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三章、长者赐,不敢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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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这个院子里住着人,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从兰州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留在敦煌成为一名考古学专家。妻子勤劳善良,每日把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让他们的家简朴而舒适,院子里种了各种各样的应季蔬菜,还有一棵李子树,像极了江来的母亲。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叫做李虎,夫妻俩希望李虎能够跟着江来学修复。
“不进去看看?”樊斯文站在江来身边,笑着道。
“他们呢?”江来问道:“我上次来,这个院子里住着人。”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樊斯文走到隔壁一间院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娃娃走了出来。女人是江来认识的那个女人,孩子是江来认识的李虎。现在的李虎还不到两岁,已经可以歪歪斜斜的走路了。上次过来的时候,李虎还只能在地上爬着吃大人掉下来的饭粒呢。
女人看到门口的江来,亲热的打招呼,道:“江老师,你回来了?”
“你怎么搬到了隔壁?”江来惊讶的问道。
“我和万育商量过,我们应该把房子还给你。”女人出声道,万育就是她的丈夫:“以前你在研修院修复43号洞窟的时候,没事的时候就会到我们家坐坐,每天晚上散步都会经过院门口,每次经过院门口的时候,还会在院子门口停留一会儿这些我和万育都看在眼里。我们俩都清楚,你对这院子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
“对我们一家人而言,它只是一个可以吃饭可以睡觉的地方。可是你对来,这里就是根,是魂。”女人和丈夫都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谈吐见识都很不凡:“再,这原本就是你的房子,我们应该把这栋房子还给你。于是,万育就去找了樊院长,出了我们的想法。”
女人看着樊斯文,脸带笑意的道:“樊院长当即就答应了,为了方便起见,就把旁边的这栋院交给我们来住”
樊斯文看着江来,道:“旁边这栋院子的主人你也认识,李三识一家李三识出去很多年了,换了国籍,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敦煌苦,很多有本事的人赚了钱之后就离开了。
但是,却有更多的人选择了回来。譬如万育,他明明可以出国留学,明明能够有更好的去处,他却依然带着妻儿老回到了敦煌,一心扑在考古研究上面,把更加美好更加丰富多采的敦煌给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些人,才能够真正的称之为大师。
江来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回来了。还是把院子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来住吧。”
“下午在工作群里看到大家都在讨论你回敦煌的事情,所以我就立即让人帮忙把这院子给收拾了一遍,还让人给准备好了被褥和洗漱用具”樊斯文笑着安抚江来,担心江来仍然不敢接受他们的美意,出声道:“这间院是你的,我们只是代为保管了一段时间之后物归原主。这也是整个研修院同志们的好意,他们都期盼你能常回家看看。”
江来不再矫情,道:“好,我们以后回来,就住在这里了。”
“太好了。”樊斯文笑着道:“我把万育俩口子安排在你隔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对了,陈玲可是做的一好菜。”
“我吃过。”江来道:“以前去他们家蹭过饭。”
“那以后继续。”樊斯文蛊惑道。
工作人员送来了江来和林初一的行李箱,还把他们在招待所交的三百块押金也给退了回来。是他们并没有住上那间房间,就不需要交钱了。
“进去看看吧。”樊斯文出声道:“看看还缺少什么不。太匆忙了,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
“好。”江来答应着,走到门口,伸出双推开了院门。
就像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他每次出去玩回来,都是这样双平推用力将院门撞开。因为用力过猛,大门都是会发出咯吱咯支的晃动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听到院子里面的声响,父亲就会从书房探出头来,笑着道:“有劲儿没处使是不是?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过来给我练基本功。”
母亲则会从里间走出来,打起一盆井水,把江来的脑袋按进去清洗一番,洗掉他满头满脸的汗水
物是人非!
“江来”林初一看到江来推开院门后,站在门槛上面不动,便上前出声提醒。“快请大家进去坐坐吧。”
江来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樊斯文道:“进去坐坐?我知道你们工作繁忙,如果没时间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有时间。”樊斯文显然没有听出江来话中的拒绝,豪气干云的道:“我们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陪好你这位远道回家的游子。”
“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江来一脸无奈的道。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或者安安静静的和林初一一起躺一会儿,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涌进来我很疲惫啊。
大家并没有那么熟悉好不好?我们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吗?
很快的,江来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林初一已经担任起了女主人的角色,和陈玲一起招待大家就坐。林初一烧了开水给大家泡茶,陈玲还回去拿了些瓜子密饯给大家享用。
大家坐在院里一边喝茶一边着家长理短,研修院趣事。就跟当年院子里面的邻们饭后都会聚集在一起聊天笑一样。
江来什么都不,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走神。
想想以前,再看看现在,发现人生轨迹转了一个大圈又兜兜转转的回到了原点。
夜深了,樊斯文带人离开。
这个院也终于恢复了安静,只有江来和林初一两个人。
江来看着黑漆漆的院和远处更加幽深黑暗的荒凉戈壁,问道:“怕吗?”
