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姜女怀文心
不消一个时辰,皇甫翎一马当先,疾驰间来到了县下辖属的龙尾沟地界。就见那山势起伏,一座镇坐落在绿荫繁茂间,颇有些藏于山林的世外人家气韵。隔着些许距离,可以看到楚歌二人随行护卫的身影,只是故意未上前接近那似正在气头上的主家娘子
“看来皇甫娘子因为刚才的比试心绪颇为低落啊为兄虽不怪师弟下用力,可还是等到了地儿后,念在也算同门共事的份儿上,找个会给她疏通几句,莫再节外生枝,被她记恨住”李晟见这一路上气氛不睦,故而对楚歌劝到几句。
待见他点头应允,李良器又笑着夸赞道:“不过你这子倒是藏了些少见的好段,哈哈像兄弟这般擒拿武艺,李某人虽不敢见多识广,也仅见过皇甫家的家传绝艺能一较高低连我赤松山中那猴儿岗千寨的擒拿功夫亦不及如此精妙,实让为兄对令师身份更是好奇仰慕了可惜不能当面请教不知兄弟改日得空能否引荐一二,也让师兄拜请一下世外高人,得受益一番?”
楚大郎倒也未多想,不知这兄长乃是出于上峰布置下的任务,才拿话试探他。可长年师尊教导未敢忘却,故而也只是随便扯上一两句诸如:“师尊法驾难觅,神龙见首不见尾,弟一时无处拜访,待到日后得空再细细商量”忙岔开话去,一抖马缰,抓紧赶起路来。
三人顺着户籍上所示,寻至镇北岗上竹林清幽处,但见土屋青瓦,简舍三间,四方立了围栏一圈,鸡笼犬舍相邻,另有一片空地上,种少许果木时蔬,添零星白菊,虽不至称之“托兴众芳,寄情花木”,却也可见植匠心向清雅。
下马停伫,李晟带头,倚栏正欲报上名号,高唤主人家出面迎客,却看正屋外门缓缓开启,三名女子走至院中,首见一中年妇人搀着老妪在前,似是送客而出。后跟一名桃李年华素衣娘,头戴鎏金绿玉梳,银钗绾发顺如芙,轻着花袖长裙襦,细看眉梢微垂,双睛含露倚红珠,虽不似国色佳人难得,却绝非莺莺燕燕凡俗,周身似有风雅住,更觉心神玲珑剔透真自如
此女确实气质出众,让见惯京城众多大家闺秀的皇甫翎,也不由得初见便在心中暗自赞叹,纵使自认容貌胜之三分有余,奈何温润丰韵逊色一等下一刻待她转头看向旁侧那可恶对头,见其双眼放光,目不转睛,似沉醉于陌生女子的气质下,连自己在一旁鬼脸讥讽也无视,故而直气得转过头去,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此情此景也难免皇甫娘子如斯误会,在李晟已领头上前问好时,不知楚歌为何心中对这白衣姑娘生出一股莫名熟悉亲近之感来,如久别重逢的旧相识般,因此这才多瞧上几眼。这几下直引得那女子不一会儿也回望打量过来,心中虽是有些羞怯,但也礼数为先,远道一个万福后,便向着老妇身后靠去,悄悄侧目留心场中变化。
“唉我这师弟莽撞人一个,唐突了姑娘,望姑娘和老夫人多多包涵”李晟苦叹一下,想着这子好似遇上不俗的女子时,多有发呆痴傻的模样现形,实是让自己这做师兄的为难,遂忙带着楚歌着作揖道歉后,马上回归正题道:“我兄弟二人先前于北边儿公干,受岑公一路相助今次特来此报恩,替他传书归家,也好叫岑兄家里人放心。书信在此,请老夫人过目。”
“呵呵呵李将军客气,千里来此为吾儿传递消息,老身携儿媳先行施礼谢过丫头,快来给阿婆和你婶娘念念”岑母让儿媳妇接过书信,交予身后似为孙女的女子,用她清脆婉约的声音清晰念出,不一会儿便将岑参信中所记心思,言简意赅地传达到位。
“阿婆、婶娘留步。今次叔父着李将军等人来此,想来除了鸿雁传书,私下亦还有话相谈,就不用多送了文心这几日在外忙碌,也该归家去看看,报个平安。待那方听了叔母慈训后,去段家办完那糟心事儿,文心再回来看望二位长辈”
()(e) 自称“文心”的女子方要离开,楚歌却是认真回味她话里所,从中听出些端倪来,首先反应问道:“段家?哪个段家?姑娘莫不是指的是那朝邑县段县令府上吧?嗯难道姑娘就是与段三公子有文定之约的姜家娘子?”
