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A+A-

    湿润的衣服贴在身上,男人的气息裹挟着她。空气黏稠,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以多数人为指标,裴辛夷其实对肢体接触不太反感,而阮决明则相反,他不喜欢与别人直接触碰,多是合着衣物去接触。

    但不论如何,当下,他们双双沉浸其中。

    耳鬓厮磨,仿佛有填补多年空缺那么长的时间。

    实际只是短暂一瞬。裴辛夷抚上他的脸,以脉脉含情的语调:“阮生。”

    阮决明喉咙动了动,慌张,更堵得慌,可他怎么会让她察觉到,挑起她耳边的发丝,笑:“先食饭?肚子食饱,下面再食。”

    她扬手在他脸上,却是轻的,像挠,挠得心痒。她趁他手上松了力道,推开他,“咸湿!”(好色)

    阮决明摸了摸狼头戒指,:“裴姐这么靓,是男人都愿做咸湿佬,拜倒做你裙下臣。”

    “阮生要是同意我的提议,倒也不是不可以。”

    阮决明眸色一沉,捏起她下巴:“你当自己是乜嘢,怎么可以拿这个做交易?”

    裴辛夷脱离钳制,粲然笑道:“何必这么紧张,我们又不是冇搞过。”

    “搞”——她偏拣最难听的字眼。

    阮决明攥紧手心,想动粗,却无可奈何。他怎么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了看湿润的衣衫,:“换好衣服过来吃饭。”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去。

    “欸,”裴辛夷看着他的背影,挑衅般地,“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阮决明走后,佣人立即进来了,拿着一套崭新的白绸奥黛。这是越南女性的传统衣装,奥黛形似老式旗袍,只是腰部收得更紧,侧缝开叉在腰线以上,需要穿裤装。

    裴辛夷原算穿自己带的衣服,随意比试了一下奥黛,竟意外地合身。她眉梢一挑,问:“谁的?”

    佣人不答,好似不懂白话。裴辛夷没闲心为难她,便让她候着,径自去里间换衣裳。

    *

    主宅是比高脚楼大得多的木竹结构的建筑,灯火通明,房舍外的植物之影映在豆绿的窗棂上,幽幽浮动。

    客厅里,沙发横在中央,正前方的墙边立着一座钟摆,左右放置了不少石雕,诸如佛首、观音手、莲花座如来像。其余的,梁柱下、窗前、角落,各处都有摆设,什么仙洞龟背竹花钵,雪松盆栽,展示骨瓷的柜子,要将空间填满似的。

    无奈空间太宽阔,如何也填不满,物件胡乱堆放,倒别有凌乱美感。

    玉石珠帘隔开饭厅,方桌上的几人正笑着。

    南星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适时问:“刀哥,我去请裴姐?”

    裴怀良啧了一声,扬声:“女人就是磨蹭!”

    裴辛夷跨进门枕,正巧听见这句话,她循着声往里走,一边拨开珠帘一边:“都在等我?”

    阮决明抬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来人着奥黛,两股麻花辫垂在前,脸上没化妆,清清淡淡,一双眸尤其明亮。

    裴辛夷对上他的视线,:“阮生有心,不知哪里找来这么合身的衣服,我穿着正好。”

    “哪那么多话。”裴怀良挥着烟杆催促她坐下。

    裴辛夷在空位上坐下,转头看着阮决明,“不会是专门替我准备的吧?”

    阮决明眉梢一挑,:“裴姐就这么好奇?”

    裴怀良插话道:“无非是女人的,你想问乜啊?食饭啦!”

    餐食陆续传上桌,只听见碗筷轻微的声响,气氛很是沉默。

    裴辛夷一边夹菜一边出声:“良叔,既然你在,我就直接问了,五哥这批货还能不能走?”

    裴怀良瞧了阮决明一眼,摆手:“欸!良姜比较清楚,明日你同他好好商量。”

    “不如一会儿请良姜过来玩牌?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好为难我。”

    阮决明轻笑一声,“怎么会?裴姐话事,哪个人不应。”

    裴辛夷心道为难我的可不就是你么,冲他狡黠一笑,:“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咯。不如再请四姊过来,有阮太坐镇,我更放心。”

    “裴姐,公事先放一边,今晚好好玩。再,阮太劳累多日,需要休息。”南星一边咀嚼一边话,很是大大咧咧。

    裴辛夷笑笑,不再话。

    他们的推辞有理有据,其实就是不能让裴繁缕、良姜出现在这里,那么今晚必定有事发生。

    谁人都能看出来,裴繁缕没有话语权,更是裴家的人,阮决明不可能先动她。今晚要出事的只有良姜。

    之前在墓地,阮决明对“解谜”不置可否,其实已给了提示,恐怕他不止是“黄雀”,更是从头至尾参与整件事的人。

    阮决明远在北方,不可能不着痕迹地动手。凭裴繁缕一人,更不可能做掉阮忍冬。阿梅虽是阮决明的人,但那么胆,也不会是她。

    就在这刹那,裴辛夷想到了——阿梅害怕被裴繁缕知道她是“二五仔”。(叛徒)

