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龙门路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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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郎选在东侧的街角藏身,正好能盯着旅店正门,却瞧见那韦莫言从侧后窗户翻将出来,几下快起快落间离了此处他又耐着性子等了等动静,想着:“先前按李大哥的计策,将缴获的令牌拿出用以调虎离山如今何不趁虚而入,不定还能从火莲教那里捞点儿现成的好处咧”因此也未等李晟等人赶来压阵,便自暗处现身,直入客舍,飞奔到二楼。

    来到关押的房门之外,运息屏气,气细探一番后,察觉并无旁人,但林欠依旧扣住飞石,拔出障刀戒备。先是敲门试探,见确实没有反应,才一掌推出,破门而入,就见只剩郑家三人被捆缚在内,倒是并无其他埋伏。

    那三人先是一惊,后见林欠面目,皆是惊喜难抑。荃儿最是沉不住气,想要挪动起身不得动弹,想要开口亦不得言语,故而只能急着眨眼示意,不断呜咽求救,却不知此番举动倒令林少一时皱眉,不想上前去

    侧眼再看了看郑末雪神情,此时面巾已被揭掉,神貌颓然,细观双眼更有些泛红,确是让人心生一股疼爱之意,难以再看她受罪了于是林欠上前个割破三人身上绳索,顺解穴,奈何韦莫言这闭穴功夫倒真有些怪异,他试过几次真气冲穴的法变化,仍未成功,反而弄得郑家娘子跟他近处相对,不知想起什么,颇有一丝忸怩羞色。

    “若再耽搁下去,等那老怪回来,再想走可没此良了”见屡试无功,念着不能久留虎穴,林欠也不多犹豫,打量了三人一番后,忽得一记邪笑,也不管旁人讶异目光,一把抚上佳人肩头,绕过腿弯,抱起郑末雪便向外走去。

    本想怀中女子定不会如此安静,林欠只道她是被点穴了,才未有反对,正好也省些麻烦,三步并作两步,忙下了楼来。那掌柜的见他独自上去,这时却多了怀中一人,正是那群红袍人先前所挟,因此赶忙迎出来拦道:“差官这乃何意?你抱这女子将往何处去?若是那住客撒起泼来管我要人,我这本生意,可经不起风浪,请差官勿要为难的”

    店家倒也不敢直接出阻拦,林欠懒得理他,准备直接大步迈出门去。谁知那掌柜的赶忙吆喝几声,唤出店中伙计,各拿棍杖,把住大门,不准进出。林大郎本还想着解释几句,若不通透,最多劳烦些拳脚,三下五除二将这些不长眼的打发了便可。哪知此时楼上传来咳嗽声,竟是让林少未曾察觉,陡然心头乱跳,忙转头看向来者,乃是韦莫言去而复返,且已气盯死了他,难掩满腔杀意。

    按理从此处通向河边渡口,寻门路打听那“黄龙帮”的消息,再找上门去要人怎么也需半日光阴后才能返回这时韦老怪却出现于楼上,想来只有是识破了调虎离山之计,未曾走远便已半道折回,故而恰好将林少抓了个正着。

    “罪不加己,祸不上身,只能牺牲这娘子了”感受到浓厚的死炁凶煞,这一番念头一闪而过,林行远竟一把将郑末雪娇躯抛向那群堵路的伙计,趁这些人忙脚乱之际,脚底抹油,运出十足轻功本事,飞身跃出门去。

    未跑出五、六步,背后一道有如实质的刀气劈至,虽不比郑家金刀浑雄,但别有炎热灼人之势缠上。林欠知这定是火莲教独门内劲之效力,忙运功抵御,一个翻身出刀,也聚劲奋力还击。

    只见那枯瘪老中所握的一柄曲刀,既非大唐横刀规制,也别于那寻常教徒的短弯刀,两尺有余,通身漆色胶浑,如黑月当空,却有一抹流星焰火般的红纹划过刀身,再配上刀罡炽热非常,虽在白昼,也甚是晃人眼目。

    火莲教刀法不以刀招变化为精,多是用奇快身法发挥劲道狠辣之长,韦莫言左劈右砍,单简要几路招法,便将林欠逼得狼狈。再借这教传宝刀利器,只用了数次交锋,就把林少那障刀砍得崩刃,随后一招“莲火烧身式”更是断障刀为两截,把对面这子逼退数丈,更添五脏炙疼,嘴角溢出血迹来。

