危。结果却使秦国渐得自大,遂被秦兼并之。

    近者刘景升在荆州,有众十万,财谷如山。不趁着曹操势力尚微,与之力竞,反而坐观其强大,待曹操吞灭诸袁,北方都定之后,率三十万众来向荆州,当时虽有智者,不能复为画计,于是景升儿子,交臂请降,遂为囚虏。

    凡敌国欲相吞,即是仇雠相除,不死不休的势头,不早图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

    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夫差自恃强大,不听此言,是以诛子胥而无备越之心,至于临败悔之,岂有及乎?

    越于吴,尚为吴祸,何况其强大如魏者?昔秦只有关西,尚以此并吞六国,今贼皆得秦、赵、韩、魏、燕齐九州之地,地悉戎马之乡,士林之薮。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以吴与蜀比古之六国,不能半之。现如今曹操留下的精兵强将老死大半,而其后生之秀未悉长大,正是贼衰而未盛之时。

    加上司马懿先诛王凌,旋即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大任于一国,人心未稳,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当今伐之,正值其厄难之时。

    若此时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只怕非长久之计!

    ()(e)  若空待十数年后,其幼弱长为成人,兵众必倍于今,不趁此时伐之,更待何时?!”

    一众大将见诸葛恪依旧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什么反驳的话。

    而诸葛恪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父兄子弟被征召到战场上的吴地百姓此时已经骚动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失去了吴地的民心。

    而庙堂之上,察觉到诸葛恪已失民心的那些隐藏的政敌们,也抓住这个时开始秘密行动了起来。

    而诸葛恪在淮南炫耀了几天吴国武力后,立即便回军包围了大魏的东南屏障——合肥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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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半后,前线的军报传回了洛阳。

    “哈哈哈哈,大哥,虞叔茂果真是奇谋妙算啊,诸葛恪整整攻打了一个月,我合肥新城依旧固若金汤,听吴军上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伤肿流脓,病死者不计其数啊!”

    一直笼罩在东关惨败阴影中的司马昭一得知诸葛恪城下失利的消息,立即便兴冲冲的来到了大将军府。

    司马师听了这个消息后,腾的一下便坐起身来,从司马昭中接过了前线军报。

    “哈哈哈,这个张特竟坚守了新城整整一月,也算是个守城的良才,诸葛恪一意孤行要继续强攻新城,与麾下朱异、蔡林有了龃龉,听蔡林甚至引兵降了仲恭啊,子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预知诸葛恪必然无功而返,因此直接提前准备起了欢迎叔父司马孚的庆功酒。

    半月后,毌丘俭得知了吴军水土不服、伤病大半的消息后,立即请示了主帅司马孚,和文钦一齐果断选择了出城追击,吴军无力应战,诸葛恪只能怀着满满的遗憾和悔恨,率领剩下的吴军狼狈的逃回了建业城!

    晋书列传第七司马孚传:时吴将诸葛恪围新城,以孚进督诸军二十万防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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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诸葛恪带着吴国十余万残兵败将返回建业后,已是入了秋的八月。

    诸葛恪为了推卸战败责任,堵住上上下下反对者的口,以更加残暴威压的段恐吓打压起了江东诸臣。

    夏侯玄看完京都传送的邸报后,透过雕花木窗,朝东南方极目远眺,心中不禁长叹道:

    想当年诸葛恪辅佐吴太子孙登,为其东宫四友之首,孙登早早弃世而去,诸葛恪则被孙权任命为了托孤大臣,如今诸葛恪一场新城大败,丧尽了当初东关一战积攒的人望威名。

    如果他和司马师一样自揽罪责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却要和半个东吴朝堂的人作对。

    听闻东吴的宗室大臣孙峻和人脉极广的大虎公主走的很近,似乎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倘若诸葛恪再接着这样得罪朝臣,恐怕离祸不远了!

    只不过,倘若诸葛恪也和费祎一样惨遭横祸,只怕司马师兔死狐悲的提防之心会更加严重,到时候,陛下和李安国、张敬仲与自己谋划的大事,还会有成功的可能吗?

    夏侯玄念及此处,浩然长叹了一声,以至于颔下长须被吹得飘飘而动。

    亭中秋叶渐黄,不知惠姑如今可还安好,明月和云儿是否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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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

    大将军舞阳侯府。

    司马师看着动吴校事谍者递来的急报,心中不禁一惊。

    那东吴宗室孙峻竟鼓动了皇帝孙亮,一起设宴谋害了诸葛恪!

