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阮决明轻吻一下就作罢,到底还是没做太出格的举动。裴辛夷庆幸开车的是新司机,而不是周珏或周崇。那么阮决明定然不会就此放过她。
他们带着孩出去吃饭总归不妥当。于是裴辛夷托周珏买来食材,在家做饭。
裴安菀开心极了,连呼“六姊和阮生下厨”,就差当着曾念的面唤“爹地妈咪”。曾念见状,借口有牌局,出门去了。
裴安逡对妹妹嘀咕,“妈咪走了,点解你要这么做?”
前些天,哥哥指着画儿“爹地妈咪”,妈咪是多么高兴啊。可他转眼还是“分不清”妈咪。
她记得曾念过去灌输的关于裴辛夷危险的话,还察觉出曾念其实根本不在意他们感受的事。这一切疑虑,在得知谁才是妈咪时,终于有了答案。
可哥哥认为曾念对他们很好,比裴辛夷这个骗子还要好。他们为此争吵过几次,裴安菀觉得和哥哥不通,不愿再了。何况,妈咪要给哥哥一些时间。
裴安菀觉得,这样也许是好事。毕竟对哥哥来,同时喊两个人妈咪很困难。而她不同,就算突然来个人,要她唤妈咪也是可以的。她心里没有障碍,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
但当下听哥哥这么讲,裴安菀还是有些生气,蹙眉:“关我乜事?”
裴安逡瘪嘴,不再言语。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一对男女,他其实也感到高兴。
晚餐很丰盛,阮决明做了些越南北方菜,裴辛夷做了粤菜。没时间煲汤,只得从饭店买来大骨汤。
跑腿的还是周珏。她把汤端到厨房去换汤碗装,嚷着:“六姑,我在休假诶,你这么使唤我。不管,反正我要在这里食饭。”
裴辛夷宠溺地:“好,你叫他们洗手,去坐好。”
等周珏走开,阮决明笑:“好彩妹还是细蚊女的样子。”
“是咯。”裴辛夷无奈地摇头,“她当自己和菀菀八仔同辈,总跟我撒娇。”
“他们都和你撒娇,你呢?”
“我啊。”裴辛夷偏头,睨着阮决明,“和你啊。”
阮决明刚洗了手,水都没擦干就去捏她的脸颊,“你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得意?”(可爱)
“我几时不得意?”她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恰似少女。
一行人在饭厅落座,欢声笑语不停歇,格外温情。饭后,他们一齐在客厅看电视。阮决明左手拥着裴辛夷,右手揽着裴安菀。周珏和裴安逡坐在长沙发前的地毯上,吃零食吃得满手都是。
电视里放映的是前段时间热播的TVB剧集《难兄难弟》,罗嘉良和吴镇宇在插科诨。裴辛夷忽觉酸涩,不自然地拂了拂鼻子。
“怎么了?”阮决明低头问。
裴辛夷对他笑笑,“冇嘢。”
阮决明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额边的头发,“舍不得?”
半晌,裴辛夷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声:“嗯,舍不得。”
周珏听见了,回头“喔”了一声,趣:“好酸啊。”
裴安菀冲她做鬼脸,“不要扰爹地妈咪!”
周珏回敬一个吐舌,“你们两个鬼才是电灯胆!快点去睡觉,好让你爹地妈咪过二人世界。”
裴安菀眼眸一转,轻踢裴安逡的背,“八仔,我们去玩大富翁?”
裴安逡其实想看电视节目,但他知道拒绝的后果,讪讪应声,“好吧。”
周珏自然乐意加入,揽着他们往游戏室去了。
阮决明耸了耸肩,“点算,只有我们了。”
裴辛夷左看右看,起身:“我困了,我去洗澡。”
阮决明一把将她拉回怀里,下巴胡茬蹭着她的脸颊:“睡觉啊?我陪你咯。”
裴辛夷被胡茬扎得痒痒,躲闪着:“你好烦。”却是忍不住笑。
*
半夜,房间里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映着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烟雾徐徐升起,裴辛夷挠着阮决明的腹肌,哑着嗓子:“阮生,下次见又是几时?”
