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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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厢,赵允承马进宫,直奔寿安宫觐见太皇太后。

    惹得太皇太后诧异,对身边的宫人笑道:“允承这孩子,不是前几天才来过吗?”

    当前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红人,一个是年约三十五的女官舒窈,一个是伺候太后多年的宦臣曹峰,二人闻言均笑道:“摄政王与太皇太后亲厚,这寿安宫就是王爷的第二个家,王爷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话太皇太后爱听。

    几人话间,身材高挑修长,面容俊美的容王,便步伐带风地走了进来,只见他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定,一抬手一鞠躬,行了个晚辈礼:“皇祖母万福。”

    “允承不必多礼。”太皇太后忙。

    话音落,舒窈和曹峰也忙向赵允承行礼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一番规矩后,太皇太后笑:“快坐,舒窈看茶。”

    舒窈笑应:“今年雅州的贡茶刚刚送到,其中有十斤上好的春蒙顶,还请王爷当那第一个尝新茶的贵人呢。”

    太皇太后笑骂:“就你话多。”

    却原来,那十斤春蒙顶,太皇太后自个儿不舍得喝,只想留给孙儿容王。

    这不巧了吗,还没来得及遣人往摄政王府送,赵允承就先来了。

    “孙儿谢皇祖母惦念。”赵允承接过茶盏,开看了一眼,汤色青碧,根根分明,的确是蒙顶茶,而后尝了一口,笑:“滋味很是香浓。”

    太皇太后点头:“那这十斤都送到你府里。”

    “谢皇祖母。”赵允承也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自己收了这十斤茶,皇祖母会更开心。

    半盏茶饮罢,赵允承睨了曹峰和舒窈一眼:“你二人就先下去吧。”

    曹峰和舒窈怎敢有异,一福身告退。

    “喏。”

    片刻后,殿内只剩下赵允承和太皇太后祖孙二人。

    太皇太后疑惑着问:“怎了?”

    赵允承想了想,开口:“皇祖母,我最近在查办一起贪污案,主事者是两浙巡抚,此人当官二十年,一共贪污了白银九千万两,黄金三千万两。”

    这可是天文数目,见多识广的太皇太后也皱起了眉:“区区一个巡抚,竟然能搜刮这么多民脂民膏?”

    “皇祖母,两浙乃富庶之地。”赵允承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朝廷已经把他扣押了,只不过赃银还有些在追回,皇祖母您猜一猜,顺着这笔赃银,我查到了谁?”

    “谁?”太皇太后问。

    “淮南崔氏。”赵允承:“崔太妃的娘家。”

    “什么?”太皇太后是十分诧异的,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崔家身为官家的外祖,竟然这般没皮没脸,坚守自盗,她又气又急地骂道:“果然是门户,尽给景暄添乱!”罢拍了一下桌子,神情狠厉:“要是当初我心狠一点就好了,一条白绫赐死崔氏,或许他们崔家就会老实了。”

    容王没话。

    太皇太后越想越气,哐当一声拎起茶盏摔了出去,只把茶盏当成崔氏出气:“该死!”

    当年,太子景暄册封之前,太皇太后想把太子记在当时的庄皇后名下。

    只不过崔氏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大冷的天跪在寿安宫门口,哭哭啼啼了许久。

    庄皇后膝下有两名帝姬,崔氏膝下却只有一子,当时的太后可怜她,就将记名的事情作罢了。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仅八岁就继位了,崔氏许是以为母凭子贵,就开始跟庄皇后别苗头,惹出不少笑话,和是非。

    太皇太后被她气得头疼,只恨没一条白绫赐死她。

    只不过当时太子已经登基,再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太皇太后时常后悔,怎么没弄死崔氏。

    容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照法律崔氏当斩,可是斩了崔氏,怕景暄会怨我。”

    太皇太后气得头疼,闻言更是对崔太妃恨得不得了,真是一家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景暄那儿,就由皇祖母去吧,人你先押着,处置肯定是要处置的。”

    斩不斩,才是一个问题。

    “是。”容王点头。

    “嗯。”太皇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底想着她的景暄,才八岁,却摊上这样的母妃和母祖。

    真真是可怜。

    沉默片刻,容王再度开口:“今日进宫,其实孙儿还有一事要求助皇祖母。”

    太皇太后回神,将刚才的烦心事压在心底,望着爱孙笑道:“允承现在是摄政王了,还有何事要求助皇祖母的?”

    嘴上这么,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这一位坐镇在皇权最中心的大乾贵女,从年轻到如今两鬓斑白,实话,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这……”赵允承以拳抵唇,俊脸微微窘迫了一下,看得太皇太后饶有兴致。

    “什么?”她内心当真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自己这杀伐果决的孙儿如此踌躇。

    “我想从皇祖母这里,讨一些适合下聘的物件。”赵允承轻咳了一声:“那日皇祖母的话我听进去了,不若就在南城置办个宅子,对外称是您的娘家侄孙,娶一房媳妇……”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旋即眉开眼笑:“好,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准备。”

    至于那王府深院里的安王妃,句实话,太皇太后巴不得她一场大病没了,好给未来的曾王孙腾位置。

    笑了笑,太皇太后又是一愣:“允承,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心仪的人选?”

    赵允承微微一点头:“是。”随后想起了些什么,看似平静的脸庞,温度缓缓攀升。

    倒是要感谢那秦娘子的坚持,不然这房媳妇他还娶不上。

    “哦,谁家的女郎?性情怎么样?”太皇太后甚是好奇。

    “性情温柔,知情识趣,跟我很是契合。”赵允承倒也不隐瞒,笑着:“她是商贾家的女郎,暂且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嗯。”听是商贾家的女郎,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挑剔,不过也没什么,容王肯这样做已经不错了。

    想到这儿,太皇太后心中释然,慈祥一笑:“好,下聘的事就交给皇祖母吧,南城那边好像也有现成的宅子,等我让人去瞧瞧,至于你的身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写入沈家族谱,这岂不是跟皇祖母亲上加亲?”

