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沈家祠堂
整个世界象是猛然间沉寂了一样,过了很久,黑暗中才重新响起“嘣嘣”的心跳声,从弱到强,就在我试图睁开双眼的时候,耳边又传来那一男一女的对话。
“我真的看见了”。
女人在发抖:“云柔尖叫着从洞里往外跑,半张脸被长发缠住,圣女的头就挂在她脖子后面”。
她至今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事发时是早晨,寨门刚开,外面除了自己,就是两个值夜班的守卫。
“木里族长也出来了,跟着他们一起追,云柔拼命抓扯着头发,眼看前面就是冰窟,突然飞来一根绊索,绊住了她的脚”。
人扑倒在雪地里,圣女的头颅被甩飞,在冰窟边滚了两滚,掉落窟底。
“下去找了没有?”。
男人在问。
“找了,一连找了好几天,下去之前,木雷大爷往冰窟里扔了成袋的面饼和腊肉,还喊了话,大概意思是,圣女寨的镇寨之物遗失在贵宝地,不得不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白英木里是怎么跟你们的?”。
“可能是云柔年纪太,又是刚进洞的伺婆,心里紧张,替圣女梳妆的时候,头发不心缠到了项圈上,受了惊吓,拉倒了肉身菩萨”。
“你去洞里看了吗?”。
“我没敢,姐姐她们去了,里面有种很奇怪的味道”。
鼻孔突然吸入一股呛人的热气,我开始咳嗽,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好象塞着东西,气憋胸闷,人也随即清醒。
眼前黑烟滚滚、到处闪动着火光,头顶不时有燃烧的木头掉落,“噼啪”作响。
我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跑,一蹬腿,脖子却被狠狠的拉扯了一下,这才发现中间系了根绳子,不仅如此,身后还有个人,背对背捆着,象是连体婴儿。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绑在身体后侧,翘着脚,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那人肩膀上戴着警衔,竟然是赵!
可他似乎仍在昏迷,脑袋低垂,怎么摇晃都不醒,我忍着疼,别过一只,用力掐他的屁股。
屋外传来人们的叫喊。
“里面有人吗,喂,有没有活人?”。
“那个警察不在,我进去找过,就一个死老头”。
“有人没人都得救,全是木头屋子,又刮着风,一烧就是一片”。
要不是堵着嘴呢,我早答应了,再晚一会儿,恐怕就得被柴火垛活活砸在下面。
“轰隆”一声,前半部分的屋顶开始坍塌,浓烟浪一般向我扑来,鼻孔立刻被飞灰堵住,可恨的是,你还没办法用指去捅。
感觉自己就象挂在熏炉里的一块肉,插翅难飞,虽然内心已经绝望,双却仍在地上不停的抓挠。
指甲突然抠住了一块薄木板,往上翘了翘,我猛的想起那个通往白衣城的秘密暗道,便拖着赵,凭借记忆中的大体方位,毛毛虫似的一点点向角落挪动。
值的庆幸的是,在这个极需体力和耐力的时候,警察同志醒了。
警察就是警察,发现情况危急,丝毫也不慌乱,尽管无法交流,却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以击打他左右屁股的方式来指挥行进路线,最终在柴堆倒下的前一刻,及时滚进地道,并成功用脚勾下了翻板。
地道里目不视物,却不算太热,烟气很快被抽走,附近应该有通风口,但躲在这里也不安全,假如翻板下层的铁皮被烧穿,火焰会倒灌进来。
两个人往前滚了七八米,压灭身上零星的火苗,瘫软于地。
