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谜梦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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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葬月恍惚间回到了道域,回到了父亲死亡的那一天。

    “为了剑宗,请君,献头。”熟悉却又凉薄的声音入耳,随即月便亲眼见证了兵刃穿透肌肤,剑气搅断筋脉的难忘一幕。

    长剑无情回抽,血液交织着五脏碎片喷涌而出。

    漫天血光映红了少年内心,也照亮了凶面容——剑宗宗主玉千城。

    “不要!爹亲!”月双目充血,声嘶力竭地喊道。无声帘幕浮现,划分了两个世界——生与死的界限,过去与如今的界限。

    月怒吼着上前,拳头仿若雨点般落在单薄而又坚韧的结界上,然而点点波纹的浮现轻巧卸去对方力道,嘲讽着少年宛若蚍蜉撼树般的无力。

    场景再变,是修真院同窗的日夜嘲讽。“果然是剑宗有史以来最笨的白痴,这种人打死刚好?”“仙舞剑诀都练不会,真是丢尽了我们剑宗的脸!”

    “能进来修真院,还不是因为他父亲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情葬月脑中浮现昨日发现剑柄藏书时的所见所闻:

    “飞溟吾儿,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吾应该已经死了。

    但是,我希望你能为我活下去,更为修真院惨案中因玉千城私欲而亡的一百九十四名冤魂而活下去。

    只有你,能让亡灵沉冤昭雪的同时,不让剑宗颜面扫地。

    读到这,你应当很讶异,身为道域神君竟为一己私欲而将道域新生代尽数扼杀。权力,的确是腐蚀精神的毒药。

    本次大比其他三宗英才济济,而剑宗则相形见绌。掌握大权足足三十六年的宗主害怕了,害怕自神坛跌落、害怕受千夫所指,于是他与辅师琅函天密谋,一策划了修真院惨案。

    飞溟,你的存活也许是你亲生父亲最后的一点良心显现了。

    是的,你没有听错,宗主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的出生是个意外,当宗主将你交到我面前时,我诚惶诚恐。而抚养你长大,在当时的我看来不过是一项必须的任务罢了。

    但经过多年相处,你的哭声从一开始的折磨变成了我感同身受的痛楚;你的笑容也变成了加固血不染封印后筋疲力尽的我的唯一心灵慰藉。

    吾儿,飞溟。吾知晓你不喜练武争锋,素来平和淡泊。但宗主安排你进修真院无疑也是想让你有自保的能力,我也赞同此举。

    我曾不止一次地对你过,人生不止天元论魁,你应当有更为宽广的未来。

    然而,当我知晓玉千城与琅函天阴谋时,这一切轰然崩塌了。当权力被有心人所掌控,千千万万像你这般的儿童,真的能看见未来吗?

    我扪心自问:惨案真相不揭露,那么就是野心家的血腥胜利,是无数冤魂的死不瞑目;而真相一旦揭露,那么生我们养我们的剑宗又无颜立足道域。

    所以,对不起,我只能将这份责任交给你。这很沉重,然而除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好人选,我相信的也只有你,那个天性善良、不慕名利的你

    揭露玉千城阴谋,壮士断腕,也许对你而言很残酷,但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剑宗——你我共同的根。身为幸存者之一的你将会是修补四宗破裂关系的最好人选。

    我很抱歉,没能替你遮风挡雨;我很遗憾,不能见你娶妻生子。

    对不起,飞溟。来世,换我做你的儿子,让我为你负重前行。

    ()(e)  ——你无用的义父,岳万丘绝笔。”

    往昔浮现:“汝之幼子尚且跟不上剑宗外门弟子的进度,如何能进天才云集的修真院?”修真院教师反问,无疑是有心拒绝月入学。

    “飞溟他只是心思稍庞杂了一些,神君经考察也是特批他进入修真院的。我相信他能在您的教导下走上正轨的,拜托您了?”

    原本在月幼心灵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往日笔直的脊梁如今呈九十度弯曲,向修真院导师深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

    少年不识愁滋味,长大方知父亲为了自己成材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不知不觉间,观者已是泪流满面。

    倏然,镜头再转,是岳万丘豁一身真元镇压邪剑血不染。

    “啊!”惊呼过后,岳万丘背后突来暗招,洞穿四肢百骸。

    千创百孔的身躯重重坠地,玉千城中云杖剑气隐隐,冷漠开口:“汝不死,吾心难安。”

    “为什么?”压抑的语调,几分心碎,便是几分杀意,月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你能这样轻贱生命?”

    从我一出生就剥夺了我的姓氏,在我融入集体后摧毁了我的友谊,最后更将我唯一的父爱亲送入地狱。

    凶不答,无声的漠视,血腥的双时刻嘲笑着对方的弱,蚕食着少年仅存的理智。

    蓦然,台上血不染好似感应到万念俱灰之迷惘,与恨意滔天之怒火,大放邪光,吸引着在场之人的目光。

    月惊觉邪剑仿佛近在咫尺,指逐根攀上瑰丽剑柄,无匹功力充斥剑主周身。眼中血色渐染,少年惊觉仇人与己身,强大与弱的地位登时转换。

    “芳菲阑珊,夙缘鶗鴃,风驷云轩愁誓约;夜蝶飞阶,霎微雨阙,剑锋无情人葬月。”

    实力的美妙令人沉醉,但剑者却从未感到如此清醒,恨意压过迷失感,无情葬月甫开口,便是与青涩面容绝不相符的冷冽杀。

    瞬影一剑,少年背身而立,好似所收之命无足轻重。

    “月,你,为什么要杀我?”

