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论前尘
因为有些材料取到后不炼制容易失效,谢一饮已经不眠不休的炼器半月了,听到陈时此言,他才抬起头,道:“绸带就只能加十一道阵法,靴环要配合它使用,多加没有意义。”
“不,我可以让靴环与我的铁鞭相配合,能多跳两次。”
“但那配合很消耗法力,而且靴环加多法阵容易不稳定,我觉得十一次更稳妥,你还有别的法宝可用。”谢一饮冷声道,持续的炼器让他的指都微微红肿,面对不同意见的陈时,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就十三道,不稳定你就再套个阵,消耗完之前不崩坏就可以。”陈时道,他素来运道差,此番也有不好的预感,只觉多两道就是多两条命。
积累下来的隔阂与多日的疲惫都在此刻爆发,面对不同意见的陈时,谢一饮第一次反驳,“你是炼器师还是我是炼器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陈时的眼神依旧很冷,他上拖着昼夜,淡淡道:“你疯了?”
对方平淡冷静的态度直接刺激到了谢一饮,凭什么自己累死累活,为谣言所扰,陈时却像个局外人一样?那托着昼夜的又稳又干净,不像自己,都快握不住材料了还要强忍疼痛,服药用法力稳住身体。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终于道:“陈时!我有自己的炼器想法,我是炼器师,不是废物,也不是你的属下,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到底是谁不尊重你,你想清楚,别在这和我发癫!”陈时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开口就训。
眼见谢一饮不话了,陈时也不打算继续骂,他的语气重新平淡了下来,道:“别反驳我,就十三道,你养足精神,注意法力恢复,五天后一起跨桥。”
“嗯。”谢一饮冷声应道。
陈时听到他答应,便放下了心来,他与谢一饮认相交多年,知道对方虽然脾气不好,但答应下来的事是不会反悔的,他们在行动上有着十足的默契和信任,不会被情绪左右。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谢一饮虽然被流言干扰了心绪,甚至是觉得再听陈时的话很伤自尊心,但他并不是不分轻重的傻子,正如陈时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陈时,对方运道不好,自己对自己的事情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此事已经叮嘱了他三遍,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反驳了。
()(e) 所以虽然不满,但他也是真心答应了。
但是谢一饮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他要炼制的法宝却还有十几件,要记挂的事情更是有数十件,等炼制到靴环时,已经又过了两天,他习惯性的只加了十一道阵法,完全忘记了陈时的要求。
这也是他第一次忘记。
把三十七件法宝装好递给陈时后,谢一饮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没有多,只等着明天一起跨越两生桥。
翌日,陈时是数着所有法宝的使用次数对敌的,他在桥上一边跳跃,一边直鞭横扫,把伏击自己的敌人打下两生桥。
又是一招,他选择了跳过,对岸近在眼前,而靴环还有两道阵法,配合直鞭一击,借敌人之力反跃,上岸后甚至还能余下一次。
他想的很好,可那一跳,靴环却碎了。
怎么可能谢一饮,只加了十一道阵法。
若早知道如此,他不可能这样计划,刚刚有几招,也会换成别的
陈时人在半空,无法借靴环调整方向,一把大刀便直直地刺入了他的丹田,法力带火,爆炸席卷开来。
谢一饮愣住了,他看到了陈时脚的姿势,那是使用靴环的姿势,他看到了陈时中的直鞭,那是对方过的,可以代替绸带帮靴环发挥作用的武器,他看到了对方被捅穿的丹田,看到了对方坠落两生桥。
仿佛如梦初醒,他终于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莫大的恐惧席卷了谢一饮全身,让他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以至于面上完全失去了表情。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时下坠,而陈时死之前,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里,倒映的是挚友面无表情的脸。
谢一饮,你是,想我死吗?
也许我以为的区区流言,我以为过命的交情,我以为的北州,我以为的修仙,全都和想象的不一样。
巨大的不甘席卷着陈时,他太想活了,哪怕只是看清楚这世界真实的样子,哪怕只是好好的活着这件事本身,都那么有吸引力,于是他催动了昼夜,试图回到过去,昼夜剩下的力量不多,他只倒流了片刻时间,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过去的时间里使用法力。
()(e) 接着空间紊乱,挤压到他全身,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了半空,又看着谢一饮那张冷然的脸,摔了下去。
但这一次的疼痛,是之前的百倍,不止是金丹碎裂,他整个人仿佛都被一双巨给揉碎了,疼得他面目扭曲,每一根血管都在抽搐。
也许他已经没有血管了。
也许,是他错了。
他不曾体了解爱恨别离的大喜大悲,只觉这世间最苦,就是求不得。
好累。
谢一饮,这世上已经没有陈时了,不管前世你到底如何想,如今,你都是名声显赫的炼器师了。
陈时的死最后为你做了证明,让世人看到你不靠他也能很好,让世人知道你没有昼夜也能炼器,你一个人从两生桥活了下来,回到西州,以独立的姿态再次走入了修真界。
但我要退出了。
再不会有人压你一头,再不会有人遮掩你的光芒,你的未来无限光明,你有很大的潜力飞升仙界,何必浪费修行的时间,与我讲什么抵命。
那些过去,我都让它过去了。
不然还能如何。
李听接过了浪白钩,谢一饮松了。
“我无意大道,也不想论因果前尘,陈时早就死了,请你也向前看,不然,我也会生出心魔。”
谢一饮要解释的话全卡在了“心魔”二字里,陈时前世的样子对他影响太深,他知道对方有多想修仙,为了抵御心魔,付出过多少惨痛的代价,那段血淋淋的过去在他们喝酒时被翻出来过,所以谢一饮也对“心魔”二字非常警惕。
而且他没有忘记对方难看的脸色。
他不再反驳,也不强行解释,只呐呐的看着李听中的浪白钩,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