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危言耸听!
乾清宫。
死一般的寂静。
刚醒来不久的朱翊钧在听完张鲸汇报的一件‘紧急事情’后,就一直这样一脸凝重地坐在龙床上一言不发着。
“皇爷?大臣们都在皇极门外跪着呢,您打算如何?”张鲸心忐忑地询问道。
其实张鲸并不想问,他甚至想一直装死不出声,可天快黑了,以内阁首辅申时行为首的一众大臣们都还跪在皇极门外,并扬言见不到皇帝的面就绝对不走!
而这一大群人跪在皇极门外的理由,可以是许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就连皇帝朱翊钧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朱翊钧在听大臣们跪在皇极门外不肯走时,还以为是申时行在看到那封奏本后,终于忍不住要帮张居正求情了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大臣们‘逼宫’的理由,居然是以他这个皇帝今日身体不适为由,来逼他彻彻底底的放弃‘内廷操练’一事!
这些狡猾的大臣们表示:皇帝之所以会身体不适,肯定是因为在内操时不心伤到了身体,所以才会身体不适。
这就跟几百年后的后世之人一样,但凡有点什么毛病,妈妈都会是玩玩的。
在朱翊钧看来,这个借口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朱翊钧甚至有些不理解这个莫名其妙的逼宫借口,他看向张鲸,问道:“他们就没提那封奏本的事?就没提一句有关张居正的事?”
张鲸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摇头,又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有还是没有?”朱翊钧再次逼问。
“回皇爷的话,他们倒是没有提那封奏本,但”张鲸脸皱成了一团,很是为难地回道:
“但那封奏本四处都传遍了且所到之处全都骂声一片都在骂那个写奏本的是畜生不如”
“传遍了?谁传的?通政司不是没有誊抄嘛?”朱翊钧疑惑问道。
张鲸如实回答:“是申阁老传的,他将那封奏本拿到了六科廊坊,还当着所有给事中们的面,将那封奏本大声念了出来,那些给事中们听了后,也只能跟着一起声讨上疏之人了”
()(e) “申时行?”朱翊钧惊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他四处传遍的?你确定不是许国?”
“回皇爷,真的是申阁老,所有人亲眼看着的。”张鲸无奈回道。
朱翊钧愣住了,他已经做好了申时行会拿着那封奏本来找自己私下商讨的准备;也做好了申时行会假装没看见那封奏本的准备;更做好了申时行会破罐子破摔,当众为张居正求情的准备。
可无论是何种准备,朱翊钧都没有想到申时行会将奏本拿去六科,还当众宣读!
这不是在背刺他这个皇帝吗?
难道申时行忘记殷鉴不远了?难道申时行想当下一個张居正了?
朱翊钧不知道申时行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气愤,他大怒道:
“好一个申时行!居然敢带头闹事逼宫!他这个首辅是不想当了嘛!”
朱翊钧气冲冲从龙榻上起身,准备前去看看那群大逆不道的臣子们究竟还想使出什么‘段’来逼迫他这个天子向他们就范!
就在朱翊钧愤怒到焦躁之际,接下来听到的几道消息,却是犹如猛电一般,将他劈得动也不知如何动了!
尤其是他的好弟弟潞王朱翊镠,带给他这个亲哥哥的那许多‘惊喜’!
江陵。
“王元驭!你疯了吗?”于慎行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锡爵,一副看疯子的表情。
“可远,你相信我!张太岳贪下的赃款绝对不止这些!”王锡爵双按住于慎行的肩膀,极力解释道:
“锦衣卫怎么搜都搜不到,肯定是因为张太岳早就料到了他死后会被清算!
所以他叮嘱了他儿子,将那些值钱的宝贝全都放进了他的坟墓里陪葬!
可远,咱们只要将张太岳的墓穴打开,他贪下的那些钱财就能公之于众了啊!”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于慎行像是辟邪一样甩开了王锡爵按在他肩上的,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问道:“你怎么都不跟我事先商量一下?”
王锡爵略微失落地收回了,回道:“我有自己的打算,用不着跟你商量。”
()(e) 于慎行怒了,他质问道:“就算你有自己的打算,那也不能是如此伤天害理的打算啊!张太岳他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还要将他开棺戮尸,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尸骨不宁吗?”
“没有那么夸张!”王锡爵耐下性子解释道:“只是打开他的坟墓看看而已,没要将他开棺戮尸,更没要将他挫骨扬灰啊!”
“呵”于慎行目光呆滞地笑了一下,问:“这还有什么区别吗?”
王锡爵沉默了
是啊,坟都被挖开了,跟开棺戮尸,挫骨扬灰只差那么一步之遥而已,又还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心中没理,但骨子里性刚负气的王锡爵还是嘴硬道:“倘若张太岳的坟墓内当真遍布珍宝,那他也活该被挫骨扬灰,难道不是吗?”
“倘若没有呢?”于慎行问。
“没有的话,一切罪责我来承担,我会向皇上请罪,最后自刎于张太岳坟前,曝尸荒野。”王锡爵认真回道,他的是真心话。
于慎行无奈叹气,他知道王锡爵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报复张居正,而是他那执拗的性格使然。
相比起来,于慎行现在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问道:“话,你是怎么想到张太岳会将家产带去陪葬的?”
王锡爵没有隐瞒,直接将他跟张静修之间的那些经过,一五一十了出来。
听完所有过程的于慎行表情凝重起来,他似乎很是怀疑,不安问道:
“元驭,你的那个六岁孩子,真的是张太岳的儿子张静修?而不是张太岳的孙子张重辉?张重辉那子可是满嘴的鬼话啊!你该不会被他给耍了吧?”
“怎么可能!”王锡爵笑了,“那娃娃就是张居正的儿子,我问过陈千户。”
“我怎么不太信呢”于慎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道:“张家都被抄了,他哪来的值钱玉佩?伱确定那玉佩是他的?”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王锡爵皱起了眉,他有些不悦道:“可远,你就是如此看我的?你就认定了我王元驭会被一个六岁娃娃戏耍?我还没有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