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后浪拍前浪
地下室这一大二上楼的同时,楼上脚步声渐近。铮引出现在楼梯口,上身穿着墨绿色防水防风沙的野营外套,迷彩服的裤子上有好多口袋。见儿子扑上来,铮引笑着伸迎接他,只是眉宇间隐现忧虑。“谦宝这两天乖不乖?有没有惹陌老师生气?”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陌岩诧异地问,“是因为空战的缘故吗?”
铮引回头瞅了眼客厅,摇头,“他妈妈不舒服。”
这可奇了,在陌岩印象中,魅羽和羽都是永不生病、成日价生龙活虎的类型,更不用大魅羽还吃过不少王母的蟠桃。哦,羽也吃过。
屋外警报声已停,一行人来到客厅,见大魅羽以扶额蜷缩在沙发里。一向以妩媚健康形象示人的她,此刻眯着眼睛面无血色,倒多了分病态美。羽和谦宝走过去,一左一右地坐到她身边。
“你俩吃过午饭吗?”陌岩问,瞅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我吃过了,”铮引,“她没胃口,我去给她煮点粥。”
“我去煮粥,你们大人话。”羽麻利地跳下沙发朝厨房走去,能察觉到背后大羽姐姐投来的欣慰的目光。
进厨房抄起只不锈钢锅,踩着板凳洗米,再搁到天然气炉子上,点着火。随后倒了杯热水捧在里走回客厅,将热水递给大魅羽,又坐回她身边。
“呦,瞅瞅,”大魅羽一只握着杯子,另只捋着羽的辫子,“这么乖巧的丫头,未来的夫婿若不送上百万聘礼,可别想领出门。”
那边两个男人原本坐在饭桌旁话,闻言一齐扭头盯了大魅羽一眼。羽朦朦胧胧地感到这俩男人的眼光不尽相同,但也不出怎么个不同法。
当下摇着头:“我不乖巧,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比如你和陌老师。不喜欢的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理。”想想又添了句:“除非我有事求他。”
大魅羽闻言笑得中的水都快洒身上了,精神头比先前好了些。“同我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听得羽心头一动。是啊,来奇怪,爸爸她羽从就和别的孩子不同。谁知越过千山万水,穿过茫茫虚空,竟在这异国他乡碰上个和自己如此对脾气的大姐姐。等等,这个大姐姐曾是陌老师的相好,怪不得陌老师对她羽那么好呢,是一见之下就有亲切感对吗?
羽暗自胡思乱想了一阵,记起还在煮粥,起身去厨房里看锅,把火拧了些。待重回客厅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喂,我没听错吧?”大魅羽语气不善地冲两个男人道,“你俩在什么?还真的要去帮那些夭兹人打仗?当年他们是怎么残害咱们家乡同胞的,都忘了吗?”
“不是帮那些军人打仗,”铮引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你今天也看到了,就快殃及到这里的平民,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无辜,咱们家乡的人不无辜?你舰队里死去的将士们不无辜?”大魅羽喝完水,把杯子搁到面前的茶几上,伸将谦宝衣服上松开的线撤掉。
口中接着道:“本来过得好好的,没招谁惹谁,这帮贪得无厌、嗜杀成性的玩意儿从天而降。川父亲怎么死的你亲眼见过,那些六道被捉来这里的奴隶和泥天军都经历了什么,你比我还清楚。要我——活该!现在就该让这个国家的政府和民众尝尝被侵略是什么滋味。”
铮引不再理她,扭头问陌岩:“他们留下的名片呢?”
“你敢迈出这个家门一步,”大魅羽抬高了嗓门儿,“我向你保证,回来之后再也别想找见我们娘俩!”
“找找看,”铮引接过陌岩递过来的名片。
羽忽然想笑,记得谦宝过,爸爸对妈妈一向百依百顺。
再看那头的陌岩,捂着嘴笑了会儿后,冲大魅羽:“我来替男人句话。我们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事情之间是截然分开的。他们侵略咱们的家乡是一码事,他们错了。但现在他们保卫自己的民众,这是应该做的事情。不能让原先犯下的罪孽抹杀当前行为的正确性。”
大魅羽显然无意同陌岩争吵,但也忍不住:“男人的思维方式?这就是我们女人都拖泥带水,不能就事论事?”
