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律者失踪(已确认)
“咚咚咚——”“前天命极东支部a级女武神姬子前来”“请进。”门后飘来的声音平淡且安静,但从声音的主人并未等姬子报告完毕便出声来看,她的心情或许并不如嗓音表现出的那般镇定。至少不是,毫无波动。姬子轻轻旋开门把,进门第一眼,她便看到了站在偌大办公室一侧,双环抱着不住叹息的德丽莎。这对曾经的上下级只用眼神交互对视一眼,便又整齐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吵吵闹闹的人影。“请稍等一下,先让特斯拉博士把牢骚发完。”似乎早已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爱茵斯坦一边摸着特斯拉在她脸上留下的口水,一边抬起示意姬子少安毋躁。当然,在这一点上,特斯拉博士从不会让她,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那群老顽固根本没法沟通,只会翻来覆去讲一堆车轱辘话,气死我了!”“希望你没有当面这么称呼联邦参议员,特斯拉博士,事故原因有定论了吗?”相对于特斯拉的虚空索敌和义愤填膺,爱茵斯坦保持了一贯的冷静和克制,当然,若是习惯了眼前这副场景,便很难不让人在脑海中生出这样一种想法——是否正是因为特斯拉博士总是这么不冷静,所以与她相伴的爱茵斯坦才总是必须要这么冷静呢。又或者是恰好相反,正是因为爱茵斯坦博士总是能这么冷静,所以才给了特斯拉博士发泄自己情绪的土壤?总之,这是一对不论从哪个角度来都极为怪异、性格也很难相处的来,但却又异常融洽互补的组合。而或许是爱茵的冷静提醒了特斯拉,又或者是身后站了一个各种意义上都不算太熟悉的陌生人,特斯拉的语气也收敛了不少。“我已经把那些甲、全部!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但事故是真实存在的,‘先是一台安保甲冲上讲台对发言人破口大骂,然后更多的甲冲了上来想要殴打发言人,场下也乱作一团’,只要是先前收看了演讲直播的人都可以证明,并且,在你身后还有这起事故的现场亲历者。”特斯拉迅速回头扫了眼姬子,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愤愤不平地表示道:“哼!实话也能叫骂人吗?胆怕事、见利忘义,这不是句句属实?”和特斯拉博士的话相对应的,姬子不由得想起了返回基地的路上,那位心态崩溃、自暴自弃的犹他州议员所告知的他自己的心路历程。多少有些讽刺呢。“对此我不予置评,但即使装备了语言模块,安保甲能对别人发动语言攻击这事,绝对不符合程序逻辑。更不用之后对发言人进行的物理攻击。”“哈!谁知道呢,要我,百分之八十是他们自己操作失误,百分之二十是别有用心,想栽赃我们!”“栽赃?他们了什么吗?”“还不是老调重弹,我们收容律者的段太宽松,让空之律者自由行动是对联邦人民的不负责任。我反复告诉他们,琪亚娜没了征服宝石后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也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但他们就是不信。刚才还质问我,这次事故就是空之律者的阴谋。拜托,他们真的明白律者是什么吗?”“也就是,你认为是他们有意制造此次事故来抹黑逆熵,然后借故施压,目的是涉足甚至接管琪亚娜的保护工作?”“肯定是这样!每一批供应给国会的甲都是我亲自经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不,特斯拉博士,我不这么认为。联邦政府的态度,与其是早有预谋,不如是顺水推舟、借故施压,倘若真是你想的那种情况,那么我们所要面对的情势会更加艰难,联邦政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发出一些雷声大雨点的抗议。而且,这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联邦政府并不能撇清这件事带来的负面。这根本不符合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应对突发状况的第一层终止行动密钥倒没有起任何作用。我看了姬子先前发回来的报告,并非密钥错误或是别的什么,而是输入成功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明明出现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可是你却甲没有任何问题,要么是你错漏了什么,要么就明在甲技术上,联邦政府的水平远超我们,这可能么?”