    不解、悲伤,却是今生在熟悉不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无情葬月猛然回首,剑痕之处鲜血四射,血雨打湿了月之脸颊,少年恍若未觉。

    眼前人,赫然正是亲将自己带出孤僻泥淖的大哥——风中捉刀。

    “我,我没有。”少年急于辩解道。

    “没有,那我脖子上这道剑伤是哪里来的,你上的又是什么?”发冠跌落,披头散发的风质问道。

    “我上的,是什么?”月低头,抬,入目尽是扎眼血腥,然而诡异邪剑,鲜血不染。

    少年心神大震之下,连退数步,撞入另一处奇境。

    叠翠流金,百花缭绕,正是四季一时。

    眼前两道人影交错,是荻花题叶与玲珑雪霏的日常切磋。然而伴随月的到来,场上气氛陡转凝滞,招来式往间,直袭对方要害。

    不知为何,雪招式一慢,花眼神凌厉,狠辣一击直逼雪之胸口。

    少女柔弱身躯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似曾相识的场景引爆月之情绪,邪气迸发,招在意先。

    少年紧握中血不染,长剑纵横,赤红光影点向眼前人眉心。

    傲邪剑法血布长河

    剑,停了,停在眉心一点血珠上,然而无形剑气隐隐搅乱对神经。

    但赤红剑身上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只只梦蝶,消弭剑上邪气,使得长剑不得寸进。

    ()(e)  花,笑了,这一笑就像一轮暖阳,好似要照遍世间一切寒冰与黑暗:“月,该醒了。”

    月从迷茫中醒来时,看见的是来回不安走动的风,背对自己的雪,还有眼上缠着厚厚纱布的花。

    经过大哥的一番解释后,少年方才明白原来先前梦境俱是血不染邪气作祟。

    听到屋中剑吟,急忙进入察看的风雪两人,看见的场景是无情葬月持血不染,直取荻花题叶眉心。

    花左紧握江山图一角,绢帛紧紧裹住邪剑剑身。然而尽管花应对及时,但锋锐剑气仍是伤到了自身神经,因此失去了视觉。

    月愧疚的看着花脸上白色纱布,恍若察觉到对方心绪般,花轻笑开口道:

    “不拘泥眼前所见反倒有利于画道突破,师尊为追求画道极境亦曾自封视觉三年,方成就如画江山美名。”

    乙木灵能感应下,发现月仍是自责低头,花续道:“与其自怨自艾,不若帮我个忙吧?”

    少年猛然抬头,脸上尽是认真,低哑声线颇具磁性:“什么忙?”

    “此处向东三里,我日前采药之时察觉到一股纯木灵息,帮我把他带回来,这是感应装置。”

    言罢,取出一只纸鹤。话音刚落,花只觉下一轻,身旁清风掠过,月已直奔东方而去。

    “花,你真的没事吧?”身为大哥的风率先打破屋内沉默,雪在一旁也是紧张不安的看着花。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花无奈,开口解释道,“我先前所都是真实,以心入画本身就是更为高深的境界,即使没有月的爆发,我也会自封视觉一段时间。”

    ‘但,自封一段时间与永久失明全然不同啊?’雪张了张口,却是一语未发。

    与此同时,急急而奔的月,顺着纸鹤引路,来到二哥所言之处。

    六根神异翠竹入眼,隐隐成阵,越发靠近少年越觉感应迟钝,倘若是普通之人入阵恐怕立时五感遭夺。

    月正苦思如何破解眼前幻阵之时,但见纸鹤光华大放,灵光交映间无形阵法立时破碎。

    少年一愣,旋即快步上前,只擎住竹身,提气发力意欲拔出眼前碧芒。

    “唔,”月闷哼出声,眼前竹枝竟悄然吸纳己身内力。少年急忙撒,惊疑不定地看向“罪魁祸首”。

    ‘这灵木似乎克制我体内邪气,傲邪剑法所成内力全然无效。’奇木消弭邪气,月感受道思维前所未有的活跃轻松,“那就只有”

    无情葬月心思把定,真气逆转。仙舞内力行遍四肢,再出,便是连根拔起。依样画瓢之下,其余五方翠竹亦被拿下。

    返回风花雪月落脚的屋,虽知奇物可以压制血不染邪气,但月毫不留念,将玉竹尽数转交给二哥。

    “信挥洒间,有封人五感、闭人六识之功。”

    接过宝物,花宛若巧合般地抽出了月面对的第一根竹枝,真气游走间,明了个中妙用:“就叫你六根清净竹吧!”

    六根清净竹,是花在苗地以医天子名义行医,扮演角色到位所获奖励之一,据乃一代大能中宝物的一点投影。

    为了加速其对九界环境的适应,荻花题叶遂将它种在院附近,体察此方天地元气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