    赵允承失笑,然后也没拒绝:“皇祖母疼我,给我找个好辈分。”

    太皇太后笑道:“再好的辈分,也只得是皇祖母的孙儿。”

    起洛阳沈氏,自从有太皇太后这尊金尊玉贵的贵人照拂,现在已然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

    现任掌家人沈淮谦,有一位早年间去世的嫡亲弟弟,因是个云游四方的医者,一生未娶,断了香火。

    把沈辉记在这弟弟的名下,再适合不过。

    太皇太后心里筹谋着,问着:“你算什么时候去提亲?”

    赵允承回:“明日就去。”

    那这时间还真紧,太皇太后便:“那我现在就着人去准备,只是替我侄孙张罗,你且放心,皇祖母不会漏了你的低。”

    “谢皇祖母。”赵允承站起身,深深鞠一躬。

    与太皇太后密谋之事,他倒是不怕黑衣知道,因为黑衣从不见太皇太后。

    他们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白衣入宫只往寿安宫走,黑衣入宫只往福宁宫和御书房走。

    既是避免被看出异样,也是因为心里抗拒。

    白衣不想沾染皇权政务,黑衣不想面对那些他所不屑的脉脉温情。

    如此一来,倒也各自安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赵允承辞别皇祖母,出了宫门。

    此时此刻的寿安宫,太皇太后召曹峰和舒窈入殿,利索地交代下去:“舒窈,去库房备一份聘礼出来,按照洛阳沈家聘娶主母的规格,越快越好。曹峰,你且去南城置办一处适合的宅子,我侄孙儿不日要在京都城内大婚。”

    “喏。”

    舒窈和曹峰低着头躬身一福,随后各自分头行事,一人去了库房,一人出了宫门。

    舒窈办事很是利索,先是列出一张纳彩的单子,随后吩咐下去,让人尽快备好。

    “仔细着,大雁捡精神头足的,多备两只。”

    “喏。”

    单子上剩下的贵重物件,舒窈亲自开太皇太后的私库,仔细甄选。

    宫人们张罗起事儿来走路带风,让平日里稍显冷清的寿安宫,生生多了几分喜气。

    太皇太后端坐寿安宫的殿中,悠闲地抿了一口宫人重新沏好的茶,很是惬意。

    曹峰在宫外也是忙得很,一刻不敢耽搁地听着南城现成的宅子,不久之后就听派出去的人来歇脚的酒楼汇报,找着了。

    是有那么几处的。

    “大人您筛选筛选,然后亲自去瞧瞧。”黄门道。

    “那是自然。”曹峰道。

    第二日一早,一队护送聘礼的人马宫门缓缓出来,直接送往摄政王府门口。

    高都知听这件事,百般不解,连忙出门迎接,见是自己的老相识曹峰,便笑着一揖到底:“曹大人。”

    曹峰连忙上前阻止,笑得很是亲厚:“我的高都知,使不得。”

    虽自己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红人,但是在高远面前,曹峰可不敢使威风。

    二人寒暄一番,高远笑问:“曹大人,这是太皇太后给王爷的赏赐?”

    “这次却不是。”曹峰笑着:“太皇太后有位侄孙,不日要在京都城内大婚,这是聘礼。”

    高远就不解了,聘礼?

    “何故送到王府门口?”

    曹峰笑笑,与他解释道:“因为那位沈郎君还未入城,怕错过吉日,因此太皇太后托王爷走这一趟。”

    “原是这样。”高远笑道:“曹大人快里面请,随我去拜见王爷。”

    “好。”二人笑着进了王府。

    这时天色尚早,平时没太多规矩的秦家园子里,听得王氏中气十足地吩咐着:“都利索点,把园子整拾干净了!长海,把这盆不开花的杜鹃给我搬到里面去。”

    接着便是一阵动响,热闹得很。

    被吵醒的秦嫀,只得无奈地起来梳妆扮。

    “沐芮,我猜阿娘昨晚肯定一夜没睡。”

    “噗嗤。”听见娘子这般促狭自己的母亲,梳头的沐芮和挑衣服的月英均是噗嗤一笑。

    “三娘子,穿这身如何?”

    秦嫀美目看去,一袭水色绢纱,广袖留仙裙,便摇摇头:“太素了。”

    月英好笑:“三娘子只好大红大紫。”然后便回去挑了一袭金丝秀花的窄袖罗裙。

    这次倒是颜色明艳又修身,穿在姿容艳丽的秦嫀身上,会衬得肌肤赛雪,身材玲珑。然她们家三娘子的身材,实在是过分丰腴了些,明明是十分规矩的衣裳款式,偏偏穿出了不规矩的模样。

    为她梳妆扮的沐芮和月英,悄悄羞红了脸,认真劝道:“三娘子,这罗裙好像有些不合身,了些,要不再换一身。”

    秦嫀试着张了一下手臂,并不觉得如何紧绷,就笑着道:“不必了,这颜色我瞧着喜庆。”

    “笑笑。”王氏来了,先是笑着,等见了女儿这身扮,也颇有微词:“怎么这般扮?”

    秦嫀摇扇轻笑,悠然自得:“阿娘别担心,沈郎君不会叫我吓跑的。”

    “你呀。”王氏拿她没法子,便也不再了。

    二人都还没用朝食,便在秦嫀的院子里一起用了些,随后又用了一盏茶,只听前院的厮在二门外来报:提亲的郎君来了。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