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躺着,赵却象蛆似的扭来扭去,还不停的拍打我背。
拍几下,再拍拍自己的屁股。
受伤了吗?。
我一通乱摸,赵急了,差点没把我指头撅折。
后兜里硬梆梆的,有东西。
明白了,他自己够不着,我把胳膊肘用力往前拧,心朝下,费了半天劲儿,才夹了出来。
是把折叠刀,带指甲剪的那种,环上还挂着钥匙。
我吭哧吭哧划拉了半天,总算是给自己松了绑,等解开勒住嘴的鞋带、抠出那块沾满口水的破布,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了一阵。
()(e) “赵警官,你没事吧?”。
我的屁股仍然没有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裤子上多了个破洞,内外三层,一公分宽,扎得挺深:“这是谁干的,也忒狠了点?”。
连话都不问,上来就捅。
赵更惨,干咽唾沫,嗓子大概是被熏哑了,“嗯嗯”两声,表示不知道,然后又听见“啪,啪”的轻响,象是在剪指甲。
我指甲也劈了,刚才割绳子的时候,被勾住了好几次,现在火辣辣的疼。
不一会儿,他抓起我的,摊平,要在掌心里写字。
这种游戏我上学的时候经常玩,别看我和珍景通常都是面无表情,坐的挺板正,其实正在暗中搞动作,一人藏一只在桌洞里,她写,我猜,八九不离十。
第一个词是:尸,体。
原来那人的目标是白英羽达,他很可能就是凶,即便不是,也是受了凶的指派,来毁掉对其不利的证物,那截断指。
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是谁传递给他的,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传递的?。
赵继续写:你,找,人?。
找什么人?不找人,找药。
可能是这几天憋坏了,想毫无顾忌的倾诉一下,又或者是刚刚的同生共死,让我对这个年轻警官产生了绝对的信赖,反正是有什么什么,从新生孤儿院一直到水复的无及丸,也不管他想不想听、能不能接受,就图一痛快。
没想到赵却对那个球形瓶产生了兴趣,让我把七个孩子的情况挨个儿讲了一遍,当听到明言教授一家被山南农场关了十五年、乌头会又抢走了圣女后,很是气愤,写了三个字:坏东西。
他想写的可能是强盗,但笔划太多,不好猜。
停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个:沈,和一个问号。
我恍然大悟,是沈家失踪案!
也许他觉得这是上级安排我在乌头会卧底的原因。
“马力那边不仅仅是怀疑,就差证据了,可眼下还没有什么线索,得慢慢来”。
喉咙里如同着了火,咽口唾沫都十分费劲。
我拉着赵,扶着石头墙,一点点往前摸索,钻出地道后,终于在附近发现了几个大不一的气孔。
令人惊喜若狂的是,其中有一个,里面竟然传来滴水声。
是渗下来的雪融水!
石壁很厚,胳膊伸到头,才感觉有冰冷的水花飞溅,我脱掉毛衣,转着圈塞进去,然后就是等了,等毛线吸足了水分,哪怕一次只能拧出一口,也弥足珍贵。
“哎,你成家了吗?”。
一片漆黑中,我的声音显得特别低沉,顺着环形通道一层层向下回荡。
赵沉默了片刻,指才开始划动,原来在他结婚前夕,家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至于所爱之人不得不离开,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也许会错过一生。
“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回答是:命!
