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方之战 (4.5k)
翌日听证不出所料发生意外。
无情葬月与俏如来联名反水,伙同袖旁观的玄之玄彻底坐实非然踏古祸乱道域的阴谋家身份。
中苗边界,众叛亲离的忘今焉独对群侠包围,刀剑拒马如潮水般倏然涌至,随即听得呐喊声震荡平野,是见得苗疆退兵后鱼贯而入的尚同会人马。
一时间,局面大乱,抽身欲退的忘今焉急化天师云杖上。
天空蓦然狂风大作,伴随乌云汇聚,天地骤然暗了下来。
“天师云杖。”
这项道域王骨长约七尺,玉质杖身云纹绘影,乾坤杖首镶嵌银韬太极罗盘按分阴阳两仪,杖身与杖首交会处有纠缠节蔓上系绣幡素帛,往上延伸遒劲盘旋的枝蔓拱卫龙虎道印。
“墨舍巍峨?时雨永霑——”
道域王骨初现,催动灵能加成,非然踏古双掌交持天师云杖,杖首垂幡迎风飘扬,有若电闪般乍亮的道辉引发天际云海怒涌——
“万雷殛灭!”
天空乌云压顶越来越黑,厚厚黑色云层翻卷着,将此地笼罩。
雷电在云层中闪烁,无尽的压抑感出现在群侠心头。
方圆三里俱为阴云笼罩,只有离开这乌云笼罩的范围,他们才不会被忘今焉借由王骨发动的五雷正法波及。
只是很显然,他们已经失去离开的最佳会。
轰!
一声炸响,可怕而密集的雷海爆发,数道粗壮的雷霆自乌云中浮现劈落,打乱战圈,惊雷殛顶下,尚同会群侠伤亡惨重。
这些能为蒙昧始觉带来参与见证俏如来交接仪式的中原人俱是玄之玄的忠实拥趸。
毕竟来此之前蒙昧始觉并不能保证一定让修者生还,最可能的结果是让他意外横死当场。
眼下群侠的确横死当场。
反观俏如来,有赖雪山银燕周护的他一时安危却也无虞。
雷光下,修者看到了群侠苍白、肌肉颤抖的脸庞,也看到了玄之玄脸上冷酷的神色。
来不及心疼班底伤亡,执意欲留忘今焉的蒙昧始觉清啸一声,随形祭武墨改古岳。
雪亮的剑光,在昏暗的天地中发出刺目的光华,令人不可逼视。
剑光迎空直上斩向击落惊雷,意欲截断耀眼雷霆后非然踏古的退路。
在剑光雷霆两相接触的那一瞬间,玄之玄眼中的时空,怒风,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下来。
可惜剑光到底没能切开雷霆,因为斜里有黑风狂涛卷起,挟有万千兵刃杀将下来。
风雷交加下,为惊雷击中的剑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天空跌落下去,一明两暗三道光影为黑风卷走不见。
顷刻间,忘今焉已然无踪,徒留炽盛雷光持续压逼。
此时,凤凰,磐龙凌空过境,登破五雷阵眼,一扫死亡阴霾。
乌云渐散,是铁骕求衣与本该回转东瀛的赤羽信之介,神田京一同时赶来,救下群侠。
雷声收止又来变生肘腋,蓦感耳鸣作痛的俏如来倏然单膝跪地,七窍有蜿蜒血蛇缓缓冒头。
“大哥。”眼见骇然景象的雪山银燕不禁惊呼出声。
“嗯?”
同样察觉不对的西剑流军师当即越过众人,拿起修者腕伸指把脉。
“这是——”把脉片刻探清原因的他目光震动,“咒杀!”
四方山
忘今焉是为在外打扎接应的铁竹笑施以天风法印带到此处。
待得朔风骤停,陡然现身的非然踏古尚未站稳之际,再逢惊涛掌劲袭面。
是毫不掩饰自身真实根底的禹晔绶真突发辣。
心知真正的云麓天观必然凶多吉少的忘今焉掌按云杖罗盘,凶招立现:
“极星十字掌!”闪烁生辉的太白银虹破浪断水,带动风向倏转。
看似身形疾退的禹晔绶真抬不疾不徐向外回应,掌风震动身形后撤,袖中有流光向前发出。
反噬其主的溃散水珠势挟余劲,如雷霆一般瞬间越过漫长距离
叮!
一声脆响,像是风瓶碎裂,碎裂的元鯓幻斗触发内里藏招——
怒天之惩万箭天裁!