()(e) 羽见她口气放软,转了下眼珠,心道有个谚语叫什么来着,“打狼随棍上”还是“墙倒众人推”?反正她得帮下忙。
“大羽姐姐你武功高强,坏蛋打到家门口也不怕,可你想想妞妞和她妈,还有卖鱼蛋的潘大爷,他们可没有自保的能力。假如我们不认识他们也就罢了,现在他们要是被炸弹炸死,被天火烧死,知道羽和谦宝两家人明明可以救他们,却袖旁观,他们死前该有多伤心啊?”
“丫头,”大魅羽一把将羽揽进怀中,“你这张嘴,连我都不过既然这样,我也得跟着去,真要全军覆没了,我至少能把你一人拎出来。”最后这句话是冲着丈夫的。
羽轮流望了下大魅羽夫妇,问陌岩:“陌老师,有个成语叫的是两个人睡在一张炕里面,感情就深,怎么来着?”
三个大人愣了会儿,随即哈哈大笑,“那叫‘伉俪情深’,不过羽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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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魅羽吃了粥,陌岩站起身冲羽:“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羽等他去楼上取来被褥,跟着他出了屋门,来到院子里,却见铮引从背后追上来,问陌岩:“对了,你会把脉是吧?”
后者吸了口气,“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三人转身回到客厅,铮引将儿子从大魅羽身边领走,陌岩坐到她身边给她把脉,羽站在一旁观看。之前同陌岩流浪的时候,羽也学了点儿脉象的基本知识,来白鹅甸后都快忘光了。
眼瞅着陌岩二指优雅地搭在大魅羽的腕上,羽忍不住赞叹道:“瞧这出的角度,还有每个指头的摆放,陌老师随随便便就把教科书和艺术画合为一体,仙、仙那个什么玩意儿”
她曾听人用“仙风道骨”这个词来形容兮远,可一时没想起来。以她学生的词汇,又找不出更合适的法,只得卡壳了。
大魅羽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拍马屁的本事,也胜过你大羽姐姐了。”
陌岩红着脸为大魅羽把了会儿脉,忽然脖子僵住,眼睛直直地瞪向前方。羽心道不妙,莫非大羽姐姐得了癌症?想问又不敢开口。羽自己的妈妈就是癌症去世的,即便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忌讳这两个字。
“怎么样?”身后的铮引语带颤音地问。
陌岩忽然醒过神来,面露喜色地冲谦宝:“谦宝,你要有个妹妹了,高不高兴?”
谦宝挠了挠头,一脸迷茫地四处张望着,“妹妹在哪里?”
铮引绕过羽走到太太面前,将她拥入怀中。一旁的陌岩站起身,:“既然有了身孕,就别往战场上跑了。我与铮引前去,羽到时送来你们家。”
羽跟在陌岩后面又一次出了门。二人在暮色中走着,羽还在思索“妹妹”的问题。她因为见过阿珍姨怀孕,比谦宝懂得多,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遂问陌岩:“陌老师,大羽姐姐怎么生宝宝?我家原先养过母鸡,是像母鸡那样先生个蛋出来,再孵蛋吗?”