“呸!你这粗汉咋还缠上别人姑娘家了?管她是谁家的娘子,何方出身,都和你这无赖无关再不收起你那献殷勤的嘴脸,看等回到净武卫后,本姑娘不找顺伯找来针线,缝上你的狗眼!”
皇甫翎这一番怒气直言,在场诸人见这美人儿满嘴脏话,皆是刹那间不知如何反应。待无言片刻后,才见姜文心一整呼吸,缓缓开口,冷言道:“这位姑娘此言过了我等今日方才相识,萍水相逢,女子有事何敢劳烦堂堂净武卫大驾?你等私下恩怨,请勿要恶言殃及外人,否则日后恐因口舌惹来横祸女子好心相劝,若觉忠言逆耳,且权当戏谈也行,就此拜别。”
言尽于此,带着些许不欢而散的气氛,姜家娘子也未看主人家挽留之色,正要绕过篱笆而去。倒是楚歌似还没有被数落够般,上前一拦,顶着对方不悦的神色,躬身行礼,替皇甫翎抱歉道:“同伴冲撞姑娘,实在不该子非有邪心,只是我等先前亦在段家做客,从段县令处得知此事知他段家三郎非是有心误了娘子,今日又见娘子一番气度,自觉你二人般配有加,出于朋友之谊,故而多言挽留,想要全此好事”
楚歌清楚知晓对此女并非是一番色心,而是初见莫名生出的欣赏亲近之情,故而多出这番劝解。李晟仔细听他来,心中也颇为认同,若成了此事,先是做了一场功德,得段家友谊,又还报岑参恩情,也是快事儿,故而也上前一步道:“此间完事儿后,我等会再往段家拜访一趟,若姑娘不弃,不如与我等同行,一路上也有照应”着还向岑参家眷也做出一番保证,许诺帮姜家女儿向段三郎讨个公道话。
除了皇甫娘子,余者听闻李晟所言,都认为此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惜姜文心并不愿轻信眼前陌生人的无故好意,依旧怀疑道:“虽李将军所言是谓女子着想,但文心孱弱多病,一路孤身随行,若有差池,不殒命,累及外人岂非抱恨终身?且还有叔母在不远处等候,请恕文心谢辞好意,待有缘再在段家聚首相谈,请教受益”
见对方心意已决,李晟等自不会死缠烂打,只好与这温婉聪慧的女子拜别,再随岑家家眷入屋内续话。皇甫翎眼见姜家娘子远去,对着楚歌又是几下白眼,冷嘲热讽道:“终是你一番惺惺作态,惹得别人不快,这才气走了美娇娘”
“哼!若不是有皇甫娘子这胡乱发火的母大虫在此,谁能激得别家那温润如水女子心生不忿?再不改改你的性子,别怪本少爷替你那还不知在哪处的倒霉夫君先立住规矩,揍得你个屁股开花!”楚歌想着李晟和解之意,本还可与她客气,却因这一顿数落,这才怪语相向反击。
“不知羞的贼你你谁的夫君倒霉哩!你若再再胡言乱语,休怪姑奶奶回去撕烂你的嘴!”皇甫翎羞愤交加,自从再遇这冤家,每次上嘴上都占不到便宜,总有一日要叫他好看。当下只得骂骂咧咧几声后,应着岑家老招待,赶忙入了房舍内去,连乡里招待简陋也不放在心上
次日晨起,鸡鸣三回,楚少爷少有的多睡了一阵,这才顶着未消解尽的疲累,来到井口打水上下擦拭一番。皆因昨日在李晟主动安排下,领着下地,帮岑家忙了大半日农活,正值芒麦黍粟收获接近尾声,田垄阡陌中来往各处,翻耕锄草,故而才积了通身的辛苦。
待用过精心备下的茶饭,辞别了岑参老母妻子,三人一路打打闹闹,又转返朝邑县县城,寻址来到段家门前。正欲入门拜访,却是见大门紧闭,冷冷清清,无下人出来接引,算来今日也非公假,不知这闭门谢客是何原由
()(e) 见此情状,李晟只有领头上前,高声叩门求访,实等了一阵,才听闻段三郎带人前来答应,开门迎客,急忙抱歉道:“请李将军恕罪昨晚昨晚有数名贼人借着月黑闯入府邸,直奔十二叔之处,欲行刺杀下作事儿幸而十二叔武功高强,再有一众守卫奋力,才未让贼人得逞现十二叔在后堂静养,特请各位前往”
