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刚烈的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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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廖远的繁星,忽明忽闪,隐隐约约。月亮宛如一个玉盘挂在天穹上,发着朦朦胧胧的月华,抬头可见半空氤氲一团的烟雾,隐隐绰绰,虚实虚幻。

    黄烟尘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躲在二女身后,眼圈发红,止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自古民不与官斗,不是不能斗,而是斗不过。黄烟尘只是个弱的女流之辈,受缚于陈青云,她的命运,注定是个悲剧。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他们!

    绮露赫然而怒,拔剑相迎,扭头对绮霜道:“姐姐,动吧。此等人渣,多无益!”

    话语末了,绮露脚心旋起,长衫下顿生了一股风,从地跃起,直刺陈青云的胸膛。一众官兵持枪戟向前,将陈青云护住在身后。霍然,兵器碰撞声四起,局面彻底失控。

    交锋,也在刹那间触发,绮露中凝结出一道道真气,传送于剑身,屈身前扫。数道凛冽的剑气划出,在夜空下留下一道清冷的光影。四五个官兵中的枪戟断为两截,身子被剑气扫中,往地面坠去,砸坏雅间的食案,杂碎一地。

    “烟尘姑娘,你且退后,待我抓了那陈青云,由你处置!”

    绮霜单持剑,脚步灵动如轻燕,步步生花,避开刺过的枪戟,剑劈开一条路,径直向陈青云走去。剑身传来凛冽的杀气,一连挑翻几个官兵,踏着桌面勾上房梁,中剑影翻飞,不断将挡在陈青云面前的官兵挑飞出去。

    面对几十名官兵,绮霜绮露二人神情自若,提剑长驱直入,所向披靡,不多时,已有大半以上的官兵倒在了地面,无力再战。

    陈青云哪见过这般情况,吓得脸色苍白,一边往后退,一边将身边的官官推搡抵挡,又命楼下的官兵全部上来,这才稍微挡住势如破竹的绮霜绮露二女。

    红尘客栈外,站满无数仰头看戏的人,那客栈掌柜上颤巍巍的俯在地面,看到自己辛苦经营的客栈里桌椅横飞,双捶地,不由得悲痛欲绝,悲呼道:“完了,都完了,我一辈子的心血啊!”

    二楼雅座乱成一锅,只有那靠窗的弈案上,两位对弈的俊美男子,并未受外界影响一分,捻子话谈,乐在其中。清凉的月色照下,不知何时,弈盘上布满黑白匀称的棋子。

    李忘尘猛灌了一口酒,将酒壶置飞出,不偏不倚砸中一个官兵的脑袋。弈盘上已无落子之处,顿觉兴致索然的他站起身子,对这杨靖宇伸了一个懒腰,神色慵懒,轻道:“棋盘已满,此弈就此收吧!”

    杨靖宇点点头,将桃木扇合起,扭头望向天际那轮孤月,悠悠道:“今晚的月亮很美,月华一泻千里,不惹尘埃!”

    他轻轻站起来身子,看了眼兵戎相见的两方人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陈青云的身上,杏漆的瞳孔里,多了几分期待,憧憬道:“也愿这落云城,今夜过后,再无黑暗!”

    他动了,这是李忘尘第一次看见他出!

    他右往前一划,身子蓦地消失在原地,只于地面划出的一道道残影。再看之时,他已落于陈青云的身旁。抬,轻轻推出一掌。罡风肆虐,数十个官兵被拍飞,摔落在张袂成阴的街道上,倒地不起,气若游丝!

    那出速度之快,让李忘尘也觉眼花缭乱,不禁敬佩杨靖宇虽年纪轻轻,道行却高深莫测。

    战斗,顷刻停止,只见他单拽住陈青云的衣角,两缕秀发在身上微微拂动,脸上无悲无喜,眼神深邃,平静得可怕。

    二女收了剑,似没有将刚才的战斗放在心上,神情自若,轻轻退到他身后。

    ()(e)  陈青云脸上布满惊恐之状,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翻为云覆为雨,哪怕千军万马,只不过在他的一袖间。

    此刻,黄烟尘的脸上也布满了惊诧之色,她想过杨靖宇实力很强,却没有想过,他是如此的强。

    “烟尘姑娘,此事还交给你定夺!”

    杨靖宇对黄烟尘微微一笑,笑容中如带三月春晖,柔得荡人心神。

    陈青云铁青着脸,在死亡的威胁前,终于妥协了,他跌在地面,匍匐埋头,哀求道:“各位,是陈某不对,这就唤人将亦轩从凤玉楼带过来。还请各位海涵,放我一命!”

    黄烟尘心生疑惑,问道:“亦轩不在牢里?”

    陈青云哪敢不回答,便将此事娓娓道来:“当日亦轩被我抓住,确被我关在了牢中,和我谈了一个条件。想不到自诩书生才气,不为名利的亦轩,竟因五十两白银便将烟尘姑娘卖于我,可笑,可笑啊!”

    黄烟尘脸色一变,怒道:“陈青云,你若在胡言乱语,我亲杀了你!”

    陈青云身子一颤,使劲的摇着头,赶紧从衣衫中摸出一份契书,递给黄烟尘,道:“亦轩与烟尘姑娘郎才女貌,打青梅竹马,定下媒妁之言,理应成一对羡人的鸳鸯。可这份契书确实是亦轩卖于我的,上面还有他的亲笔按押。烟尘姑娘,你这两日数日逃难,可曾知,那亦轩带着五十两白银,在我凤玉楼醉生梦死,快活似神仙。”

    黄烟尘将那契书摊开而看,脸色越变越差,最后掩嘴痛哭,眼泪夺眶而下,欲止不住。丢魂落魄似的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做!”

