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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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道。

    他知道当时她那么选择是为了不拖累定国公府。

    只是, 她心如死灰, 没有什么求生欲也是真的。

    阿晚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但是哥哥, 你心里一直都有隔阂。”

    她再抬起头,看着他认真道,“哥哥, 你是不是觉得,一直以来我们之间都隔着原二公子, 所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我的心里, 也不能完全的接纳你?”

    他再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他的身体微微僵硬,微抿了唇, 道:“晚晚,过去的事情我不能改变, 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现在,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心里的那个人也只是我, 那些事情我就不会在意, 也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

    阿晚的眼泪滴下来, 滴到两人紧握的手上。

    他不在意, 可是她在意。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并不会因为他更强大一些就活该承受那些痛苦和寂寞。

    她都难以想象过去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

    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那样待自己。

    她吸了口气,道:“哥哥,我从来没有爱过原二公子,或许年少的时候是喜欢的吧,但那种喜欢,和喜欢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和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但我以前一直不跟你,是因为上一辈子,我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这种话,对他并不公平。而且,”

    “而且什么?”他盯着她问道。

    他再也没有想到她会跟自己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虽然这两年相处,理智上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对原缜应该是没有男女之情的,但不是她亲口出来,他始终不愿去深想,因为那就是他心底最深处的伤疤。所以现在她亲口跟他,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原缜,那种狂喜一点一点渗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抱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想听她继续话,他真想将她嵌到自己的骨子里。

    她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

    阿晚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和热切,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她抽了手出来,抱住了他的腰间,闷声道,“而且,我以前的确是有心结,所以不能完全的敞开心扉接纳你,不仅仅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操控我的人生,让我很没用安全感。还有,我一直以为,哥哥你真正喜欢的是你一手养大的顾晚,而不是我。所以,虽然你一直跟我顾晚就是我,我就是顾晚,但我还是怕太过靠近你,你会发现我和顾晚的不同,你会发现原来你并不喜欢我......所以我真的很怕......”

    这才是她心底深处最怕的东西。

    因为她一直记得他是厌恶她的,他爱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是顾晚。

    他的爱深入骨髓。

    嵌入的时候痛,但失去的时候会更痛。

    她感觉他抱着她手,随着她的话越来越紧,紧到她觉得自己的骨头是不是都要碎掉了。

    但她却死咬着唇没有出声。

    终于他的手缓缓松了下来,她听到他在她耳边道:“晚晚,我最开始喜欢的是你,在我眼里,顾晚是你,而不是,你是顾晚。”

    这句话很奇怪。

    但她却立时便听明白了。

    这一晚,本是他们祖母的孝期,并未真正的行房,但却不能阻止两人的另一种缠绵。

    ***

    六年后。

    大周,元熙元年。

    “大公主,大公主,您就行行好,千万不要再私自出宫了,您要是再偷偷出宫,奴才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啊。”几个太监跟在一个粉色裳子的姑娘后面,领头的年纪大些的管事太监正满脸苦色的哀求道。

    姑娘看起来不过只有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就只是一个侧脸,也能看出相貌应该是极好的。

    而落在远处的人眼中,哪怕是远远的一个侧脸,也已经是熟悉得令人刺目。

    但相貌好,脾气却不好。

    相貌是仙女的样子,一出声却似个魔女。

    “呸,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出个宫,你就你项上人头要保不住,在你眼里,难道我父皇就是那样的暴君,嗜杀成性不成?”

    外面的确是有这样传闻的。

    管事太监的脸都吓白了,哆嗦着道:“不,不,不,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我父皇都不管我出宫,你比我父皇还大?”

    管事太监的冷汗刷一下就滴了下来。

    ......

    “原将军,御书房是往这边,陛下正在等着您呢。”

    御花园,引路的太监六福对着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西边回廊看着大公主发脾气的平南大将军原缜道。

    原大将军是前朝南安侯府嫡子,大长公主嫡孙,前南安侯府对前朝死忠,原大将军几乎是和南安侯府决裂叛出前朝,成为当今的大将,这些年来更是为平息前朝的动乱,为本朝的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陛下十分看重这位将军,六福因此对他也格外的恭敬。

    六福也听到了大公主的话,简直是为那管事太监捏了一把汗,十分的同情他要服侍这个主子。

    这大公主,明明长得跟皇后娘娘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却差的十万八千里。

    皇帝冷漠话少,皇后娘娘温柔话也不多。

    太子殿下才三岁,但也已经看得出来是个稳重的性子。

    但却不知道怎么这大公主年纪,却是主意比谁都多,胆子比谁都大,三不五时的闹出些事来,年纪要骑马,上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宫里的太监宫女还从没见过皇上发过那么大的火,那脸色,简直是几个月都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儿。

    原缜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的那一幕,对六福的话置若罔闻。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她的姑娘微仰着下巴蛮横无理道:“是我想要去的,你什么人啊,你管我?”

    她也曾经有过,最肆无忌惮的日子。

    “母后!”

    原缜怔愣之际,却听到姑娘突然冲着另一个方向大声唤道。

    他身体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已经随着那个姑娘冲着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就在重重叠叠的树影和回廊后看到了那个身影。

    熟悉又陌生。

    明明熟悉到闭着眼都能勾画出来的人,却像是隔着万重远山,或是隔着层层雾缭,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他看到她走了出来,那姑娘也冲了过去,然后她低头跟她着什么,神情温柔,姑娘也再没有先时的骄横跋扈,一脸的娇憨可爱,像是换了个人般。

    阿晚看着明禾身后战战兢兢地太监宫女们,脸上的汗都还没来得及擦,她便知道她必然是又做什么惊吓着他们了,她也没什么,想着稍后再召人来问问就是了,她很少在人前训她。

    她和女儿着话,似有所感,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她似的。

    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隔着荷池的原缜。

    十年。

    隔了十年,她终于又看到了他,这个她曾经在年少的时候喜欢过,后来却在重重现实中丢失了彼此的人。

    “原将军。”

    阿晚牵着明禾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招呼道。

    原缜看着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明亮,眼睛澄澈,没有一丝阴霾。

    他待她,应该很好吧。

    呵,这可真是傻话,元熙帝自后幼时便独宠后一人,及至登基,从无二意,又怎会对她不好?

    他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原将军不必多礼,原将军这是去见陛下的吧?陛下已经在御书房,原将军快过去吧。”阿晚笑道。

    阿晚牵着女儿离开。

    明禾道:“母后,刚刚那个就是平南大将军吗?长得好俊啊,原本我还以为是跟石叔叔他们一样都是一脸胡子,满脸凶相,还好奇怪京城为什么那么多女子想嫁给她呢。”

    阿晚简直哭笑不得,道:“你才多大,就知道俊不俊,嫁不嫁的,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

    明禾笑道:“母后我不了,而且这个是乱七八糟的吗?是习雅总在我面前炫耀她舅舅又英俊,武功又好的,好像天下谁也比不上。不过我觉得吧,还可以,但是比父皇差远了。”

    习雅是原翎的女儿,明禾的伴读。

    阿晚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在你眼里,自然谁都比不上你父皇的。但是习雅觉得她舅舅是最好的也没有错啊。你想啊,对习雅来,是你父皇对她好,还是她舅舅对她好?”

    明禾撇了撇嘴,这还用问吗?

    她父皇,除了对她母后和她好,是不会对别人好的。

    “所以,你们只是在你们自己心目中最好的而已,有什么好比的?”

    她们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原缜是习武之人。

    两人前面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到了他的耳中,但到底还是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