一行穿屋而过,来到后院房中,见家主和王道人都已在此,精气皆有些亏损,足见昨晚刺杀之事动静不。尤其以王十二左臂缠上棉布止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外伤,透出对方段实在了得,让这等上品高亦讨不得好。
等新到三人了解一番详情后,李晟亦深感刺客猖狂,再加上之前吃过火莲邪教等黑道做派的大亏,于是感同身受,上前安慰道:“段县令,王道长二位请放心,朗朗乾坤下,这伙贼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害人作孽,简直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中!鄙人虽不才,但定在此力助二位,让贼人知晓,这大唐江湖还有我净武卫照看着,决不让宵嚣张跋扈!”
“师兄莫急还是再打听些细节,知己知彼,也好随之应对自如”楚歌忙接过话来,实不想李晟上头胡乱许诺,到时连累自己毕竟能让王十二这般高吃瘪,他和李晟联也未必能讨得好处,故而又起了偷懒之心。
段怀皎等听闻这般意见,开始梳理当时贼人动的细节起对方趁着三更夜色翻墙入院,有三人为首,其余下合作探清地形,在外牵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王十二对上的两男一女皆无弱,且修为配合都非寻常货色江湖中有这等身的杀绝非无名之辈,故而段三郎大胆猜测下,认为此次极有可能是天意宫找上门来,欲除掉王十二,让袁玉清一方不战而败
“按三郎所言,昨夜那批人甚至可能是鸿门出身毕竟袁思艺和李林甫交情不浅,想来着八、九死士来此,也是举之劳可因此连累段兄一家,十二实是过意不去”
段瓘听到这里,连忙劝道:“兄弟的什么话?虽然段某乃是区区县令,没有大权,却也非怕事胆之人。我这县中也有些许得力下,待段某人调几名府衙衙差护卫,定将兄弟平安送回西京。”
“这倒不需段县令劳烦,良器和师弟愿随道长一同启程,轻装简行,进退自如,想来合我等几人之力,反而比大队人马招摇更不易暴露。”李晟站出来开口计划,再加上皇甫翎亦不反对,纵使楚歌心下忐忑,也只能随波逐流
“父亲,此番既有李将军相助,孩儿孩儿亦想一同前去,助十二叔一臂之力”待几方商定,段怀皎忙毛遂自荐,想要跟着出去闯荡一番。却是话刚出口,就被段瓘怒声制止,喝骂道:“你个不长记性的东西!忘了你和姜家千金的婚约还未得个实信咧,就想野出去?再敢言,看你老子我不搬出祖宗家法伺候!”
段怀皎受这一顿气,瞬间蔫儿了半截,只是心中不甘,还想再向十二叔递上几眼,以望对方出言相助。正逢此时,堂前三名高却先后看向正门方向,见院墙墙帽上蹲坐着一名挎刀少年,青墨武袍在身,头戴红巾,面相英武有力,如霸刀蓄势待发。再配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尤其对着段三郎不住地谛视一阵,接着正了一下衣襟,讽道:“阁下就是段家三郎?呵呵呵这般胆怕事,憋屈无用的书生,也不知表姑夫是怎生思虑的,看中如此一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