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魏贱庶
刚穿过来时,林柯自然以为这是历史上的魏。
毕竟不管是书上还是人们,都和他在一些电视剧里看得差不多。
口称皆“公子”、“姐”,来往皆“鸿儒”、“白丁”,行书皆“罢了”、“尔尔”。
所住房屋,山水园林,一草一木,碧瓦朱甍,高台厚榭,皆古意盎然,美轮美奂。
家中往来之人,羽扇纶巾,锦衣绣袄,衣香鬓影,不是帅哥和老帅哥,就是美女和老美女。
为父者,当朝大儒,礼部尚书,正三品,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一举一动皆在万人之上,七八九人之下。
而且林家家境殷实,君上信任,兄友弟恭,夫妻和睦。
这些都很好,可以是穿越者梦寐以求的模板之一,唯一不好的只有一点。
不,两点。
其一是因为他是庶出,生母为青楼女子,在种种原因下,已然病逝,且在撒之前受尽困苦。
虽然林大人有十几二十个儿子女儿,但是只有他的母亲是贱籍,而且是贱中最贱的九流之末。
当朝大儒有著市制杂论,言:“下九流者,书、衙差、杂役、走夫、奴仆、媒婆、恩赦、盗窃、娼。”
娼为末流,户籍也是最贱者,与恩赦和盗窃两流的后代,都不能入平民籍。
第二点不好就是,他的父亲为当朝大儒。
而且是礼部尚书。
而且是对礼制苛求到极致的大儒。
而且是对嫡长子制度推崇备至的大儒。
而且
他的父亲,很讨厌他。
或者也不能讨厌吧,只能是厌恶至极、见之即烦、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求能大义灭亲、清理门户那种。
因为在林大人看来,他的出生完全就是一个错误,或者是失误,或者谬误。
意思就是他就不应该被生下来。
当然了,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至少这两个令人烦闷的点并不能影响林柯的身份是礼部尚书之子。
毕竟大魏律法极严,对忠孝二字看的很重,轻易毁掉自己的血脉,那和忤逆自己的宗族祠堂、背叛自己的姓氏没什么两样。
林大人如此推崇礼制,就算他儿子是娼之后,也不可能清理门户。
即使林大人只需要轻飘飘一声轻喝就能震死域外大魔,也不能对自己亲子动。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e) 大魏朝,又名大魏圣朝。
大魏帝,又为天下圣皇。
四海四域,天上地下,山河湖峰,皆匍匐于圣皇之治。
六族六国、八道十三派、儒释道三家、妖魔怪鬼神等,皆惧圣皇一言一行、一字一句,
圣皇大悦,天地同兴,圣皇一怒,万物湮灭。
就不圣皇,三省十二部任出其一都可以使得赤地千里变丰沃厚土,民不聊生变安居乐业。
三省十二部齐出,可抵圣皇一怒。
反正总之就是,在这种世界里,林柯战战兢兢活了几天,才完完全全适应了异界古代生活。
至于他前身“林柯”记忆中学习到的这些知识,他也不会全信。
皇帝嘛!
自然是什么厉害就把什么往自己脸上贴。
总不可能昭告天下,外面全是强国,自家不够别人一合之敌的。
当然了,那种神鬼之术,他却是信的。
因为在前身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了他之后身体虚弱,然后被寒气之魔入侵躯体,最后被林大人一个“镇”字把那大魔给镇死了。
那种可以使山水结冰、使天空飘雪之寒气大魔,在前身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对于自己的父亲,前身更是又畏又惧。
年十五,子惧父,父仇子,母早亡,兄友远,奴欺贱。
原因是什么?林柯这十来日也在摸索。
然后觉得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户籍。
他的身份太贱了!
林大人一左妻一右妻,再有十六妾,家中分为左右二府及平府,左右二妻入左府,十六妾入右府,其余什么奴仆丫鬟之流尽皆属平府,由一管事管理。
而他,和他的母亲,入的就是平府。
当家做主的人厌恶,那两妻当然也不可能喜欢,其后代更是不会把他当幼弟。
上面的三分淡漠,就能换来中间的五分轻视,自己下面的十分嚣张。
所以,家里的奴仆们对林柯母子当然算不得好。
而就在几日前他郁郁而终的母亲尸骨都只能葬在他们院后面。
他们院原本不是木火房,后来因为家里某个兄弟养的马想换个地住,于是他们就搬迁去木火房了。
木火房,也就是储存烧火的木头的地方。
他母亲的衣冠冢,就在木火房之后,以前日日看着木火房的厮和自己儿子一起劈木头,死后也是如此。
()(e) 或许,他的前身就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悲愤交加,才最终给“气死”在木火房里的?
“林柯公子,还抱着书看呢?快来劈木了!”
正当林柯还在思索时,却听有厮过来喊他。
此时的林柯正坐在木火房的门前,中有一本用废纸当作书皮的书籍。
上书:王制。
林柯长相清清秀秀,眉目之间遗传了林大人的三白眼,看上去冷酷无情,但是笑起来时却又是遗传了母亲桃花眼般的温柔。
只不过,他身穿一套已经浆洗多次而有些泛黄的青衫以及破布鞋,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些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
“砍木?”林柯也没拒绝,站起来后将中书本好好放在凳子上,然后提起一旁的刀就走过去。
他的吃穿用度按理来都应该由府上管事发放,并且作为林府之子所获还不低。
但是身在平府管事管理下,他的吃穿用度也变成了自己去挣。
旧时前身的母亲依靠洗涤衣物挣钱养他,他六岁以后就开始劈木火来补贴家用了。
那管事不敢也不可能把他们母子赶走,但是让他们做活儿来养活自己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毕竟,整个平府的人,都是管事的管理。
他们母子俩,在林府活的就像两个下人,根本没有夫人和公子的样子。
“柴啊,每天就剩你和梅树在陪我啦!”
林柯拿起十八厘米长的木头,轻轻抚摸一下柴身,叹了一口气。
木火,就是柴。
“啪!”
“啪!”
“啪!”
他坐在柴房门前,开始狠狠地、用力地、快速迅猛地将柴刀插入柴身,一秒钟好几下。
柴木在林柯的大力进攻之下发出一声声鸣咽和痛哭,而后整个身体仿佛被塞满一般爆裂开来,化为整整齐齐的几节。
而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劈柴声也懒得进来看,径直就离去了。
唯独剩下柴院里“啪啪啪”的声音,连同上柴火的鸣咽与痛哭之声,颇为有节奏和韵律,仿若浪潮,一浪接着一浪。
而林柯此时双眼紧紧盯着柴身,汗珠也一滴滴滴落下去。
如同火中之栗在炸裂,又如同百米冰层即将破碎。
今天,林柯就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