    “哼,这老头似摸到宗师门槛,却未有突破,多是法入歧道,看来仍非死局”林大郎沉息运转周天,凝神戒备,想要赌力一拼,遂取出明鬼剑,正好能对敌他那口宝刀。器械锋芒无差,剩下的便是兵器主人段的高低之分,就见一对玄铁黑刃搅斗一处,老者凭借功力深湛,稳居上风,年轻后生守多攻少,却在这身法轻巧,力气充盈上胜过一筹,倒未曾被轻而易举地收拾了。

    ()(e)  正是拼个炎气冲月起,鬼剑冷风寒,坎离变易,诸人心惊,尤以那客舍内一众伙计暗怕,幸好未曾与这年轻人交上,否则还不遭一剑一个,结果了性命。

    “呵!子有些段,那中兵器也非凡物,竟能抗我镇教‘血月钩’之利,不知出自何派此间人多嘴杂,若不能尽快拿下他,日后传到江湖上,倒堕了我教名声”韦莫言口不能言,想骂上几句痛快的都不行,心里暗自较着劲,中更是发狠使出十层功力对敌。

    你来我往又是十余合,由伏火元功催生出的刀罡,实让林少难以尽数化解。那炙毒越积越深,疼得他气血翻涌,一时只能胡乱鼓劲驱散,却也只当杯水车薪。待下一合,韦莫言一招“斜腕生花式”,挑开林欠守招,再接三刀连斩,一记重过一记,直劈得林行远只能双持剑,堪堪挨过。

    实是不敢再以功力硬拼,林欠翻滚躲让,好不容易起身整势,当即只靠花招游走,将剑宗“微阴藏形”的身意绝技与本家行同墨路的轻功法门算是一时用到了毫颠,以避这韦老怪数番追击,再寻施展久封未用的明鬼三诀剑法。

    再未得剑信令之前,他亦不知这剑法还有兵器搭配,只知乃师门剑术绝学之一,此番就为对敌韦老怪,倒真为首次合兵器验用。“正、奇、鬼”三诀各有擅长,多为心法应变之能,一套“通星轨兮奇变”,接连三转易数,以身轻带剑灵,耍出一片繁天星相。除却那一门不能见光的师门秘辛,已可算此时他剑法幻变之极,弄得韦莫言也一时半会儿无有效段制他。

    游斗几次,韦莫言屡攻不中,转念不再空耗气力,眼耳双感齐用,以静制动,专心捕寻林欠身法变化。同时上团气聚劲,横刀环斩而出,烈火刀罡竟达至丈外,任他林大郎巧奔妙逃,也被这一刀仓促间逼得只能鼓催十层功力拆解,故而连退近十步,方止住败势

    一招得胜,韦莫言本欲再举刀抢上,擒下这贼子细审。只是他听觉灵敏,已发现有一队人马赶至,且先锋之人持双刀冲出,飞身护在才被他击伤的林欠身前,正是李晟无疑。

    其实就算林、李二人联,现下也未必能与他韦莫言争一日长短,却见紧随其后的那一队人马,单领头人物浑身雄威虎猛,就能让韦老怪侧目一看,别另有三十卫士列队而来,各个身着步兵软甲,配横刀弩弓,更非随便就能打发的。

    “持血月钩,一袭红莲袍足下想来便是江南火莲教韦护法吧。本将乃是净武卫关内道府卫长,游骑将军贾公下属十团卫之一,贾经。现任六品振威副尉,这边算是见过了不知韦护法因何在此与我下人马起了冲突,若是下儿郎们不懂规矩,还请韦护法看在江湖同道和净武卫的面子上,多多担待”话之人年约卅许,细眼方鼻,圆面大耳,观之颇有些伶俐。通身的犀牛皮甲,腰间一柄三尺精炼宽剑,背负牛皮团排,胯下驭青鬃马一匹上前,对着韦莫言此等高之威慑也颇为冷静,做出一派先礼后兵的姿态。

    见对方一句话也不答,贾经愣神片刻,才想起此人是哑巴,心下冷笑一声,随即捻了捻胡须,马上抱拳唱个喏,亮出了令牌高声道:“奉道内观察使之命,抓捕江洋大盗‘白里红’,无关人等立刻撤出逆旅,否则妨碍了公务,当以包庇从罪而论,全部扣押!”

