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哭泣的童夫人和走失的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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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无益那也无益,那要怎么做才有益?

    李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紧张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讷讷地道:“那那就连他兄长一并杀了?”

    秦桧疲倦地吁了口气,重新仰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辘辘声重新响了起来,又过了半晌,秦桧才低沉地道:“本相要知道,他去班荆馆,是不是受皇城司指使!如果与皇城司有关,皇城司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而不是杀一个过河卒子!”

    “谨遵圣相吩咐!”

    李公公恭谨地应了一声,心头大大地松了口气。

    只要秦相有吩咐就好,那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公公想了想,又谄媚地道:“那么为了安全起见,搬三山计划要不要暂时停下?”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秦桧完,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李公公连忙弯着腰退了出去。

    李公公退出“无暇堂”,又替秦桧掩好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拾起袍袂,快步走下台阶。

    李荣沿着径往前走出几步,先绕过一株老梅,又拐过一树桃花,迎面忽然跑来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

    少女年纪不大,或许只有十岁,眉眼如画。

    童夫人?

    李公公吃了一惊,连忙侧身,避让道边,长长一揖,把个屁股撅了起来。

    稚气未脱的少女瓜子脸蛋儿尚有泪痕,而且还蹭着几道灰。

    在鹅黄衫子的少女身后,急急地跟着四个青衣丫鬟,人人一脸惶恐。

    李公公头也不敢抬,眼见那少女双履到了近前,这才长揖赔笑道:“下官李荣,见过童夫人。”

    那少女对他理也不理,就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紧跟着便是脚步匆匆的四名侍婢。

    待那四名婢快步走过去,李公公这才慢慢直起腰儿来。

    刚刚这少女,是秦桧的孙女儿秦葭月,秦桧过继的养子秦熺的长女。

    官家对秦桧时有赏赐。每次对他加官进爵,秦桧都会按例谢恩请辞。

    官家都会:“能迎回先帝的棺椁,能让朕的母亲重归大宋,都是爱卿你从中斡旋的功劳。朕对你的这点赏赐,不及你功勋之万一,就不必辞谢了。”

    ()(e)  不管大宋官家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这位秦相爷专国擅权已近二十载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有金人撑腰的他,早已做到“挟虏势以要君”,权倾朝野,势焰熏天。

    而在历史上,他不仅生荣宠无限,死也是风光善终。

    一代权奸竟然能得善果,上下五千年里,也是一个异数。

    如今的秦桧,已经是升无可升、赏无可赏了,所以官家的恩赐就开始落在秦桧家人身上。

    他的这个孙女秦葭月,年纪就已被封为“崇国夫人”,是当朝的命妇了。

    照理,命妇封号只封高官的母亲或正室夫人,可秦桧一个黄口之年的孙女,竟也能获此殊荣。

    因为秦葭月乳名叫童儿,因此,内外皆以“童夫人”称之。

    秦桧在李公公离开后,原本悠然自若的姿态就消失了,他有些疲惫地缩回双脚,探进软鞋。

    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秦桧自知大限将至,急于把权力传承下去,所以才会勾结金人,迫不及待地制定“搬三山”计划。

    他想扳倒三衙禁军的将领,以确保他传承权力一路坦途。

    唯有如此,秦家的富贵荣华,才能维持下去。

    官家亲自出面,阻止他的孙儿成为状元郎,把他的危感一下子提了起来。

    原本还想缓缓图之的,现在却有迫在眉睫之感。

    因此,哪怕是怀疑皇城司有所察觉,他也不想停止计划,他必须要在自己还能掌控一切的时候,为他的权力交接铺好道路。

    “祖翁祖翁,人家的‘尺玉’不见了。”

    秦葭月一进书房,看见爷爷,立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原本扁着嘴巴的,这时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憋了一路的委屈,让她的泪珠子扑蔌蔌地往下掉。

    “尺玉”是她养的一只狮子猫,从就陪在她身边,如今已经是一只老猫了。

    秦葭月对这只老猫十分宠爱,呵护备至。

    本来这猫自从年老以后变得更加乖巧,除了陪在她身边,也就是常在她的屋檐上晒晒太阳。

    可今天这只老猫却忽然不见了踪影,秦葭月带人找遍了这老猫时常留连的地方,还是找不到。

    ()(e)  这一下她可慌了,赶紧发动全府下人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依旧不见“尺玉”的下落,这才忍不住跑来向最疼爱她的祖父哭诉委屈。

    秦桧见宝贝孙女儿哭了,心疼不已,连忙轻拍其背,哄劝道:“哎呀,童儿啊,你哭什么,那尺玉别是又跑到哪儿去玩耍了吧,你再找找也就是了,还能跑丢了不成。”

    “人家到处都找过了的,哪儿都没有。”秦葭月用掌背抹着眼泪,抽抽答答地道。

    秦桧取出丝帕,替孙女儿擦擦眼泪,看着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的四名侍婢,脸色微微一沉:“你们是怎么照看的,尺玉呢?”

    为首一女惶恐地答道:“相爷,奴婢一早喂‘尺玉’吃了几块鸡肝,‘尺玉’吃饱以后,依旧是跳到姑娘的阁楼上去晒太阳。可转过晌儿,奴婢切了碟鱼肉送上楼去时,就已不见了尺玉的踪影。”

    秦桧如霜的眉毛微微一皱,问道:“府里上下都找过了?”

    那侍婢忙不迭点头,怯生生地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全都找过了。”

    秦桧思索片刻,阴沉的眸光微微一闪,权力失控的危,现在令他变得非常多疑。

    他忽然觉得,“尺玉”跑丢了这件事,也许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

    自从孙儿秦埙失去了唾可得的状元之位,秦桧便已惊觉,官家对他提防之深。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蛰伏起来,甚至装病,不仅平时不大出现,便是一个月仅两次的朝会,他都时常告假。

    他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暗中谋划三衙。

    但,这么做,也有反作用。

    朝野间,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他沉疴缠身,已命不久矣,他的人,人心也开始有些散了。

    如今正好借丢猫这件事,看一看会有多少人冒出头来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秦桧缓缓抬头,吩咐道:“那就出去找!让这附近的厢公所、军巡铺和坊正们,都去找,找到了本相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