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重见天日
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胡铃把我俩的事儿闹的满城皆知,水家的人又不是没长耳朵,甭管是打假也好、还是清理门户,总之不会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我不怕身份被拆穿,反正她要的是我这个人,并不在乎我姓什么,而且从来没相信过我的话。
那胡少少是谁?就算是上门问罪,也不至于拿这种事儿当幌子。
赵全有认为他要真是找人的,肯定还会再来。
“二哥”。
我掏出打火:“这上面的四句话有什么法吗?”。
“五趾羽童,好象就是圣灵子吧?”。
他颠来倒去的看:“传圣灵子生下来是个怪胎,男人身、女人脸,还长了一对翅膀,却又和三趾鸟妖不一样,有五根脚趾头”。
“你懂啥呀?”。
李八眉瞟了打火一眼:“五趾羽童原本指的是他不假,但这个不是,都死了几百年了,还造啥神光?”。
他又蹲下,伸在雪地里写了八个字“火中苞谷、碗中粟米”。
“年前我就听人过,田老爷子请南山巫摇了一卦,这几年同益城要犯大凶,全城人都得跟着遭殃,只有五趾羽童再生,才能消除灾难”。
那这个羽童是谁生的?。
都知道他的父亲是王以及,母亲呢?。
“不是让你照方抓药,现在得另起炉灶了,南山巫算出羽童即将轮回转世,三大神族这才到处散播消息,这孩子一出生就是未来的同益城主,还会得到圣子的金身护体”。
什么是三大神族?。
“山南农场、白狐社,还有长乐佛”。
“长乐佛也算?”。
难道他家出过类似圣女、龙女这样的人物?。
“田家以前是祭祀官,人称田太常,管着同益城大大的宗族教会,谁不算他也得算”。
李八眉突然“嘿嘿”一笑:“老二,你媳妇不是又要生了吗?万一生个鸡崽子,赵家可就发达了”。
赵全有“哼”了声:“你嫂子可没这个命,我估计啊,咱们一城的大姑娘媳妇,也就龙女能生出来羽童,但丑话头里,和你肯定不行”。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瞅着呛呛起来,我连忙拿话给岔开,问他们圣子是鬼门始祖,为什么金身却在三大神族里?。
“鬼门离开照教后,重新成立了熬教,也称熬门,灵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两家打成了一锅粥,可他毕竟是在长乐佛那儿递了牌子的,朝廷承认,后来熬门一散,无人供奉的金身就由长乐佛暂礼”。
真实情况绝不是这样的,祝飞的徒弟又不是狗熊,比谁都清楚金身的价值,虽然不能象生前那样滴血化圣,但同益城几千年来,也就出了两个。
灵主几次三番的想要回来,因此惹怒了长乐佛,拟了个罪名,“以灵污体,聚众祸乱”,一口气把照教连窝端了。
“这么,圣子的金身应该在长乐山庄”。
而长乐山庄刚刚失了窃,被人偷走了一件很要紧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圣子的传世舍利?。
既然圣女的肉身能提取出神奇药水,那圣子的自然也可以。
“姑爷,这些乱七八糟的跟咱没关系,你虽然改姓了水,却不是真正的水家人,也生不出来鸟人”。
李八眉一脚踢散写着字的积雪:“他们找他们的城主,咱们挣咱们的钱,进庙烧香,我管它是哪尊佛呢”。
山坡上突然出现一群的身影,竟然是齐家孩儿,比来的时候多了几个,身上好象都系着一两件衣服,或背或抱,也不知道里面兜的是什么,又圆又鼓,似乎有些分量。
“老二,留点神,这帮毒人又来了”。
他打了声响亮的唿哨,和赵全有同时从雪堆里抽出雁翅弩,屋门也“砰”的推开,胡广林如同猎豹一般,纵身跃出。
太帅了,就是脑袋上贴的“黑心膏”有点好笑,鬓角被剃秃了一大片,活象个卖假药的。
寨子里也跑出来几位兄弟,严阵以待。
“都别动”。
他伸拦在我们面前,声:“听我的命令”。
之前来要赤龙牙的那个孩儿老远就打起了势,表示没有恶意,只是借道,要从这儿下山。
可就在他们经过寨门时,一个孩儿背着的衣服包猛的被撑开,露出一片带棕色条纹的花肚皮,胀的透明如纸,里面似乎还有红色的液体在翻腾。
()(e) 明显是个活物,因为它在一吸一呼的喘气,还时不时的抖动两下。
“老大,这是啥呀?”。
