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长兄为盾次子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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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澈回到第三都签押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就见寇黑衣半仰在一张官帽椅上,双腿搭着一张条凳,脸上扣一顶范阳笠,正在熟睡。

    杨澈摘下腰刀,往他公案上一扔。

    “嗵”地一声,寇黑衣被惊醒过来了。

    他抓起范阳笠,一见来人是杨澈,又把范阳笠扣了下去,懒洋洋地道:“回来了?”

    杨澈一把拉过他架在腿下的条凳,寇黑衣的一双大长腿顿时砸到了地上。

    杨澈一屁股坐到了条凳上,不悦地道:“临夜你又眠花卧柳去了?”

    寇黑衣揭开范阳笠,一双大长腿依旧拖在地上,冲他邪魅一笑,懒洋洋地道:“瞧你这话的,又有哪天不是呢?”

    “哼!难怪你一点精神都没有。”

    杨澈发了句牢骚,烦躁的心情忽然平息了许多。

    和寇黑衣这么一比,自己兄弟似乎已经够省心了呢。

    杨澈不禁叹息道:“黑衣啊,你也老大不了,不能再这般厮混了,应该找个会过日子的娘子,生儿育女,好好过活才是。”

    寇黑衣晃着肩膀往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不以为然地道:“我才不要。这女人呐,一旦娶回家来,就成了污泥浊水,不好入目。”

    杨澈瞪眼道:“屁话,你哪天不在女人窝子里厮混?”

    “那是因为,她们不是我的呀。”

    寇黑衣来了精神:“大郎,这就是你不明白了。要知道这女子,唯有她不属于你的时候,才是最好。”

    寇黑衣陶醉地吸了口气,赞道:“如泉、如茶、如花、如酒、如香饮子、如蜜雪冰梨,百般可口、万种风情

    “若过了门,便是柴米油盐、公婆儿女,立时变成了污泥浊水,不堪入目了。”

    “我看你就是犯贱!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杨澈冷笑连连。

    寇黑衣坐正了身子,把大长腿一缩:“我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打从找回你兄弟,这都要变成一个老妈子了,絮絮叨叨的烦不烦?

    “你呀,管好你自己兄弟的终身大事就成了,我寇黑衣这一生,就做一个声色犬马的风流种,烟花柳巷的弄潮儿,不劳你操心了。”

    一提起自己兄弟,不免又触到了杨澈的伤心事。

    杨澈叹息一声,摇头苦笑道:“我那兄弟呀,我那兄弟比你强,可也强不了多少,也是个不省心的混蛋!”

    寇黑衣顿时来了兴趣:“他怎么了,你快,让我也高兴高兴。”

    杨澈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把他对杨沅的发现,和寇黑衣学了一遍。

    ()(e)  杨澈完,满面愁容地道:“你这子究竟想干什么?我给他的安排还不够好么?就算他不满意,也可以当面和我啊,为什么要骗我呢?”

    寇黑衣撇撇嘴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这分明就是你杞人忧天。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他是你的弟弟”

    “我是他亲大哥”

    “我替他谢谢你了啊亲大哥!你觉得,他喜欢你这么关照他吗亲大哥?”

    杨澈不再作声了。

    寇黑衣懒洋洋地道:“要我,你就让他自己去闯荡闯荡算了。

    “如果他碰个头破血流回来,不也还有你这个大哥给他托底么?”

    杨澈沉默半晌,叹口气道:“你的也不无道理!

    “常言道,长子走稳为盾,次子走险为矛。

    “反正有我给他托着底,怎也不会饿死这臭子。”

    已经决定妥协的杨澈,终究是有些心气儿不平,发狠道:“我就由着他自己去闯,倒要看看这臭子能闯出个什么模样儿来!”

    寇黑衣笑道:“这就对了,你回去跟他好好,别老摆出一副老父亲的架势,我看了都蛋疼。”

    杨澈把脖子一梗,冷笑道:“我才不跟他,我只当不知道了。

    “我是他大哥,他不听我的,我还要上赶着去哄他,那我多没面子?”

    “随你!就是个喜欢找自己别扭的人。”

    寇黑衣翻了个白眼儿,忽又神色一正:“对了,你今早,有件大事要与我商量,究竟什么事?”

    杨澈也端正了神色,严肃起来:“我在查获金人奸细魏汉强一案时,意外获得了一些线索。”

    寇黑衣双眼微微一眯:“什么线索?”

    “我查到,殿前司里有几个军头和将虞候,与魏汉强的关系过于密切。“

    寇黑衣皱了皱眉:“魏汉强那条线上的金人奸细,不是都给挖出来了么?”

    杨沅道:“不错,所以,对于这个发现,我才一直没有声张。

    “万一这几个军头,只是魏汉强为了行事方便,曲意结交呢?”

    寇黑衣的目光冷冽起来:“结果,你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杨澈点了点头:“二月初,那几个军头和一位名叫沮华观的大海商聚宴了一次。“

    大宋的军队是可以经商的,商贾和军将们来往,自然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但杨澈既然这么拿这个事,寇黑衣就知道必有下文,所以只是耐心地听着。

    ()(e)  “三月里,他们又聚宴了一次,这一回,还是那几个人。

    这个月初,那个沮华观和金国使节完颜屈行接触了一次。

    “虽然他们把地点选在了一家绸缎铺子里,想要制造偶遇的假象。

    “可是,沮华观随后又会晤了临安市船务的市舶判官李麟,地点也是在这家绸缎庄里。”

    寇黑衣目光闪动,道:“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海商,有没有可能与金人接触,与市舶判官接触,只是为了做生意?”

    杨澈道:“此后,这个沮华观便与那几个军头又聚会了两次,应该还馈赠了厚礼。

    “那些军头离开时,神情与动作,与往常酒宴之后有所不同。

    “我毕竟盯了他们半年多了,那些习惯性动作的改变,瞒不了我!”

    寇黑衣不话了。

    可疑吗?可疑。

    不可疑吗?也不可疑。

    这种事,对于一个专门侦缉金国奸细的构来,是值得调查一番的。

    寇黑衣思索良久,缓缓地道:“金人秘谍,虽然从未放弃过对我朝的侦伺。

    “但是自从贼亮成为虏主,金谍的活跃,较之从前何止增加了一倍。

    “今年派来的贺寿使者,规格更是远超从前。

    “种种举动,莫不透露着不同寻常的信息。

    “坊间早有传言,贼亮野心勃勃,有吞并天下之心,会不会”

    杨澈颔首道:“我也正有这个担心,若金贼有心南侵,先在我禁军中收买了耳目的话,他们的谋划,必然不。”

    寇黑衣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棘:“此事固然不可等闲视之,但是凭你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却还不足以让我皇城司对禁军进行一番调查。”

    杨澈道:“我明白。况且,就算我们可以调查,此事也得慎之又慎。长脚汉可是一直在盯着禁军呢。”

    寇黑衣道:“正是如此,咱们不能把这个把柄送到长脚汉上。

    “一旦为长脚汉所趁,让他插了禁军,朝中可就再也没有能制衡他的力量了。”

    杨澈道:“所以我之前的调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如今有了一些线索,也只找了你商量。”

    寇黑衣缓缓地道:“此事必须要查,但,绝不能大张旗鼓地查,就你我二人吧!

    “待我们拿到确凿证据,再密报曹指挥和皇城使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