    听诸葛恪那才具过人二儿子长水校尉诸葛竦和儿子步兵校尉诸葛建听父亲在宫中宴会遇刺,急忙载着母亲企图逃亡。

    可孙峻下极快,派了骑兵在白都追上并斩杀了诸葛竦。

    诸葛建拼死渡江,想要向北入魏投靠族亲诸葛诞,可就在他跋涉数千里,即将进入大魏地界之时,竟被追兵赶上!

    不仅如此,诸葛恪的两个外甥,都乡侯张震以及及常侍朱恩,全都被孙峻夷灭了三族!

    司马师念及此处,心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恐惧,侍立一旁的司马昭冰雪聪明,此刻自然和大哥是一样的想法。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司马师感叹道:

    “我司马家千辛万苦一路至今,绝对不能像费祎一样大意被杀,更不能像诸葛恪一样身死族灭!”

    司马昭点了点头,对大哥表态道:

    “大哥,愚弟自今以后,一定会加倍心,尽心尽力帮大哥分忧,保我司马家平安无恙!”

    司马师听了兄弟的话,神色稍有缓和,他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司马昭道:

    “为兄忽然想起,前番东关大败后,我曾观察过那张缉张敬仲的态度,问过他对东吴诸葛恪的看法,他当时的回答,如今想来,竟令我有些不安!”

    司马昭见大哥神情凝重,心中好奇,不禁追问道:

    “不知张缉了什么话?”

    “张缉:诸葛恪虽得胜于边境,但却必然见诛不久!我问他为何如此笃定,他告诉我: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欲不死可得乎?!”

    司马昭听了这句话后,不禁全身惊出了一层冷汗。

    司马家如今的地位,可不就是威震君王,功盖一国吗?

    这个张缉,究竟是在诸葛恪,还是在点他们司马家呢?

    过了半晌,司马师这才回过神来:

    “诸葛恪本是智谋出众的才士,张敬仲能预料诸葛恪的死法,其见事之智力,可以胜过诸葛恪一筹啊!回头我再会一会这个张敬若,倘若此人能为我所用,则用之,如若其不能为我所用”

    司马师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带有寒意的杀。

    ——————

    昌陵侯夏侯府。

    李丰、许允与张缉三人再次趁着深夜时分,悄悄来到了夏侯玄的府邸。

    四人会面后,一向处世淡然的李丰一改常态,神情颇为激动:

    “泰初,你可曾听闻,那号称智谋无双的诸葛恪被吴主孙亮和东吴宗室孙峻二人设计斩杀了!”

    夏侯玄一看李丰的状态神情,就知道李丰此刻信心倍增。他虽不忍心扫了李丰的兴,灭了大家的士气,但他明白盲目的自信要比低沉的意志更加的可怕。

    长叹了口气后,夏侯玄依旧还是出了自己的观点:

    “那诸葛恪虽聪明过人,但其不善于御下,败军后一味的推诿于下,不懂得自揽其责以收拢人心,这才有了身死族灭之祸。可司马师东关大败后,率先归罪于己,其心术之深沉,已高出诸葛恪不知多少!”

    听了夏侯玄的话后,李丰,张缉,许允三人果然神色一变。

    但无论是夏侯玄,还是李丰,张缉,许允,几人都明白,此时此刻想要全身而退,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事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甚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事,自古以来也十分常见,更何况已经涉身其中的人呢?

    几人沉默了一阵后,李丰依旧还是出了自己的安排:

    “泰初,半月后,乃是陛下册封贵人的仪典。

    届时,陛下、司马师以及各个重臣皆会亲临,各个宫门也会有卫兵把守。

    到时,张国舅会带着一部分禁军控制局面;还有宫内的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几人,我也已经联系好了,届时他们也会在宫中策应我们!

    只要司马师届时在场,他就必定难逃一死!

    泰初,只要我们此次得,那么,这江山便会重新归于曹氏之!”

    听了李丰的谋划,夏侯玄总觉得哪里还有些纰漏,可李丰既然已经冒险联系过了内宫诸人,自然不宜再冒险前去更改计划了。

    夏侯玄听了李丰的话,望着眼前充满希望的国舅张缉和好友许允,心中忽而又想起了自己和表弟曹羲幼年时一同闯荡的日子。

    闭上眼想起曹羲憨厚和煦笑容的夏侯玄,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

    就当是为了曹家,最后再孤注一掷一次吧!

    想到这里,夏侯玄的眼眸之中,充满了坚定如铁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