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决战(重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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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王深邃的眼眸似乎看穿了部下的心思。

    “去,检查他们的食物、饮水。”戎王心细如发,他发现许多战陨者最后的表情俱是作呕状,以往战死的健儿临死也咬着牙,提着两颊的肌肉,作搏命的表情;抑或是怒目圆睁,敞开喉头,作垂死呐喊状。

    距离作战中心最外围的那具尸体最可疑——蜷缩着身体,眉头紧蹙,右紧紧按压在上腹,那里是胃之所在。

    队正带人仔细检查了水桶、水井和煮粟的陶器。他撕下一段白布,在水中一搅,黑色的头发就粘在白布之上,煞是显眼。

    米缸中的粟米被随抓取一把,置于鼻尖细嗅,没有霉变的臭味。

    马厩附近存在大量呕吐物,没有草料的模样,足以推断这是人在呕吐,而非马匹。

    队正把情报汇总给戎王,戎王脑海中勾勒出案发的原貌——可耻的宋人在饮水中投毒,毒发之时,戎人无举刀引弓之力,任由宋人分尸。

    虽然戎王不懂医术,不知人发也能投毒,但

    “种种迹象表明,宋人在水井中投入碎发,以卑鄙可耻的段害死了我们的同胞。不是我们的战士不英勇,而是敌人狡猾如狐。”

    戎王传令下去,不允许饮用带头发的水。各个队正必须派人时时保护水井,以免给宋人留下可趁之。

    “大王,璜台急所部惨遭毒,五十余骑的损失不在少数是否”进言之人还没把撤军两个字宣之于口,戎王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国内乱,千载难逢的会。上一次内乱还在百年以前的宋殇公。错过了今天,你我今生今世怕再难有拔除楚丘的契了。难道你情愿让族人再苦熬五代人的光阴?”

    戎王指着交错的阡陌,即将成熟的作物,道:“不出一月,它们即将成熟。失去了这一季的粮食,若无外粮输入,楚丘将为饿殍充斥。”

    他把命令交代下去:“分五十人,监视东门。哼。本王不信,宋人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段。”

    戎王必破楚丘之心已定,戎兵也不好再不识相。戎王宣布,时间仍然是属于戎族一边的。待到作物成熟,木匠赴营,冬粮将有,马具将有,到时候楚丘就是一片死地,按照戎王的话来:“神灵来了也救不下楚丘,本王的!”

    “启禀大王。”一个士兵单膝下跪,双高高捧起一卷帛书:“在战死族人身上发现的。”戎王取来一看,工工整整的宋篆。戎王本人识得宋文,细细研读起来,竟然是一封战书。

    ()(e)  “雕虫技,胜之不武,吾不足自矜。明日正午,请与戎王会猎于东门。”落款处:“公子卬致。”

    “会猎?”戎王冷笑一声,他再一次见识到了中原人的话术。

    会战就会战,非要叫会猎,逃跑就逃跑,非要叫西狩,封控就封控,非要叫静态管理。

    不过戎王对会猎这个词语并不反感,细细品味,有些门道:“孰是猎人,孰是猎物,犹未可知焉。”

    朝霞开宿雾,众鸟早争虫。尽管今天午时三刻就是决战的时间,阖城国野的心仿佛都纠结在了一块儿,可公子卬似乎并没有大战前的焦虑。

    按照公子卬的话来:“应把大战当战,战当大战。”

    倘若把其中某个字换成“考”,就知道公子卬的心态是从何而来的了。

    公子卬例行检查了一番军备后,莅临商丘工人的住处,因为公子卬多次关怀,以及商丘工人在马具、骑矛生产上作出的无可替代的贡献,不论是底层楚丘国人还是楚丘上层的士人都逐渐接纳了他们,并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改善生产战线上的功臣的生活待遇。

    昔日的窝棚也被改造成了方方正正的房子,武功特批了一批粮食给商丘工人,以免他们深受粮价上涨的苦楚。遇到生产任务密集的时候,军队还会匀出肉食,分与能工巧匠。

    整整一夜,不知多少民众在辗转难眠中度过,终焉的战争即将爆发,胜则无忧,败则无存。楚丘人最后的宿命就在一把梭哈。

    初战胜的激动和终战的扑朔迷离折磨着每一个人,但这些情绪似乎一点也不曾出现在公子卬的面庞之上,仿佛胜利被牢牢攥在他的心,是如此得十拿九稳。

    “古之名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变。这大概就是传中的名将风范了吧?”

    军队集结在月城,然后大摇大摆地开入约定的战场。

    决战的地点是守城方选定的,在山戎人看来,这个战场公平得显得过分。战场距离宋人的城墙有相当一段距离,如果败绩的话,戎骑可以丝毫不顾及城头上的箭矢,肆意追杀;同样的,战场距离山戎在西门的距离与之相同,倘若戎骑败相显露,一样没可能逃往据点,站稳脚跟。

    “真是雄心勃勃!”

    戎人无不为宋军将领破釜沉舟的气概所动容。

    “敌将这是要不死不休,一战定乾坤啊。”戎王感慨一阵,然后询问下:“之前你过,宋将的名讳是什么?”

    ()(e)  事实上,和宋国某家族交换情报的时候,公子卬的名讳是被提及过的。不过戎王很快就把这个不曾交,未经沙场历练的公子抛诸脑后,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是一个姿势,一个动作。

    好像叫公子仰,还是公子俯,还是公子趴,还是公子跪

    “启禀大王,是公子卬,字子瞻。”

    “唔。公子卬。”戎王点点头,这是继武功、太子江以后,第三个入他法眼的敌将。

    “大王,快看。”一个人把指志向循序而出的宋国军队,开出城的军队既有步兵,也有骑兵,前排的骑兵大概五十多,步兵们扛着长矛、大把的旗帜拥在城下,再往后的视野就被各种旗帜遮蔽了。

    “宋兵怎么出了这么多步兵?在骑兵的动性下,步兵又能有何作为?”

    戎兵的语气很轻蔑,多年的战争证实了,骑兵对步兵的兵种克制。

    戎王瞥了他一眼:“宋将打算击败我部的骑兵后,以步兵打扫战场。给落马的骑补刀,牵走无主的马匹。”

    “宋将真是雄心勃勃。”一个戎骑面有忧色:“大王,战争的精要,就是把最关键的力量投入到最关键的战场。眼下大战将兴,我们只有一百二十骑迎战,尚有一百五十骑分散在另外三个据点。是不是考虑把他们召回?”

    “不。”戎王拒绝了:“截至目前为止,本王还没有见识过公子卬的勇武。种种情报显示,这是个诡谲甚于勇武之将。无论是在拂晓的偷袭,还是在井水的投发或许公子卬只是虚晃一枪,误导本王把另外三门的骑兵召回,他好趁收集城外的粮食,抑或是城外业已安排了几车粮食,隐藏暗处,只等据点撤围,趁输送城内。”

    左右闻言无不左右称是。纷纷斥责方才杞人忧天的言论。

    “你在教大王做事?”

    “若是听你的,岂不是中了宋人的奸计?”

    “宋人先前苟在城中不敢应战,此定为调虎离山之计。”

    戎王摆摆,止住了讨论:“无论如何一百二十骑对五十骑,优势在我。况且我军尚有五十骑,装备了缴获的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