陌岩没做声,过了会儿才:“倒也差不多吧,只不过孵蛋是很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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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上是个阴天,陌岩将羽送到谦宝家,同铮引一起坐上军部派来接他们的车。临行前陌岩特意嘱咐大魅羽:“今天一天都要看好了那个丫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掉。”
“放心吧,”大魅羽自信满满地,“能从我里溜掉的,不多。”
待院里恢复寂静,大魅羽也学陌岩那样,将两个孩叫到饭桌前给他们上课。当然陌岩的耐心她是学不来的,羽灵,一点就透,倒还没惹到她。谦宝则没少挨她数落,嘟着嘴不断嚷嚷想念陌老师。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大魅羽胸口又是一阵恶心感,跑去洗间吐了半天。等回到客厅发现只剩谦宝一个了,问羽去了哪里。
“她去二楼厕所了,”谦宝指指楼上。
大魅羽也没在意,拿过谦宝的习题检查答案。又过了十分钟,羽还没下楼。大魅羽将灵识投向二楼洗间,随后一拍桌子站起身,杏眼圆睁。“鬼丫头真是气死我了!简直、比我时候还要无法无天。”
()(e) 这可怎么办呢?瞅瞅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这丫头既已学会御风而行,谁知她往哪边去了,这可怎么找?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想起接走铮引的军官临行前留了附近一个空军基地的联络方式。这种情况,也只能让军方派人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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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陌岩随铮引坐着车离开白鹅甸,刚开始还不时向后张望。确定没人跟来后陌岩终于松了口气,同坐在前排的军官询问战况——就是上次来家请铮引被羽勒索了三百块钱的那位。
由于白鹅甸交通阻塞严重,停停走走到正午时分才开到郊外,又过了半时来到一处简要的空军基地。地儿倒是宽敞,只停了三艘型飞舰和十来架飞,大概主力都已参战去了。
几人计划着先吃午饭,饭后改乘飞船去总部。车在饭堂入口处停下,大部分士兵已吃完饭,正握着空饭盒三三两两走出饭堂。陌岩下车还没走几步,见半空中落下一只粉红色的事物,啪地摔到路边草丛中。陌岩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走过去拿起来看——这不是羽平日装在书包侧兜里的塑料水壶吗?里面还装着大半瓶水。
“出什么事了?”铮引停下脚步问。
陌岩已经气得不出话来,用指着头顶。他知道铮引有天眼,毫不费力就能探知空中的异物。果然,片刻后铮引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只有我娶了个看不住的”
“有喇叭没?”陌岩转身问开车来的司。
“什么?”司摸不着头脑。
“喇叭,扩音器!”陌岩没好气地,“能把人声音放大的。”
司一溜跑,很快找了只喇叭回来。陌岩将喇叭举到嘴边,冲着半空喊:“卫羽同学——限你一分钟内给我下到地面来——”
片刻后,一个的身影出现在云层中。也不算太吧,除了背上的大贼包,里还提着个塑料袋,估计装的是从谦宝家顺走的食物。随后就跟背着降落伞一样,羽缓慢平稳地落到地面上,基地的士兵们都看傻了。
决不能轻饶这个丫头,陌岩一边走上前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这回若是不把她给囫囵送回家,以后可当真管不了了。
“谁叫你跟来的?”他沉着脸问,“你知道战场是怎么回事吗?你问问这些士兵叔叔,他们谁见过七岁孩跑到战场上瞎掺和的?”
羽羞愧地低下头,但陌岩敢肯定她的羞愧是装出来的,他几乎能听到她脑子里叮叮当当快速转动的齿轮。
“我来不是因为陌老师,”半晌后她才,“你们俩现在都不会飞,万一飞船着火了,谦宝爸爸就回不了家了。到时不仅谦宝再也见不到爸爸,刚出生的妹妹一辈子都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她会想,为啥别人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呢?是因为爸爸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吗?实在是太可怜了!”
到此处抬头一笑,“还好我会飞,至少能把你俩拎出来。”后半句话是重复魅羽两天前过的。
陌岩快背过气去了。狡猾的丫头!知道他是不能被打动的,所以把铮引一家人连同“遗腹子”都搬出来了,这么一来他还怎么好反对?
回头,见铮引在他背后笑得捂起了肚子。待止住笑,铮引走上前去,弯下腰冲羽:“羽,谢谢你这么为我们着想。我和你陌老师都不会有事,你放心回家,等我们打胜仗回来好吗?”
陌岩身后的军官也放声道:“丫头,有胆识!不过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陌岩叹了口气,“算了,让她跟着吧。”心道以大魅羽目前的状况,根本就看不住这丫头,到时候再一个人溜去战场就麻烦了,现在好歹跟在自己身边。将中水壶在自己洁净的衬衣上抹掉尘土,还给羽。又冲铮引:“你太太肯定急坏了,叫基地派人回去捎个信吧。”
羽见自己被批准留下,原地蹦跶了一下。一行人随后进食堂吃饭,陌岩听背后的羽对同来的军官:“叔叔,我这儿带了自家做的红肠,你要不要尝尝?”
陌岩在心里感叹:上次在你地盘上你勒索人家三百块钱,现在见形势变了,又开始拉拢人家。乱世中的强者都是这样的人,好!所谓后浪拍前浪,不服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