再变风向抖开阴阳阵法,天光圣箭若受召唤,穿云破空而射。
心知上下八方俱为无穷的流光箭气所封,非然踏古当立断,转动云杖平持,有玄奇线条镂刻符印虚悬浮空,化消术力一时僵持。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霎时冲入战局,蹑云逐影之步法别具一格,于绵密箭光中左穿右插,如入无人之境般迅速欺近忘今焉面前。
仙舞剑诀神光披雪涤霜月
清霜傲洁的剑风时如天河倒挂,时如笔走龙蛇,倏忽突破了满天箭光与悬空符印,长剑反撩直指杖身七寸。
()(e) 雄力交击,电光火石间几度变招的非然踏古拿捏不稳间,道域王骨登时脱了。
旋空倒飞而去的天师云杖滴溜转了几转,最后钉入地面。
禹晔绶真长袍一扫,收纳异端气,将风中一丝独属忘今焉之武息凝聚成团,藏入袖中。
先借竹剑离鞘险挡七彩贯虹一击复又拆过五招,余下单卸力既毕的非然踏古左掌拈指反招,欲以灵气为引呼纳王骨将之取回。
自忘今焉指尖探出的血气结罗四分流窜,往天师云杖卷到,为无形气罩隔绝在外。
因为有四色丝索比血光罗更早交缠上龙虎王骨——
“仙舞论剑始!”
“神啸解刀昭!”
“阴阳明学理!”
“紫薇会星韬!”
四方山壁分立四道人影,风花雪月齐齐现身,相差仿佛的根基分发红金蓝紫四色飞索束缚天师云杖,四宗秘传交错双仪极封,合力镇压道域圣器。
更为身在另一处的赤羽信之介留出解咒时间,游走鬼门关一遭的俏如来重回阳间,该不愧是史家人么?
但非然踏古的天运就没那么好了。
起伏诗声方落,四方场景瞬生变化,但见铜鼎立山河,道火映天地,广阔之境,正是天师道场。
无形结界覆地宣告逃生无门,唯有背水一战。
凝结的氛围,对峙的情景,蓄势待发之剑,各自冷然而握,按捺不住的剑意,靖灵君率先而动。
虹光闪动间,执铁兵的登虹造殛之身形已激射而出,直迎掌握竹剑的非然踏古。
“神云飘踪。”
异声同喝中,但见一团虹光、一团绿影迅捷无伦的缠斗在一起。
七彩贯虹同拙奇竹剑纵横挥舞的对打拆招,靖灵君出剑招数极尽巧妙,劲道凌厉,长剑刺出时带着呼呼风声。
但每一剑递出,往往给忘今焉宛若料敌先般破解开来,并以巧妙之极的招数还击过去。
“神虹开道!”
沉喝声落,双持剑的登虹造殛身形斜飞,七彩贯虹挟着一股劲风,向非然踏古疾刺而去。
忘今焉横剑挥出,双兵交接铿响连环,靖灵君已为震退丈许。
“墨守成规的剑法怎耐吾何?”须知琅函天可是剑宗辅师。
透彻话语带来十足压力,非然踏古中剑光暴长,攻势突发,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剑花错落锐意纵横,出之快,无以形容。
改作守势的登虹造殛却缓缓挥动长剑,脚跟有如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对方剑势雨骤风狂,竟不移动半步。
剑势虽缓,那虎虎剑风却震耳骇心,忘今焉抢攻五六十招,兀是攻不进去,斗得一会,非然踏古身法趋缓,双方攻守再易。
“鎏云飘迹!”
于彩虹山峰苦心孤诣新创之招首发,靖灵君斜削青锋俨如狂风扫叶,剑尖直刺,有若暴雨摧花。
剑光缭绕,忘今焉但见四面八方俱是剑影,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
“果然是新创的仙舞剑诀。”
面色凝重的非然踏古紧锁门户守得严实,虽然仍是滴水不漏,但显是较先前吃力得多。
酣斗中,忘今焉一剑斜劈,忽被登虹造殛剑尖一挂,把竹剑轻轻地黏出外门,这一剑用了八成力量,忽如扑了个空,被靖灵君轻轻地将劲力卸了,非然踏古不由得身子前倾,扑前两步。
虽然他立即凝身站定,坚守之势已被对方牵动,门户再也封闭不住。
眼看剑锋随忽转,转向进逼命门,险象环生的情景下,忘今焉仍然神色不改,谨慎应对。
“不愧是仙舞剑宗的高,有这种才情,宗主之争竟会不敌玉千城,真是让老朽讶异啊。”
靖灵君道:“虚名权位,早不在登虹造殛眼中。”
“若非二十余年前的那场变故,”血不染邪气爆发令靖灵君耗费泰半元功镇压,并因此留下难愈沉疴,“你还能得如此坦荡吗?”
是不想,还是不能呢?
话中潜台词入耳,登虹造殛神色不动:“你的耻笑我收下了,但你的生命也要留下。”
面对挑衅,靖灵君一出便毫无保留,剑光急划一瞬,如同流虹抛洒,眨眼即过,连发三五十招,虚虚实实,变化层出不穷。
“鎏虹逐月。”
“诲人不倦。”
奇招映目,非然踏古剑势骤缓,竹锋剑尖搭着七彩贯虹,转来转去,竹剑三绞夹杂掌力,以天煞认穴之法,专攻对周身阳脉。
登虹造殛的剑法越使越快,忘今焉却时时凝立不动,偶尔一剑刺出,便如电光急闪,逼得靖灵君接连倒退。
双锋纠缠之势未解,两人攻守均慢,一进一退,又战了十余合。
()(e) 体内真气隐露沸腾迹象,沉疴爆发的登虹造殛守势转弱,非然踏古言辞并剑式继续激怒:
“无心权位者反遭恋栈声名者算计,何其讽刺?”
