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虎落平阳(重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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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有船!”远远的,有人漂橹而来,贰广残兵无不雀跃,“我等可以度过丹水南归矣。”

    丹水之上,宋公御附近,只驾有一座桥梁,可能有人把守,能行舟遁走,必之过桥,风险更。

    “果然天命在孤!”宋公御双合十,贰广残兵奋力挥舞双,以图吸引船家的注意。

    “船家,到孤这里来!孤乃汝等的君主,只要把孤和孤的部曲载至对岸,即是大功一件,孤事后定当重重有赏,孤可以赐你舟楫百艘,以后你不必披风戴雨,辛苦摇橹,只需要把船只租赁出去,坐地收租可也。”

    宋公的慷慨许赐,并没有达成目的,放在平日,这些操撸的苦哈哈,还不像哈巴狗一样贴上来巴结权贵了,可船家愣是不急不躁,舟身半响不动分毫。末了,一发穿云箭毫无征兆地一飞从冲天。

    “不好!船家亦然附逆矣!”宋公反应够快,甩开膀子,拔腿亡命,可水里地两条腿,哪有陆地上地四条腿跑的快呢?

    马蹄声如期而至,闻讯而来的公族车兵像追逐野味一样,将他们撵上。

    “宋废公,别来无恙乎?”

    来人即使化成灰烬,宋公御也认得出,正是他当初委以后勤、都城的上卿重臣、大司徒鳞矔。

    “不想弑君之叛逆,竟落在了本大夫的中。”

    “胡八道!孤何曾害过家兄?”宋公御怒斥,公族们散播谣言,污蔑他弑杀成公。大司徒自然知道其中曲直,可冤枉你的人比嬖人更知道你的冤枉。

    “你若不弑君,我等人人不就是遗臭万年的反贼了么?”鳞矔揶揄一句,鳞氏族兵哄然大笑。

    “老匹夫,鼠辈!”

    宋公御大骂不止,他很想提剑宰了当面,以勇武杀出一条血路,可怜当下一介饿殍,肌肉绵软不堪用,甲胄披不动,利剑舞不出,一如待宰的鹌鹑。

    “哈哈,没兵的孤家,煮水的鸭。你何不求求矔,放过你的家、臣僚?”

    一生不屈的宋公内心陷入极度挣扎。理智告诉他,不能没有管理等一票元从,就好像流亡中的重耳若失之狐偃、赵衰、介子推,等贤臣不离不弃,日后的晋主霸业又从何谈起?

    “求求你莫要为难他们”

    ()(e)  “如此,也太缺诚意罢了罢了。”鳞矔撇撇嘴挑刺道。

    “如何当得了诚意二字?”

    “至少要有肉袒牵羊的桥段吧?”

    你!宋公脸色憋红,努力忍住不发作,肉袒牵羊乃是宋微子的旧事,身为后人焉有不知其祖的?

    史载武王灭纣,宋微子降于军门,赤条条袒胸露乳,以绳自缚,左牵羊,右把茅,用膝盖跪着行走。

    目下宋公御业已赤裸,只缺一头羊。鳞矔大一拍,啪啪啪,左右很贴心地为宋废公弄来一头活羊,咩咩叫唤。

    宋废公硬着头皮照做,围观者个个捧腹。

    不想落难的宋公不如鸡。

    “玩够了吧?”华御事和白脸公子鲍漠然从后阵出现,华氏的军队从北方的梁丘城远道而来,一身衣甲未洗尘。

    “反贼,淫贼!”一边就缚,宋废公一边冲着华御事和公子鲍吐口水。

    公子鲍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与祖母偷摸之事绝不可曝露于阳光之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众公族早有约在先,宋废公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公子鲍上前哐哐老拳,直冲面本,宋废公门牙被打得漏风,满嘴猩红,不能言语,公子鲍才作罢收。

    他阴鹫的眼神扫了一遍管理等人,心这些人俱是宋废公的心腹,或许知道了什么也不定,遂朗声道:“宋废公的残部,早与诸公族结下血仇,下人命不知凡几,商丘之魂犹在眼前。废公之徒臭名昭著,国人中间,人人喊打,彼辈死之价值甚于活体,不如尽数坑杀,以慰人心。”

    “岂可暴殄天物?”鳞矔大叫出声:“若贩之国外为奴,个个均值好价,其人人高马大,肌肉傍身,于奴隶之市,可谓上品,怎能白白糟践?”

    “老匹夫!”公子鲍暗骂一句,若卖到国外去,他裤裆里的那点破事岂不是人尽皆知?

    华御事亦不满,贰广中好些面孔,他都不眼生,害他损失了不少门客,以华氏之阔,卖奴的收益,不过尔尔,宁可舍之不取,也要泄心头旧恨。况且,鳞氏与华氏,相看两厌,鳞氏拿了华氏城池之赂,却磨磨蹭蹭,久不出兵,摆明了原计划收钱不办事——若不是公子卬把人打残了,鳞氏族兵出来摘桃子,这又怎么能算得上功劳?

    ()(e)  两氏之人讨价还价,谁也不松口,俘虏的命运,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过华氏并不召集。他自信满满,计划把这件事情交给杵臼来定夺。楚丘大战中,杵臼吃的米,是华氏供应的,仗,也是仰赖华氏的物资才赢的,可以,杵臼就是华氏一口口奶上君位的,如何能不听话呢?

    夏历五月十七日,新君杵臼得胜还朝,入主商丘,原以为应是风光无二,却吃了现实的一鼻子灰。

    没有百姓夹道欢迎的盛况,杵臼鸾架所过之处,百业凋敝,家家杜门,商丘人一见佩玉鸣环的贵族、士人就闪,仿佛遇见洗劫的土匪。

    杵臼疑惑不已,周厉王被驱逐时,周国百姓锣鼓喧天,欢庆共和。公子卬与哥哥讲过这段故事,叮嘱他进城时要尽量表现得亲民,初初上任,给人以好印象。

    可人都如瘟疫般躲着自己,如何表现?

    杵臼支了支心腹门人,公孙孔叔的腰,让他去调研一二。

    孔叔本是商丘地界的体面人,从前是太子江的门客,在市井之中,自是有相熟之人,一来二去,就把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了。

    原来宋废公在楚丘鏖战期间,要求鳞矔为之筹备粮草、物资,鳞矔借故搜刮民脂民膏。所谓兵过如蓖,匪过如梳。国人野人家里的男人多从宋废公而征,司徒下的舆人把家家户户的米缸都搜刮的比脸还干净,有不从者,拳脚相加,刀剑伺候,城墙上至今还悬着几颗人口,骨肉狰狞,乌鸦竞食--都是些抗拒君命的刁民,国家戡乱,竟然还只顾着自己下一顿的吃食,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阖该如此下场。

    “若百姓无粮过冬,孤的商丘怕是要出乱象!”

    杵臼忧心忡忡,他请教了很多人,为君之道。不同人给出了不同的本。公族长者乐豫回答:“在戎在祭,在育子嗣。”

    墨点回答:“选贤尚贤。”

    武功回答:“驱逐外夷。”

    庄遥的回答:“在慈在俭,不为天下先。”

    公子卬的回答恰恰是:“足兵足食,民信之。”

    “若不能从鳞氏中要回民粮,孤何以立信于民?”杵臼命令孔叔携君王之诏,登门问罪,却不想自己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