爱茵斯坦暗示得相当露骨,由于发展道路的区别,逆熵的甲技术冠绝全球,就连天命也只能不要脸地跟在后面抄袭,所以,可能性就只有前者,多半是特斯拉博士错过了什么细节吧。算一算时间,从姬子带着甲的残骸和那批议员回到基地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以全面检查的速度来看,确实有些过快了。或者,爱茵斯坦有理由怀疑,特斯拉是带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成见来进行甲的检视工作的,科学之事最忌代入主观情绪,她自然很难完全信任特斯拉博士此刻的判断。“哼!所以你还是觉得是我检查的有问题咯?”特斯拉高扬着火红的械臂,一副要打架的凶狠模样,不过撂下这句话,她又极其干脆地转身,直接冲出了办公室。抢在门关合之前,特斯拉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鸡窝头你给我等着!我再去做一份检查报告给你看!”“哐!”终究是那扇薄薄的门承受了不该由它承受的痛苦。但至少,爱茵斯坦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呼,姬子,让你久等了,抱歉。”“没关系,作为那场荒诞闹剧的见证者,我其实很能理解特斯拉博士的愤慨。”“嗯。”爱茵斯坦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有在天命总部并肩作战的经历,但在那之后的近八个月时间里,姬子一直处于养伤状态,和爱茵斯坦自然算不上熟络。“她们都已经安顿好了吧?”“嗯,本来是想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的,但经历了这种事情,布洛妮娅、希儿还有格妮薇儿三个家伙看样子反倒有些亢奋了,她们现在都在我宿舍里打牌呢。”“听有人受伤了?”“嗯,格妮薇儿最后胳膊上中了一枪,不过子弹是擦过去的,当时那位临时加入我们的实习医生克鲁格先生已经为她处理过伤口了,回来又打了几针,没什么大问题。”“克鲁格艾伦克鲁格是吧,我好像有印象,是个新来的实习医生”“没想到您认识他。”“不,只是在路上遇到过几次。那个男人的气质相当特殊,属于扔在人群里也能在第一时间脱颖而出的家伙,所以有些在意。”爱茵斯坦摇了摇头,这也意味着——相互熟悉的寒暄就到此为止了。“虽然这件事确实很麻烦,但接下来,还请你向我们重复一下当时发生的事吧。”“欸。首先确认本次事故的伤亡数字,截至目前总计三十一人死亡,其中十七人当场死亡,十四人送至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另有重伤濒危九人,重伤但无生命危险四十三人,暂时被界定为轻伤二百零五人,至于擦伤、扭伤之类的无法计数。”“和上一的数字比起来,又有七个人没挺过去啊。”“是的。”“但是或许这么有些不尊重逝者,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与现场数万人,甚至有可能超过十万人的总规模相比,这个数字算是一个相当好的结果了。”这个法确实不太尊重逝者,不过姬子却难得舒了口气。“也就是,布洛妮娅、希儿她们不需要接受什么处罚吧?”爱茵斯坦眨了眨眼,没有多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你们本来就只是为了采购联欢会的必需品才去的盐湖城,现场的处理也无可指摘。就算联邦政府有意想要寻找某个替罪羊,那也得看看我们的脸色。”这些话,或许由特斯拉博士来会显得更加激情澎湃一些,但以爱茵斯坦独有的平静甚至可以半死不活的嗓音起来,倒更有一份坚定到不容置喙的自信。“不过,那几个孩子的心里恐怕都不好受吧,给你们放两天假,好好调整调整。”身后传来德丽莎的声音,姬子只觉得德丽莎的声音在这一刻宛如。“那就太好了。”暂时忽视了本该严肃的报告场景,姬子轻轻叹了一声。但她很快又扭头看向了端着脑袋、若有所思的德丽莎:“学园长,这件事尤其是联邦参议员的那些非议,会不会传到琪亚娜耳朵里?”当姬子一揉着发酸的肩膀,一撑着后腰回到宿舍区时,钟表的时针已经在“9”这个数字之后缓慢蠕动了。然而打开宿舍门的那一刹,她还是努力舒缓面部肌肉,呈现出一片放松的姿态当然,就事实而言,她似乎想多了。三个女孩在床上围了个圈盘腿坐着,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牌上,只是快速扫了眼开门进来的她,便又低下了头。