“怕什么?”林初一笑着道:“这是你的家啊。”
“是啊。”江来打量着这个院子,笑着道:“这是我们的家。”
林初一不接他的话茬,道:“累了吧?赶紧洗澡休息吧。”
“你先去洗。”江来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林初一上前抱抱江来,道:“夜晚天寒,多穿件衣服,心着凉了。”
“我会注意的。”江来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快要下雪了。”
第二天早晨就下雪了。
敦煌长年燥热,特别是早间和午后,一不心就容易把人晒伤。但是到了冬季之后,早晚温差就拉的更大了。早上还看到明日高悬,下午就阴云重重,等到晚上的时候,那冷风就一股脑儿的吹着,寒气就像是从地底缝隙间钻出来的,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
昨天晚上好了今天去看望江来父母的坟茔,下雪便增加了此行的难度。坚硬的石子路上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一脚踩上去就会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两个人走过去,地面上就留下长长的两排脚印。
江来父母的坟墓在老院长墓碑的后面,江来把准备好的鲜花和薄饼放在了坟头前面。
江来的父亲不喝酒,喜欢喝茶。江来喜欢喝茶也是遗传父亲的这个习惯。不过,江行舟喝茶的时候喜欢吃敦煌特产的一种薄饼。一口茶一口薄冰,用他的话来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江来的母亲这辈子都没收到过父亲的一束鲜花,却非常的喜欢花。以前她自己种月季,种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菊花。菊花耐寒,在敦煌这样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里也能够茁壮生长,艳丽开放。夏天的时候,她还喜欢在外面采些野花插在家里的瓶瓶罐罐里,倒也别有野趣。
江来站在坟头,看着那两块石碑久久的沉默。
石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名字以及他们极其简陋的个人介绍。他们的一生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只需要两句话就能够概括了。
林初一鞠躬行礼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毛巾,蹲下来擦拭石碑上面的灰尘。
敦煌风沙大,坟墓群所在的戈壁风沙更大。一阵风来,遮天蔽日。石碑上面被灰尘遮掩,就连上面的字迹都看不真切了。
江来看到林初一的动作,出声劝道:“别擦了,很快又要脏了。”
“没关系。”林初一出声道:“至少这一刻,他们看起来是体面干净的。”
江来的心里感动不已,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能不惹人怜爱呢?
江来也蹲下身体,从林初一里接过毛巾擦拭石碑,道:“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初一也来了。林初一你们上次见过的。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们一定不会忘记。”
“她很骄傲,我向她求了二十一次婚,她都没同意不过你们不用着急,再给我一些时间,她一定会同意的。”
“你些什么呢”林初一拍了江来一记,低声嗔怪的道。
“我和他们话。”江来出声道:“时候,我妈总担心我长大了找不到媳妇”
“是因为你时候很丑吗?不用在意,在每一个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可爱的。你妈妈之所以这么,只是一种宠溺的玩笑话林秋时候长得可好看了,我妈还总是喜欢你这么丑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我不丑。”江来道:“我妈担心我不会话,不讨女孩子喜欢”
“你时候就已经表现那么突出了吗?”
“那当然了。”江来一脸骄傲的道:“院子里的孩子都不过我,就想打我。”
“”
“幸好施道谙都帮我打了回去。你别看现在施道谙西装革履打扮的跟个斯文禽兽似的,他以前打架可狠了,大家都叫他狼崽子”
“”
“施道谙要是能一起来就好了。”江来道。他想念施道谙了,以前无论去哪儿他们俩都是一起的。
“”
“可惜,施道谙不喜欢敦煌。”江来道:“或许这里让他想起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吧。”
“江来”
“什么?”江来看向林初一,出声问道。
“我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担心了。”
“什么担心?”
“担心你找不到媳妇。”林初一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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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林初一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间被急促的敲门声音给吵醒。
“林初一!”
“林初一!”
“林初一!”
林初一猛地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谁?”
“林初一。快开门。”门口传来江来的声音。
林初一睡意全无,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光脚跑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这么晚了,江来突然间急促的敲门,一定是发生了特别可怕的事情
“我做了个梦。”江来出声道。
“”
林初一呆滞半天,决定还是安抚江来一番,道:“没关系,每个人都会做梦梦里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我梦到我妈了。”江来道。
“我外婆梦里看到已经离开的亲人,那是因为她太想你了,想要回来看看你”
“我妈对我,她很喜欢你,想要送你一件礼物,让我把这个系在你的腕上。”江来里拿着一块玉佩,看着林初一的眼睛道。
林初一认识那块玉牌,在她刚刚认识江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把这块玉佩戴在自己的腕上面。
他们俩同游雪香云蔚亭的时候,因为自己头上的皮筋断开,他便解开腕上的这块玉,用那根红绳帮自己扎了一根马尾。
后来,自己没有还他那根红绳,他也就再没有把那块玉佩给戴在上。
林初一的眼睛璀璨如星,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来的眼睛。
她心里清楚,接受了这只玉佩,任由江来把它系在腕上面这代表着什么。
江来也在看着林初一,眼神里面有羞涩,有期待、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担忧。
接受?还是拒绝?
他在等一个结果。
沉默良久,林初一突然间展颜微笑,笑容让这昏暗冰冷的寒夜都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她伸出来,露出白嫩如玉的腕,脆声道:“长者赐,不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