阮决明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想我的话,随时。”
“又讲笑。”
“没有。”阮决明将烟递到她唇边,等她吸了一口,反手放在了烟灰缸上。他翻身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歪主意,不然你知,你会死得很惨。”
裴辛夷喉咙一哽,故作无事地笑,“乜啊,不要和别人拍拖,还是不要上床——”
话音未落,他封住了她唇。
*
次日清,裴辛夷早起和Maria一道烤吐司,看见阮决明走来,笑着迎上去。他的领带搭在脖颈上,还没来得及系。她什么也没,拎起领带就帮他系上。
“我像不像好好太太?”她抬眸。
阮决明笑:“你确定?”
“我只在阿崇第一次穿正装的时候系过领带嘛。”
阮决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挑起系得丑兮兮的领带看了一眼,消了重新系的想法。
慢慢吃完早点,裴辛夷把两个睡眼惺忪的孩叫出来。裴安菀了道别的话,还是抱着阮决明不肯撒手。
“好了,再抱下去,阮生的航班就要飞走了。”裴辛夷。
裴安菀亲吻阮决明的脸颊,依依不舍地松手。
裴辛夷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裴安逡,柔声:“仔仔呢?”
“Bye-bye.”裴安逡抿了抿唇,垂眸,“要常来看我们哦。”
阮决明一顿,抱起他来,揉搓他圆乎乎地脸蛋,蹙眉笑笑,“一定。”
“我还是送你去机场……”裴辛夷。
阮决明:“不是讲好了?我不喜欢,好彩妹送我就得了。”
公寓门关上的时候,裴辛夷感觉到了短暂的空白,就像有什么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了。
“人走了,还看乜嘢?”冷不丁响起曾念的声音。
裴辛夷转身,对她笑了一下,“念姨,我想你该清楚,如果不是你,一切都不会这个样子。你,如果他知道了,你会怎样?”
曾念也笑,肯定地:“你不会让他知道的,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年冬天,裴辛夷对阮决明,明年六月在法国里昂一间咖啡馆见。七月去越南,在罂粟花田,他他没有去。其实他去了。至少她听裴安胥,他曾在法国念了一年fi。
裴辛夷不知道,阮决明去法国留学的机会来之不易。
他恳求父亲送他去法国,还被父亲认为是想逃避家族生意,软弱的表现。好在当时有位法国人和父亲在谈生意,父亲认为这也是一个逐渐参与的契机,托法国人的关系,送他去留学了。
阮决明在法国待了一年,中途返回越南拿了几次货。六月过了,圣诞节也过了,他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他预料到了,嘲笑自己不该相信骗子的话,毅然退学。
阮决明亦不知道,裴辛夷根本没机会去。
她订了去法国的机票,想去过夏天,可曾念察觉出不对劲,逼她出实情。曾念知道孩们的父亲从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变成了阮决明,感觉到了危机。
裴辛夷每次出发之前,孩们都会生病,感冒、发烧、支气管炎、肺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都是曾念设计的。不得不,曾念是一个合格的护工,总能将孩们的病控制在危及性命与过重之间。
曾念淡漠地:“你该感谢我给你上了重要一课。朋友转眼就可以变成敌人。”
裴辛夷明白了,曾念对孩们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只当他们是棋子。就像她于父亲来,也只是尚且可以利用的棋子。
裴辛夷确是学到一课。人人唯利益至上,连情感都可以做戏。
*
转眼到了中秋。一大家子人在山顶别墅团聚,饭席间的气氛难得融洽。
裴辛夷趣:“最近冇看见五哥的花边新闻,对女人意兴阑珊了?”
“对哦!”裴安霓接腔,“难道五哥发现自己真正的取向了?”