    陈青云见状,只道:“烟尘姑娘,证据确凿,人会马上带到,你若是还不信,可亲自质问他。

    杨靖宇摇桃扇的忽然顿住,轻轻摇曳,脸上,已呈几分失望之色。

    李忘尘扶椅轻躺,一口口的喝着酒,闭目微酣,叹道:“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啊!”

    良久,几个官兵带着一醉醺醺的书生而来。但见那书生,眉间含儒,颇为秀气。不过此时,他的衣衫有些不整,两颊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阵阵烟花香水味儿。

    上了楼,他摇了摇脑袋,不满的道:“我几位官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亦轩微眯着眼,身子摇晃,却被那几个官兵押在地上跪下。

    “亦轩!”

    黄烟尘起身去扶,却见亦轩侧脸之上,有几道唇印。伸出的双顿在空中,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踌躇了,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滑稽,如此捉弄人。

    听到黄烟尘的呼唤,亦轩身子震了一下,睁开双眼看去,三分欣喜,七分胆怯,唤道:“烟烟尘!”

    黄烟尘将那契书扔在地面,苦笑道:“亦轩,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我和你的感情,还不值这五十两白银?”

    亦轩脸色狂变,起身便去拥抱黄烟尘,争辩道:“不,烟尘,你听我,这是我的缓兵之计,我只是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逃命,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狡辩,亦轩,是我看错你了!”

    黄烟尘美目含珠,将这心心念念的人儿一把推开,坐地痛哭。

    “烟尘,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跟了陈少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做这一切,都为了你好啊。”

    亦轩又去拥抱黄烟尘,黄烟尘没有再推开,她知道,有些事,需得这样解决。

    亦轩温柔的抚摸着黄烟尘的背,将之死死抱住,脸上却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笑容。

    ()(e)  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儿,需要的是温柔,需要的是安全。只要给她一个厚实的肩膀,一切都可以得到原谅。

    “亦轩,你知道吗?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跟你在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黄烟尘痛声哭泣,倚靠在爱人身上,咬紧牙关,慢慢闭上了双眼。

    “可是,你背叛了我,我不能让你活着!只有你死了,我死了,九泉之下,我们才可以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噗——”

    一口鲜血喷出,亦轩一阵痛苦,清秀的脸蛋一阵扭曲,他放开了黄烟尘的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上面插着一根玉簪,一根他亲为她戴上的紫鸯花玉簪。

    三千秀发,倾泻而下,黄烟尘眼泪汪汪,忽仰头大笑,苦不堪言,心一狠,就将那玉簪拔了出来。

    亦轩的身子缓缓栽倒在地,生息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等我,亦轩!”

    闭眼,长发及腰,如瀑垂下。空气中,气氛尤其压抑人心,黄烟尘双握住那簪子,突然向自己的心口插去。

    “不要——”

    杨靖宇脸色大变,赶着去阻止,然,为时已晚。

    黄烟尘嘴角溢血,眼睛扫视了众人一遍,眼泪混合着鲜血,滴落在地,她抬起头,扫了一遍众人,缓缓道:“谢谢几位贵人的帮忙,女感激不尽。陈家陈家在落云城为非作歹,逼良为娼,女还请几位为——民除害!”

    黄烟尘轻轻闭上了双目,胸口处,玉簪饮血,染了一身殷红。

    杨靖宇大脑一片空白,将桃木扇收于丝绦中,一股真气自掌心浮出送进黄烟尘的身体,稳住她的生。

    绮霜面若冰霜,拔出剑架在陈青云的脖子上,气忿道:“要不是因为你,他二人不可能死,我杀了你,给烟尘姑娘报仇!”

    陈青云脸上大骇,一口唾液吞下,眼里堆满恐惧,支支吾吾的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县令之子,我死了,你们也会大祸临头!”

    “死!”

    绮霜可不惧陈青云的威胁,中剑一紧,便刺了下去。

    “当!”

    一只筷子将绮霜的剑弹开,李忘尘从凳子上跳下来,摇头道:“绮霜姑娘,你不能杀他!”

    陈青云逃过一劫,跌倒在地,冷汗涔涔,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绮霜不满李忘尘的做法,愠怒道:“李公子,你这是助纣为虐!”

    李忘尘缓步走来,看了地面的陈青云,笑道:“我觉得你应该多学学妹妹,一点儿都不温柔!”

    “你——混蛋!”

    绮霜怒不可遏,指着李忘尘,咬牙切齿,却又不知怎么。

    李忘尘从她身旁走过,来到陈青云的面前,起剑落,只听陈青云一阵痛叫,双腿齐断,下身渗血。

    “上半生的罪孽,下半生来忏悔,下半身的淫欲,下半生戒斋过。”

    李忘尘收剑,看向远处的一座灯火通明的高大私宅,意味深长的看着绮霜轻声道:“不是不杀,留他性命,我自有打算。二位姑娘,照顾好杨公子和烟尘姑娘,我去去就来!”

    李忘尘挎剑于身,一把抓起昏死过去的陈青云,踏楼飞去。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空照,月华清冷。绮霜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李忘尘,眼底,轻轻荡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