等人消失在山道后,李八眉放下弩箭,用比划着大:“红耳兔?没这么花,夜猫子?也没见有毛啊”。
“行了”。
胡广林打断他:“管好自己的事儿,红姐也了,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孩儿可不是好惹的”。
转身又往回撵我,赶羊似的推进门,“咣”的从外面插上。
我左脚绊了一下,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往前踉跄了几步,“当”的撞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随即被两只扶住。
是零零三,仍然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往身后一指,在和楼相邻的那间木屋前围着一堆人,伸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哦,你们元祖让我过去?”。
我替她翻译,女孩儿点点头。
刚才还给自己的披甲打广告呢,怎么这会儿变哑巴了?。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胡氏本家吗?”。
她又点了下头。
“有个叫胡少少的,你认不认识?”。
零零三想了几秒钟:“同益姓胡的不是一家,我认不过来”。
“好”。
我笑:“这多好啊,有问有答,互相尊重”。
她往旁边一撤身,示意让我先走。
一路上,不管我什么,她都置之不理,只听到身后“咔咔”的摩擦声,仿佛真的变成了器人。
路过胡铃和红姨的房间时,我被胡霜草吓了一跳,她就站在窗后的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一眨不眨的跟着我转动。
我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那个少岛主给胡未红了些什么?。
如果她知道我不是水家女婿,一定会暗中监视并调查我,她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胡铃身边,何况我又是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到僧袍。
目前让她无法决断的是我传血弟子的身份,也是我最后一张护身符,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的利弊,她需要一点时间权衡得失。
木屋里什么都没有,地面已经坍塌,形似漏斗,正中有一个大圆石坑,是口井,残存的半边井栏上刻着:鱼腾龙。
鱼腾龙井竟然修在屋里,还能挡挡风、避避雪,以前那些白鱼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井栏外,站着胡铃和另一个女披甲人,正在大声指挥黄毛他们搬开坑里堵塞的石头。
“你的怪兽呢?”。
“顺着窟窿钻进去了”。
她有些沮丧,同时也很担心,不知道井下有没有水、飞猪会不会游泳?。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等抓到以后再吧”。
我转身想走,“噔”的又和零零三撞在一起,披甲上的两个圆疙瘩,硌的肋巴骨生疼。
门口有几个坏子想起哄又不敢,一个个冲我嬉皮笑脸,好象我占了多大的便宜。
胡铃也“咯咯”的笑:“给你三个选择,一是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二是我让她跟着你,走哪儿跟哪儿”。
“别,人家是来保护你的,我有人保护”。
“那几个人走的走、伤的伤,还和你同流合污,两天跑出去三次,我能放心用他们吗?”。
见她又要第三条,我一举:“得嘞,我陪着你”。
都不用听,准是要把我的衣服再扒光。
胡铃洋洋得意,大姐的架子端的十足,招让我过去,然后在耳边:“这俩都是我的本家姐姐,你甭想贿赂她们”。
她身后的女披甲人叫零零一,无论是身高体态还是发型气质,都和零零三非常相似,特别是那张不象活人的脸。
“可惜了”。
我声嘟囔:“最好再给她们配个头盔,全包的那种,连眼睛都不用露”。