裴怀荣横眉,沉声:“安霓,不要胡话!”
裴安胥连忙做和事佬,分别讲了好话,又:“听安霓最近和向家的仔走得很近?”
裴安霓顿时红了脸,咬着唇:“我又冇话你不好,你这样攻击我。”
“我讲的事实,怎么是攻击?”裴安胥偏要戏谑。
裴辛夷笑:“我知,Eugene嘛。有时下班碰见他,他总和我提起Annie。”
裴安霓眼眸一亮,声问:“真的?”
“当然咯,六姊几时骗过你。”
何云秋夹了一块鲍鱼到安霓碗里,状似不经意地:“倒不知道六妹也认识Eugene。”
裴辛夷依旧笑着:“其实趣事不止这么一件,阿爸,我有悄悄话和你讲。”
裴怀荣到底是老了,见裴辛夷如此乖巧,不禁忆起从前,叹道:“辛夷还是贴心。”
可当二人去书房“悄悄话”,裴怀荣转眼就忘了从前,怒骂:“公司的事不归你管,你调查这些做乜啊?”
裴辛夷有些怔愣,以为父亲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
何云秋趁怀安船务公司股价下跌之际,暗箱操作令股价持续下跌。她卖出湾仔的地,拿钱做空公司,将套出来的钱转移到离岸公司。
“何云秋要搞垮你一手创办的公司,阿爸。”裴辛夷。
裴怀荣一手拂开茶几上资料,连茶杯也落在了地上。他捂住心口,:“这公司早不是我的了,如今姓洪!”
电光火石间,裴辛夷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你参与了?你让何云秋这么做的?”
“那是你细妈!”
裴辛夷静了两秒,自嘲地笑笑,“我查了这么久,还以为……到头来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
裴怀荣放缓语气:“辛夷,移民是迟早的事。我答应维持和阮家的生意,不过是给佛爷最后的面子。”
“你们移民,就把我嫁去越南对吗?”裴辛夷握住茶杯,一用力茶杯就翻倒,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手心,“怪不得,这么大手笔的事,要瞒着我做。”
“乜嘢嫁不嫁?阮决明那么讲,我都冇松口。”
“你当然不好松口,这笔生意维持一日,我就要洗脏钱一日!”
“洗脏钱?”裴怀荣哼笑,“讲得你很干净,你的古玩行做乜我不知?你不一样帮他人洗钱?还有灭口……如果你抖一抖,半个金融业的人都要跟着遭罪。”
裴辛夷咬了咬牙槽,:“那些人是谁?都是你的‘朋友’。我不帮忙,你有今天?恐怕我们一家还指着湾仔的几块地几栋楼生活!”
“辛夷啊,你细妹细佬还,你想他们像你和老五一样,永远做这些事?”
“……就当你是为了这个家,你们做的这些,就不怕洪家人发觉?到时候三姊要怎么做人?”
裴辛夷起身,抹去手心冷却的水珠,“阿爸,那块地以前是阿妈的。我不会帮你善后,你不要后悔。”
*
客厅相距远,沙发上的人没听见方才的动静。见裴辛夷走来,裴安霓还招呼她吃月饼。
裴辛夷勉强笑笑,:“Sorry,我有些累了。念姨,我们回去吧?”
曾念觉出不对劲,不敢忤逆,忙哄着两个孩与众人道别。
司机放假,由裴辛夷开车。心下烦闷得紧,她破例开了车载电台。电台主持以低沉的腔调念着古诗词,映衬当空一轮明月。
后座的裴安菀和裴安逡争相诗题,曾念被他们惹得笑个不停。
裴辛夷弯起唇角,却尝到了咸味。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19]
作者有话要:[19]《嫦娥》李商隐。译文:云母屏风染上一层浓浓的烛影,银河逐渐斜落启明星也已下沉。嫦娥想必悔恨当初偷吃下灵药,如今独处碧海青天而夜夜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