    官家号令已下,贾经转过头来,看着韦莫言还横刀戒备,似未有退却之意,便抬一招,命下兵士列阵,取出强弩,以作威慑。“此乃州府公事,可不比江湖恩怨,韦护法刀法过人,却也不一定敌得住我这队破军连弩之威吧呵呵,本将也不想以多欺少,还望护法卖个人情,他日江湖也好相见”

    韦莫言若是口快之辈,倒也可以搬出安、郑两家,些什么授托找寻被坏人拐带胁迫的郑家娘子,故而将房内三人要走。可惜他此刻掂量一番,若真动武,这几名辈都能接他几,再有这破军连弩大名,实非寻常弩厉害可比,三十人成队,哪是他一人可解的?只能独自郁结生闷,又狠狠记下那坏他好事的贼后,方缓缓收刀回鞘,转身离去

    ()(e)  最大阻碍不在,贾经当率众入内,护卫李晟二人将郑末雪等带往别处安顿,直待一个时辰后,只等三人气血通畅,恢复自主行动之能力。眼见劫后重逢,情况好转,众人本以为会出现一番和气寒暄,敬谢救命之恩的场面,谁知郑家娘子下旋即柳眉倒竖,一把取过随身宝剑,连着剑鞘打向林欠。

    方才以韦莫言之功力,都拿林少身法一时无措,更别郑末雪那还不到家的剑法本事,心神不定间使出的全是些没头没脑的花架子,被林欠一个不客气地扣腕夺剑,一把环抱钳制住,若非当着众人面,不知又被“可恶人”占去多少便宜。

    “你这恶贼胆敢对本姑娘无礼,快放开我!”郑末雪其实是恼他把自己一身清白无助丢向那群腌臜伙计中,幸而那些汉子虽是粗人,多老实怕事,不敢毛毛脚,任她横陈于地上垂泪,倒无人上前招惹是非因此再当面见着害人精,她一时羞怒冲心,气不打一处来,故而未忍住才争抢上前胡闹。

    荃姐一心向着自己娘子,立马叫嚷开来,不断骂出难听话,连带着把两位上司御下不严之过也挑明。只是平时李晟等皆是好脾气,少与她计较,这贾经可非好相与之人,面色一沉,直接下令道:“呵!好一张没规矩的嘴。来人!重重掌掴十下,让这贱婢知晓辱骂冲撞上官,该当何罪!”

    两名丁卫听命入内,也不管郑末雪和郑安求情,提其荃儿,一左一右架着,让之无法挣扎。二人只各扇了两、三下,还未用十足气力,已打得她面上红肿,嘴角破裂,止不住地吐出几口血来;若是照死了下,估计当场能要了这姑娘的性命。

    幸而李晟求情,贾经这才叫停了打罚,冷言道:“看在李副将的面上,且饶恕她一回哼、回正事,本将军今日奉叔父贾公之命而来,领三十破军弩兵,沿路送你二人出龙门,到风陵关口,再由少将军负责安排入京事宜。至于郑家三位客人请自行起程便可,我净武卫就此拜别”

    “这位将军且慢。女子先为婢女失言道歉再谢过诸位搭救之恩情”郑末雪想到这一路南下遇难多次,欠下不少人情债,皆许诺报答,也不知能兑现多少接着看向林欠,念着这贼先前可恨,倒也不觉亏欠他什么了,只是还要开口相求,故而犹豫一阵才又言道:“方才闻听将军率众前往风陵关末雪三人正好顺路赶往东都,不知能否托庇于将军队伍,以至风陵关为期便可。”

    贾经听闻她软语相求后,揉了揉鼻梁,思索一番回道:“前几日卫部传来消息,安家四公子已向黑白两道施压,发出悬赏,势要将郑家娘子带回上将军虽不会将娘子交出,但也不愿明面上插安家事项,因此若我等带你同路,等同私自与开国公作对,如此风险,郑氏又当如何回报?”

    见郑末血无言以对,贾经讥笑一声,再道:“方才那火莲教护法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此等高已出,想来后续会有更多受雇的亡命徒赶来,虽不知郑娘子往洛州能寻到何等靠山,但若只有荥阳本家一脉,想来也是疲于应付吧不如早些归家,免得连累宗族”

    “多谢将军提醒可是女子心有所系,意志不改,必要往东都一行,问个分明才是再三请求,万望答应。”郑末雪终还是不改目的,拜行大礼,让李良器这热忱汉子首先被她打动,也下场开口,帮忙美言几句,终是以搅乱耗费安家精力为由,服贾经,带郑家人一同起行

    可是随着贾经又一句:“既如此,也请郑家娘子配合,打发下人回去,也方便我等一路保护”又让本已大概敲定的行动,另产生了变化。可惜郑安,荃儿二人此番不再敢声张半句,只能缩首静待,紧盯着自家主人,看她当如何拿主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