只有脑袋上莫名带了个金色王冠的希儿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倒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意思,姬子只觉得她们三个能像现在这样,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短暂沉浸于玩乐的世界,真好但她随即又有些醒悟——布洛妮娅确实很喜欢也很擅长在训练和战斗之余,用游戏来放松自己。恐怕眼下也正是如此境况。对于见惯了黑暗的西伯利亚银狼来,白天的那场风波应该还不足以让她的内心陷入无意义的内耗,或者别的什么纠结又难受的境地。但对于一向温柔的希儿来,多少会有点心灵遭受冲击的感觉吧。当然,姬子觉得心里最难受,最需要关怀的应该是格妮薇儿。她先前特意抽了点时间去查了下这个女孩的履历——她是在去年九月份从新兵训练营下放到甲部队,成为武器操作员的。两个月后,她便参加了可可利亚主导的那次,于南美洲阻击幽兰戴尔的战役。战后,她患上了心理障碍,被转调到文职岗位,却又在几天后自愿加入了支援休伯利安号的队伍。而因为在战场上毫无表现,还在海渊城之战中成为了休伯利安舰桥上唯一一个伤员,听她的同事对她颇有微词,觉得光是靠近她就会沾染霉运。这就是那个初看时毫不起眼的少女的薄薄履历。即便不查,姬子也能看出那个女孩身上的矛盾之处——乐观与悲观、开朗与内向、勇敢与怯懦在这个女孩身上融为一体,对于这种精神状态本就略有些不正常,并且还是个新兵的孩子来,恐怕那一切都很难接受吧。而现在“对a!”少女兴奋地呼喊着,本能地想要用去拿牌,却疼得“诶哟”一声叫了出来。还不等希儿伸去帮她,她便自己用嘴叼起一副牌,“呸呸呸”地吐到了面前。“对a布洛妮娅要不起。”短暂的沉默后,布洛妮娅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虽然假若带上夸张的法的话,她绝大多数时候的神情都可以这么形容。少女立即变得兴奋起来,她再一次谢绝了希儿的帮助——因为剩下的牌不多,她已经可以用受伤的那只抓住,而将原本用来抓牌的转为出牌。“对k!”少女紧张得不停眨眼,即使没有所谓的读心术,也能猜得出她正在心底祈祷另外两张a不在同一个人里。“要不起。”布洛妮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希儿本能地想要抽牌,但联想到布洛妮娅的反应,也跟着摇了摇头。血液上涌,冥冥之中,格妮薇儿只觉得自己之前连输的十局的霉运已经倒转——就是嘛,根据欧非守恒定律,怎么可能有人一直倒霉呢?揣着激动的心,看着中仅剩的“4”和“5”两张牌,格妮薇儿在心中做了最后的祈祷,而后抽出一张“5”,拍在了床单上。两根指紧紧捏住最后的“4”,甚至连带着臂上子弹划出的伤口都痛了起来,怀着如此紧张的心情,格妮薇儿看向了布洛妮娅。“唉炸弹、对2、六七八九十、四,结束。”以四个“3”开始,布洛妮娅一刻不停地甩出纸牌,直到中一无所有。“噗——”姬子站在一旁看着,明明是一件相当惨绝人寰的悲剧,但她却实在忍不住、不礼貌地笑出了声。不过,那笑声倒不是针对于格妮薇儿灾难性的坏运气,而是“布洛妮娅!这是符华曾经教过大家的斗地主玩法吧?可是地主明明是希儿啊。”姬子用力拍了拍布洛妮娅的脑袋,一边嗔怪着,一边拿起了希儿头上那个像是买蛋糕送的纸冠。着着,她自己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大概是她的介入过于强势,又或者是刚刚结束一场牌局,大家都进入了不应期,少女间热热闹闹的气氛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因为时间的缘故,显露出一丝死寂。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像极了河水退去后惨白的河滩,像极了人面不知何处去后长满苔藓的庭院。等回过神来,恍惚间,一个巨大的空洞在众人心中成型了。其实,假如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即使姬子这么不解风情地插进来,早已磨合了半年的三人间也不至于陷入尴尬到没人话的境地。到底,沉默之所以会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还是因为大家本质上根本没有玩闹的心思。这也是为何会心照不宣地选择其实并不是很会玩的斗地主的原因,因为相比较这里的人玩得更多的大富翁,斗地主的规则要简单太多、太多了。想要彻底忘却白日里的事情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对于布洛妮娅来,即使她在任务进行途中还能冷笑话来调节气氛,但到底,这种数万乃至十万人拥挤在一起,倘若决策或者执行出了少许差池,这么多人都会像待宰的羔羊那般,被甲的铁爪一个个捏爆的。