    这明事先裴繁缕没有与阮决明合作,或者合作了但阮决明还另有算。

    能直接对阮忍冬下手的只有一人,即是良姜。

    良姜是阮决明的人。

    那么一切都得通了,良姜除掉阮忍冬,裴繁缕再除掉良姜,他们不知道彼此都与阮决明达成了合作。

    利用完,再除掉,换她也会这么做。

    看来,葬礼事毕,真正的好戏才开始。

    “裴姐看我做乜嘢?”阮决明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裴辛夷弯起唇角,:“啊,我走神了,不是故意盯住你。”

    南星奇怪道:“食饭还走神?”

    裴辛夷瞧了他一眼,看回阮决明,“我在想之前读到一半的‘推理’,才发觉是我猜错了。”

    阮决明饶有兴致地:“点讲?”

    “嗱,四个人玩牌,甲乙是夫妻,甲丙是同事,甲丁是兄弟……”

    南星断:“不是推理,怎么是麻雀?”(麻将)

    “推理是唬人,麻雀也是唬人,都一样啦。”裴辛夷指了指阮决明放在桌上的铁盒,见他笑着抬眉,她拿起来开,抽出一支烟。

    南星连忙起身,越过饭桌为她点烟。

    “多谢。”裴辛夷吸了一口烟,接着,“这四个人呢,甲输了,倾家荡产,差点赔命。你们猜谁是老千?”

    南星问:“点解一定有老千?”

    “推理都先给结局,再一点一点给线索让我们猜。甲乙虽是夫妻,关系却不好,那么乙可能出千。甲丁虽是兄弟,牌桌之上哪有感情,所以丁也可能出千。”

    南星感叹,“哇,这个甲好惨啊,老婆兄弟都要害他。”

    “世上的事不就这样咯?”裴辛夷摊手。

    南星追问道:“那丙呢,丙是清白的?”

    “丙是甲最要好的同事,与甲的家人很熟,包括甲的老婆。”

    “你是丙和乙偷情咩?”

    烟杆敲到南星头上,裴怀良吐出烟雾,缓缓道:“这么简单有乜好猜的?我看是丙乙联手出千,骗了甲的钱,好跑路啦!”

    “果然是我阿叔,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是不对。你们知不知道……”裴辛夷衔着烟,视线不经意掠过阮决明,对众人笑道,“赢到最后的,其实是丁!”

    裴怀良夸张地“哗”了一声,“还有这种事,是这个丁早看穿谁出千,拆穿了他们啊?”

    裴辛夷站了起来,“牌牌,看今晚我们谁做‘丁’。”

    裴怀良抬手跟着起身,“来!”

    *

    客厅里,麻将牌桌搭好,旁边的钟摆随时间流逝而摆动。

    裴怀良将面前的牌摊开,“胡了!”

    佣人前来通报,“夏姑来了。”

    接着就见阮法夏领着一位下属走进来,她笑:“咦,我来得正巧。”

    裴怀良朝她招手,“看来夏妹是我的福星。”

    “我可不是来做福星的。”阮法夏着朝阮决明、裴辛夷一一颔首。

    裴怀良示意南星挪开位子,扬了扬下巴:“正好,你来。”

    在座几人都食烟,牌没玩几圈,这一隅便烟雾缭绕,浓得散不开。

    阮法夏把筹码放在桌子中央,挥开烟雾,忽瞧见坐在身边的人愁眉苦脸,奇怪道:“你怎么了?我输的又不算在你头上。”

    南星捂着肚子,艰涩地:“你玩,输了算我的。”完逃也似地跑走了。

    裴辛夷笑出声来,“吃坏肚子了?”

    阮决明:“他每次出去再回来都这样,奇不奇怪?”

    裴辛夷垂眸,看着手下翻转的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咯。”

    *

    那边厢,宅邸里安静无声。

    阿梅端着托盘穿过走廊,敲响门扉。

    “进。”回应她的是稍显疲惫的男声。

    阿梅开门走了进去,将托盘放在茶几上,顺势跪坐下来,“姜哥,有什么事?”

    良姜靠盘腿坐着,一手撑着额角,掀起眼帘看她,“梅,刀哥怎么讲?”

    阿梅心里咯噔一下,心翼翼地:“还没有指示。姜哥,你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抬头。”

    阿梅只得抬起头看着他,“姜哥,你不会怀疑二少爷……”

    良姜摇头,“太太的确天真,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即便我交给她,她也拿不下这么多生意。但太太不蠢,那点儿剂量的三氧化-二砷怎么能致死?如果她发现,事情会更棘手。”

    阿梅蹙眉:“姜哥,你的意思是?”

    “不能再等了。”良姜拿起托盘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可、可是刀哥还没要动手。”

    “刀哥那边我去,你请太太过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