“什么?”。
胡铃突然提高声音:“你要给她们”。
我伸捂住她的嘴,结果差点被零零一当场撂倒。
石坑已经往下清理了将近三米,光人都换了好几拨,黄毛累的趴在梯子上直喘:“元祖,不,不行,下面堵的太结实,连道缝都没有”。
“看见飞猪了吗?”。
他连连摆:“旁边又,又挖出来个洞,可能,从那儿跑了”。
()(e) 洞口在两米半左右的地方,是自然塌陷形成的,不大不,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
只是里面漆黑一团,阴风阵阵,瞅着都让人害怕。
兄弟们一边吵吵、一边赌谁敢去,高金梁起初还跟着咋呼两句,后来见几个人真的要往下推他,立马怂了,宁可拿出来两瓶好酒当彩头。
其中有个个子胆子最大,回去换了件衣服,带上头灯和冰镐,接着咬开酒瓶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一翻身,跳下石坑。
等我们“呼啦”围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我也跟着滑下木梯,没办法,胡铃在我身边一点也不老实,表情严肃,却总是偷偷踩我的脚。
过了将近一个时,个子才爬了出来,浑身泥水,面色发青,里抓着一块长方形的黑物件。
象是个用兽皮缝成的册子,敲开上面的冰,隐约露出一行黄色的汉字,还是楷:白英贞人。
“里面都有什么?”。
“骨头”。
数不清的骨头,兔、鼠、鸟、狐狸,除此之外,个子竟然还摸到了一具人类的遗骸,巴掌脸儿,一身宽袍,兽皮书就掉在左旁,也许是从袖子里滑出来的。
“那边能不能出去?”。
“堵着呢”。
他摇摇头:“但有透亮的地方,能听见风声”。
这个白英贞人怎么会被封在一个山洞里,是死后藏尸、还是生前被囚?。
个子看发型是个女人,插着珠花银簪。
宽袍、盘髻、银簪,不就是伺婆吗,怎么又死了一个?比地道里的干尸更加诡异。
“她,她身上就剩下了一层皮,洞里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皮包骨,按在这么冷的情况下,不,不该是这样”。
伙子刚才在里面险些没被冻僵,这会儿喝了两口酒,脸上见了红润。
“你还真行”。
我拍拍他的肩膀:“要是换了别人,非吓出个好歹来”。
旁边的高金梁干笑一声。
“川”。
胡铃在上面探出头:“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有人扯着嗓子喊:“元祖,姑爷,你们没闻到马粪味吗?他叫马多,马添青的重重重重重孙子”。
马添青,那个把白皮鬼都打服了的马勺,英雄之后,难怪浑身是胆呢。
“元祖,既然发现了尸体和兽骨,我觉得不是献祭洞就是镇灵穴,和风水运势有关,这种地方外人是不能擅入的,咱们已经犯了圣女寨的忌讳”。
是零零一的声音:“依照益人律,必须贴上封条,留下字号,如果这件事儿传扬出去,在场的各位都要被追责”。
这不是唬人吗,什么风水运势,搁在几百年前或许能这么,可如今白英氏人已经弃寨不顾,正在闹分家呢,难道你不知道?。
“喂,一姐”。
我仰着脖子:“你给什么是献祭洞、镇灵穴?”。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去请红姐,专门给你讲一下同益城的规矩”。
声音一顿:“还有谁想听?”。
外面突然鸦雀无声。
“那你们先堵上吧”。
胡铃拿石子砸我:“别都堵死,留个窟窿,等飞猪饿了,自己就会跑出来”。
“姑爷”。
零零一终于露出那张冷冰冰的脸,居高临下:“把你里的东西也扔进去”。
望着身边幽黑阴森的洞口,似乎有个凄婉的声音在召唤我,要向我讲述一段被冰封几百年的秘密。
这就是所谓的神寨,这就是所谓的禁猎杀生,这女人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遭受如此的折磨?。
我要让她重见天日。
酒瓶在马多里,我拿起来就往嘴里倒,呛得俩眼泪花,然后趁着热乎劲儿,戴上头灯、一挥冰镐,猛的钻进洞里。
外面的兄弟们又喊又叫,还有人试图拉住我的脚,被我用力蹬开。
唯独没听见胡铃的声音,她好象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