这个字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种坚韧、且使命感很强的男人,俗话:就是打不死的强。
但人终归不是器,总有扛不住的那一天。
我们的棉服沾上火星就着,已经烧的千疮百孔,风钻进来,刚才还燥热的身体迅速冷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于是,只能象兔子似的挤在一起取暖,一个慢慢的写、一个连带猜,渴了就喝口臭哄哄的毛衣水,既使这样,仍然聊的十分投。
赵要不是警察,我都想跟他拜把子了。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有点死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私底下,却是个情商极高的人。
在分析胡铃的心态时,他认为我既然看出对方有苦衷,就应该主动打开心结,本着一个合作共赢的原则来相处,也许都会轻松一些。
前提是要公平的分配利益,还有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目前的局面对我而言的确是太被动,可谁知道胡铃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倘若是正当而合理的,又何必遮遮掩掩?。
“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清楚”。
我苦笑:“哥们儿这回怕是要栽,实在不行我就先撤,不是干这个的料”。
赵却劝我留下,会难得:同益,多怪,当治。
()(e) 是该整治整治了,必须定一个神族行为规范,列出相应的赏罚措施,不能象旅游景点的猴子一样,有好东西就上去抢。
“赵警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查?”。
水,复,。
他建议我先从沈家祠堂入,当年水复独上雪山,下来的时候却多了十颗无及丸,不管是如何破解的这个秘密,身为沈氏子孙,都要对列祖列宗有个交待。
从他只做了十颗、并且绘制了藏宝图这两点来看,似乎是数量不足以解全族之忧,担心会引发争执,所以宁可秘而不宣,等待下一个有缘者。
与其纠结于僧袍的下落,不如换个思路,从水复的身上打开缺口,他是怎么找到这把“钥匙”的?。
“可我一个外人,能进去沈家祠堂吗?”。
水,真,理。
难道赵想让我去找水真理?。
果然,他问我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有多少?。
“只见过一张照片”。
提起水真理,我就会想到紧身皮衣、被风吹直的长发、和呼啸而过的趴赛。
还有那双明媚照人的眼睛。
赵觉得可以让自己的妹妹来帮忙,她男朋友是沈氏集团的前部门经理,四年前沈家人陆续撤离同益,便让她以主管的身份留在了原公司,是水真理为数不多的闺蜜之一。
我觉得不太妥当,她既然是沈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就算碍于哥哥的情面帮了我,要是被男方发现,俩人吹灯拔蜡,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当然,也有点不信任她。
赵却无比热心,拍着胸膛打保票,非把妹妹的名字写给我:赵一帆。
这个“帆”字我猜了六次才猜对,实在是勉为其难。
大火似乎已经被扑灭了,因为地道里传出“咚,咚”的闷响,象是翻动柴堆的声音,我和赵开始往回爬,感觉快到出口的时候,头顶的翻板“哗”的被拉开,两个人立刻笼罩在光亮之中。
“哎,这儿有人”。
“是姑爷吗?”
外面一下乱了套,叫嚷声、脚步声,有的趴在洞口伸拉我、有的脱了衣服就要往下跳。
“先把赵警官拽上去“。
洞口滴滴答答的淌着黑水,又湿又滑,我右挡着眼睛,左搂住赵的一条腿往上托,可等自己爬出来,却找不着他了,问了一圈才知道,这人脚一沾地就往厕所里跑,大概是喝了太多脏水的缘故。
曾经的柴房已经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堆焦炭,雪地里扔着水桶、脸盆和灭火器,白英羽达的残骸就停放在不远处,盖着床单。
据被烧的七零八碎,只能拼出个大概形状。
红姨和胡铃也随即出现,见我一脸黢黑、满头冒烟,灶王爷似的,也来不及什么,叫住一个年青:“快,扶着他去洗洗,瞧瞧有伤没有?”。
洗完澡,拿棉被一裹,又搬来把椅子,把我按在里面。
“兄弟,我衣服呢?”。
那人笑呵呵的一弯腰:“姑爷,对不住,您还得等一会儿,元祖交待了,必须给您准备新的,新衣新鞋新帽,新人进门,就得有新气象”。
什么话,怎么听着象娶媳妇?。
我刚站起身,胡铃进来了,背着:“坐下”。
她嘴角微扬,似乎还在生气:“二叔的一点没错,象你这样的人,就得拴起来,要不然,没完没了的给我闯祸”。
着,一脚踢在我屁股上,疼的我直咧嘴:“和我没关系,你可以去问赵警官,不过他嗓子不好,得先吃药”。
“吃什么吃?人早走啦”。
她围着我转圈,好象我脑袋上顶着朵花。
“走啦,什么时候走的?”。
门口的兄弟看见赵从厕所里出来,缩着肩膀,双紧裹着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寨子。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我一愣,怎么走就走,就算尸体已经被损坏,也不能扔在别人家里不管吧?。
“别闹,赶紧给我找一身,我,我这样怎么出去呀?”。
“还想出去?”。
胡铃一昂头,“咔嚓”一响,里多了把明晃晃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