作为雇佣兵所接触的最多也就是数百人的战场,身为女武神也确实参与过肩负数十万人生命的任务,但默默肩负,和眼看着那么多人以近乎于“人质”的身份尽收眼底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也是绝对不可混为一谈的。不要她们三个女孩,就连姬子也心有余悸,是自己成为女武神以来面对过的最灾难的一天也毫不为过。“咳咳!”姬子轻轻咳了咳,带着转移注意力的目的问道:“你们,要不要把琪亚娜叫过来,大家一起玩会更开心哦。”“那个家伙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来训练,还是”布洛妮娅注视着姬子的眼睛,很快明白了她的另一个打算——她不想琪亚娜知道这件事,为此,还是让琪亚娜待在她们身边比较好。可是那个笨蛋实在太过于努力,以往就连两人联玩游戏的时候,一过九点,她就嚷嚷着要睡觉了。“没关系的,我问过德丽莎了,琪亚娜从今天中午开始休假,包括明天一整天都不用训练。怎么样?没人拒绝的话,我就去喊她咯!”“等等等等!”在不解的目光中,格妮薇儿忽然高举起了没受伤的那只。“让我去让我去!”“欸?但是格妮薇儿你的”“唉呀,这就是点皮外伤而已啦!呃主要是刚才呃”姬子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就让你去吧,出去走一圈,霉运不定也就散了。”“呜呜呜,还是姬子前辈了解我!”感动的泪水呈海带状流了下来,格妮薇儿忙脚乱地想要下床,却不料盘着的腿已经又麻又僵,才一着地,便双腿一软栽了下去——“啊啊啊啊!伤口!伤口裂了!”“格妮薇儿!要不还是让希儿去吧”“到最后,还是她一个人走了啊。”看着紧闭的房门,布洛妮娅故作成熟地叹着气。“格妮薇儿相当要强呢”希儿也跟着感慨。但她们两个很快收获了姬子的鄙视:“都知道她是这种性子,刚才还不让让她?”“布洛妮娅只是最后没忍住。”“噗!”“哈哈哈!”格妮薇儿离开后,原本凝滞的气氛反倒活跃了一些,毕竟相比于只加入这个群体半年,甚至与姬子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她,另外三个人的感情更加稳固。过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希儿匆匆跑去开了门,走进来的却只有格妮薇儿一个人。“那个琪亚娜好像不在宿舍,我也不晓得她跑哪里去了不过我已经用给她发了消息了!”“唉按照布洛妮娅对那个笨蛋的了解,她怕不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人在训练室加练吧”姬子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四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玩着玩着,困意就泛了上来,然后不知怎么的,便在没有关灯的情况下横七竖八地睡着了。“咚咚咚——”姬子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扶着脑袋从地上爬起,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厕所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布洛妮娅和希儿也滚到了地上,只有身为伤员的格妮薇儿享受着柔软的床。“呃头有点痛,昨晚应该没喝酒吧?”姬子随意捋了捋头发,只觉得有一种宿醉的迷离感。但她努力回忆着,却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喝了酒——应该没喝吧,虽然很想这么做,但要是在三个未成年女孩面前干这种事未免太该死。“咚咚咚!!”敲门声愈发急促,姬子却目光呆滞了一瞬,好像才听到似的。打着呵欠,不情不愿地喊着“来了来了”——其实只要向前迈半步便能打开门。一大早这么煞风景,肯定是德丽莎吧?阔气地打开宿舍门,姬子瞪大了惺忪睡眼,当先看到的是一张如坚冰一般散发着寒意的脸。再低下头,她对上了德丽莎的视线,只不过德丽莎的神情并未比那个男人好上多少。“怎么了?你们的表情看着像刚喝了两杯苦瓜汁一样。”姬子揉了揉眼睛,还在习惯性地打趣,但在德丽莎开口之后,她瞬间睡意全无,神情也真的如同生吃了一个苦瓜一般可怖——“姬子,琪亚娜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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