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乡野姑娘
干净的石板路,静谧的街道,朴素的人面,陈旧的老房屋看它坠在绿荫如盖,垂柳篷茸的春色中间,微微露出那乳白的墙脊,青灰色的瓦片,还有燕子衔泥筑巢的飞檐角,为这个简朴的镇增加了许多趣味。
镇子的偏东北,有一家门前左右挂有两道旧幌子的客栈,其客栈的建筑风格与驿站形式差不多。从外面的建筑朴素到内里陈设的简单,可以看出此家客栈的简陋。
此时已是午时三刻,太阳的光芒懒洋洋的照射在右边幌子上红色的大“酒”字上,照在左面幌子上发着黑的“驿客”字上。沉闷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酒香味,不是很浓,但很沁鼻,就像弱柳扶风,迎在面庞那般轻柔。下午的客人少得可怜,店家生意很差,便闲坐在柳荫下编织着竹笼。
他的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摘拾着篮中的野菜,穿着农家人粗糙的麻素衣,被太阳光晒得黑黑的皮肤,一米五上下的个子,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然当她抬头用袖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时,可看见她那张如同婴儿肥的脸蛋,虽是被晒成了麦的颜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精致的五官:竹叶弯弯的眉毛不浓不稀,其下点缀着一排长长的睫毛;睫毛之下是一双闪烁的眼睛又圆又大,带着几分璞玉凿开时的耀眼光芒;再往下,是一只饱满秀气的鼻子,和着粉嘟嘟嘴唇相应,像一朵欲绽还收的蔷薇。
她一身质朴无华的衣服,配着这张精巧的脸蛋,就像山野一朵不常见的花儿,开得是那般灿烂,香得怡人,让人注目,舍不得离开。
拾着竹篮中的野菜,少女的眼睛却左顾右盼起来,因为有黑黝黝的皮肤映衬,让她的眼睛看来更加灵动和晶亮。
垂天蔽荫的古柳就立在官道上,随着午风的寒暄,摇曳漫天枝条招展。官道两旁的蒿草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光,就像十八岁的女子腰肢,随着一股清风一股热风的晃动。
一匹马从远处健奔而来,少女的目光立刻移了过去。只一眼,她便将拦客官的想法抛下脑海:只因那匹马上,正驮着两位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是血的男女。
在这条官道上经营着一家客栈,少女自然也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之人,先不这两人看不清面貌,那满身的血迹让胆的人看了也会升起恐惧的心理。
少女和身旁的店家对视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摘起篮里的野菜——他们,不准备招拦这趟生意。
也许是自己那漫不经心随意的一眼,少女脸上还挂着几分好奇之色,这番怎么也坐不住了,又欹斜着眼睛瞄了过去。
只见那马蹄儿踏着春泥,随着马上男子一声轻轻的呼唤,马儿棕红的尾巴甩了甩,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腥臭结痂的血腥味儿传到少女的鼻尖,她脸上即刻露出几分惧怕之色,赶紧退到店家的身后,才壮了胆子仔细的打量着这马上的两人。
可尽管大眼睛里闪着黑亮的光采,却怎么也看不清马上这男子的相貌。他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连同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的,更别提凌乱的头发下遮掩住的脏兮兮面庞了。
似乎是鼻翼间的酒气太过飘香,男子坐在马背上,抬头使劲的嗅着,瞧他满足的闭上了双眼,脸上一副沉迷不拔的样子。
良久,他才将那似星辰闪烁的双眼睁开,看向了柳树下的二人,薄唇微抿,启齿轻道:“这味真是醇香啊,老板,这可是玉米酿酒?”
“没错!”
店家略有惊讶,他这酒可是自己独门秘制的,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不识这酒的材料,但马上只是用鼻子嗅了嗅便知,可见来人定是一个懂酒之人。他微微眯起了双眼,戒备的试探着男子,似笑非笑的问道:“敢问这位哥打哪儿来,为何这浑身是血?”
男子闻言,轻轻笑了笑,抬伸了伸胳膊,又扭头望了一眼背上熟睡的人儿,心从马上心胯下,来到店家的面前,方作揖道:“店家不需害怕,我不是坏人,至于这身血,只因边关发生了战乱,我二人才逃难至此。”
()(e) 着,男子又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兜里所剩无几的银两,递到店家里道:“我朋友受伤昏迷,恐要留宿几日,另外,还请这位姑娘为在下准备两套衣服!”
那男子瞧了瞧这个脸蛋黝黑的少女,咧着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大白牙。虽是看不出相貌,但少女身子还是不由得一怔,他的目光好像是晴空的星辰,闪闪发光。
不料那店家捧着这一把沉甸甸的碎银子,脸上立即乐开了花,也不怀疑男子是否是坏人了,急忙引着男子进了客栈。
少女瞟了一眼靠在男子背上昏睡的女子,见她被男子用自己的丝绦带牢牢的绑在身上。头发披散,但不至于男子那般浑身脏兮兮的。她能够看到昏睡在男子肩上的女子芊纱衣包裹着的曲线窈窕的身子,脖颈间露出的白皙皮肤,以及绝美的面庞轮廓而那男子中,还提着一柄鞘身精巧而细长的宝剑。少女嘴角微微撅起,好奇心驱使着她跟了上去。
她绝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好奇心,让她结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李忘尘!