“什么意思?”靖灵君道。
剑气横啸四方,回首观望,惊心动魄的对决只留满目疮痍之境。
“惊疑吗?分明是血不染邪气频发之期,当时的宗主与辅师偏无一人在场,汝不会当真以为这是巧合吧?”为权位腐蚀的玉千城显然不会允许有人能可撼动己身地位,即使对方无心争名。
时迟,那时快,忘今焉身形疾起,剑光如虹又是凌空下刺,四射剑光如同千万点寒星当头洒下。
剑影纷纷间杂金铁嗡鸣。
再定睛,靖灵君身在一丈开外,非然踏古横剑当胸并不进逼。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旁观偌久的禹晔绶真及时构阵成功出解厄。
阵中有阵,中藏。
凝虚锢锁千钧万重,凭一缕气为引尽数加诸忘今焉之身。
原本依照非然踏古之能为,哪怕独斗二人亦能取胜,偏生他为留力考量,选择话术激怒配合缠战减少速战可能造成的损耗。
‘又或许,他是在等’不动声色瞥了眼玲珑雪霏的荻花题叶心想。
忘今焉或许是在等一个突围契。
然而他却不知,经由术者修改的四象封仪阵一旦启动,除非四人一同撤掌收力,否则撤掌一方便要独受四方气劲反扑。
倘若她当真能为生父牺牲至此,那荻花题叶亦只能自认失败,选择暂缓这次围杀并转向优先同阎王抢命。
毕竟此次计划落空尚有备案
此刻选择权仍在玲珑雪霏中。
这面的她尚未作下决定,那厢身陷阵局遭受重压束缚的非然踏古面对登虹造殛绵密的攻击,已是频频受创。
刻意流露的狼狈血红刺目晃眼,玲珑雪霏掌微颤,尚未动作之际——
数里开外的高峰一角浓雾乍起,迷茫中,传来一阵轻慢碎响,娉婷身形袅娜步出。
柔发如云明眸如星的那人似乎走得很慢,面容绝美的她身穿玄乌轻纱长袍半露酥胸。
怵目的黑与吸睛的白绘就鲜明的极端,优美风姿一如吟诵睥睨诗号的曼妙音色:“封侯盛世灯宵,权衡天下,百代风骚。”
几在诗号半阙唱罢同时,凰后整个人便突然来到崖边,任谁也看不清她的脚步是如何移动与停止的。
外罩风裳长可及地,露出一双浮雕镂底恨天高,她腿上也穿着双哑光蕾紫黑丝,更忖其人烟视媚行。
“功名不过传谣,回眸一笑,举步烟硝。”话音未落,气走身旋的凰后一撩褶裙尽显娇媚风情。
半截高筒渔包覆美丽诱人的大腿,在日光掩照下,若隐若现。
衣袖翻飞中,晶莹剔透的十指分抹,已自紧贴腿肌肤的黑绒绣边枪囊中取出两段形状奇特的火器部件。
两截部件形式和大各不相同,偏又严丝合缝。
这话听来矛盾却又辩驳不能。
因为一双灵巧入微的纤赫然将两段乍看格格不入的零件拼在一处。
就在这瞬间,但闻格的一声响音,凰后里已经出现了一件神奇的兵器。
那是一杆斜柄直脊连珠铳,赤红长筒镶嵌玉石纹缀金丝,向后伸展的金丝汇聚一处,是充作仓盖的断云结晶。
黛紫色调的晶柱观之娇艳夺目。
与之类似的物什独立悬浮于玉白掌心之上,随即便为其贯入火铳膛室。
一掌倾注过后,凰后掌缘侧举攀上枪身,沿循流畅纹理向前倏然一握,将之端稳。
“等得心焦了吗?”
再一息,旋身一周晶弹上膛,重新俯瞰云海远观战局的她轻笑一声。
“老大”
自西方照射过来一线阳光,刚好照在裂羽铳上,使得它忽然闪起一种玄妙且冰冷的光采。
浅紫披风沙沙作响,更令这将近落日时分的死寂平添许多悚然之意。
也就在下一瞬间,右执柄左掌举枪的凰后玉足向右一迈。
高抬画弧的长腿斜倚山岩,鞋跟碎石钉入狭缝卡稳,侧首偏过视线的她凤眼微眯,高瞻远瞩意在瞄准。
“我来了!”
在这充满杀的黄昏里,娇媚女音令人听在耳里,既觉销魂,又觉可怖。
逡巡目光转眼锁定目标,忽地里“蓬”的一声,羽铳吐焰,连珠簇发的断云晶弹挟着一溜火光破空穿射。
玉指扣动扳开火瞬间,后坐反震波峰摇荡,漾开旖旎景致,在硝烟缭绕下既狠绝,也媚绝。
狠绝媚绝的断云石直取玲珑雪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