随店家进入客栈里,李忘尘要了两间房,便又跟着店家的引领,从破旧的木楼一步步直上。
这是此家客栈还算好的两间房,古朴的镂空窗花,漆了朱红的绮户,地面干净无尘,却无不透露着简朴陈旧推门而入,见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灰暗的墙壁,中间有一张四方桌,桌上置一纱罩灯,旁放有水壶,及两个茶盏,地上摆放两张木凳,再无其它。
店家先一步出了门,给李忘尘安排饭菜去了,而那躲在门口环顾的少女,则被店家唤去准备二人的衣服。
李忘尘将门带上,轻轻解下了束着两人身上的丝绦带,将昏睡的洛羽扶在床上躺下,又捋着被子为她盖上。他盯着那张昏睡的脸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拉上垂地的帐幔,复转身出了门,将门轻轻闭上。
当真是酷热的天气,李忘尘闲坐在食案前,用筷夹着店家上来的几碟菜,又抬腿立在板凳上,对着窗外,提起酒坛便大口的灌着,生将那酒盏置在了一边儿。
店家看了看桌面放置的三个酒坛子,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李忘尘脏兮兮的脸上,见他喝酒无比爽快,又甚贪杯,惊得急忙叫唤道:“客官,这就好是好喝,后劲可大哩,您慢点喝!”
“无碍!”
李忘尘抬一擦嘴,微风阵阵撩动他的头发,适得闲舒的他将头扭到了窗外,湛蓝的天空游荡着几朵欢快的白云,远处苍翠的山峦仿佛是沉睡在缥缈的沧海间,而近处的南边则有一的木桥,因年久未修,木桥结构已坏,上覆湿润的青苔,两岸有结香和蝴蝶兰开得繁艳,桥下有一涓从山间缓缓流下的溪水,无声寂流
他竟是看得入了神,并未发觉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将两套折叠得工整的衣服递到他的面前。
“客官,这是您需要的衣服!”
少女眨着大眼睛瞧着散漫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眼里不禁露出一丝奇怪。一座木桥,有什么值得看的?
李忘尘被少女的声音惊扰,从闲绪中回过了神,将两套衣服接在中,见是一套淡蓝的长衫和一套青衫,材质虽是粗糙,倒也合意。他便将那套青衫提起,又将淡蓝长衫递给少女,起身道:“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麻烦姑娘将这套衣服为我朋友换上,对了顺便打盆水帮她擦擦身子,那丫头见不得血!”
“好!”
少女答应了一声,捧起衣服,又看了看李忘尘,脸上挂着烂漫的笑容。她转过身,像一只活泼的蝴蝶,脚下刮起来了一阵风,踏着楼梯蹬蹬而上,将陈旧的木板踩得咯吱作响。
()(e) 李忘尘扫了眼少女大步生风的步伐,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的乡野姑娘,生得家碧玉,内心天真烂漫,当真是人见人爱啊。
抡起酒坛,又是一番仰天长灌,直至坛中滴酒不剩,他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从桌前站起。地面上,已经摆上了大大的五六个酒坛。
拿上衣服,他自个儿出了门。
下午的太阳不再那么闷热,沿着南端那条木桥溪一路直上,转了两个山头,方见荆棘密布,灌木丛杂。此处已是荒无人烟,遮天的松木将太阳光过滤在树梢,投下淡淡的松针影子,在地面悦动。侧耳聆听,除去虫鸟相吟声,还有溪水腾飞撞击岩石发出的响声。顺着一条被树荫遮挡的道,李忘尘下到了谷中。
那是一条流动的河,河水清澈见底,因而可见到河中随处可见的各色大大,椭圆润泽的鹅卵石。石底之下偶有鱼倏而静止吐泡,倏而摇尾翕动。蓝天白云,高山俏岩,交相映于水面,一道水汽氤氲在水面三尺高的地方,随着偏西的太阳光芒照射,绘成一副五彩缤纷的霓虹。
山势抬升裸露出一块巨大的方形岩石,巨大的水流声便是随着岩石上滚落而下的河水发出的,水花四溅下,留下两岸汀兰郁郁葱葱,长得非常茂盛。
李忘尘迎着清风,舒爽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低头看了眼面前清冽的水流,身子一俯,直接跳入了河中。
当太阳最后一道光芒落在了大山之中,客栈的门前,少女枕在门槛之上坐着,托着腮绑子的还有几分颤抖,一张麦色精致的脸蛋微微泛着红光。谁知她内心之中,早已是一片难言的震惊。
她刚为房中的女子换上了衣服,至此也无法平息眼里见过的那一张绝色的脸蛋,究竟在她的内心中击起了多么大的波澜。
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令人惊为天人!
少女见过太多穿着华丽,风姿昳丽的女子,却和那个女子对比起来逊色了不少,不,是无法对比!
她那由内而外的出尘气质,早已非一般人可以比拟了,也许只有那传中的九天玄女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但九天玄女到底是何模样,少女不知,也不能想象。
也许,就是那个沉沉而睡的女子!
少女心想,她既然如此漂亮,那带着她逃亡的男子应该也不凡吧?
眼前的光亮一暗,少女抬起头,望见斜阳脉脉下,走来一道高大清朗的身影,将仅余留的夕阳余晖遮挡在天幕下。
少女双眼微眯,瞧见一张如凋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蛋,好一张光洁白皙的面庞啊。如水似朗星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淡有致的眉毛微微竖立,高挺的鼻梁宛如勾龙飞檐,厚薄相应的唇形微微抿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一头长发轻挽于头顶,留下一缕发丝在耳旁随风摇摆。额上生着一块桃红色的太阳胎记,端为这个行来的少年徒增了一份神秘的俊逸绝伦。当真是俊美异常,生得太是妖异!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渡上一层晚霞一样的轻纱。
李忘尘穿着一身粗糙但很干净的青布衫,提两条白鱼,步伐慵懒散漫,整个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光采还是让人不敢看。
少女眼前一亮,惊得站起来了身子,盯着李忘尘俊美绝伦的脸蛋,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随着李忘尘的走近,她竟是有些愣起了神,双不自然的放在了身后,支支吾吾的道:“你我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