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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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虫鸣蛙叫,靠着湖的窗棂,能看到一弯新月。

    赵允承唤铁鹰守在外面,无事勿扰。

    听主子的意思,难道今晚主子要在书房安寝?

    这真是出乎铁鹰的意料之外,毕竟主子出生以来,他印象中的主子,恨不得寸步不离哩。

    那么就是被夫人教训了?

    来惭愧,铁鹰仗着自己耳力过人,偶尔会不心听到夫人训斥王爷,而无一例外,都是在王爷执行政务的上半月……

    铁鹰当死士多年,最近一年生活清闲惬意,都快忘了守夜的滋味,今晚本以为可以重操旧业,给王爷守夜,怎知过了不久,刚才明明已经呼吸清浅的王爷,忽而清醒。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哦,也不算陌生。

    黑衣醒来时警惕地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沈府的书房,而非摄政王府的书房。

    赵允承眉峰紧皱,深觉白衣太过托大,竟然胆敢在沈府与他进行交接,白衣信得过自己手下的人,可不代表他信得过。

    而且信呢?

    放在哪里?

    自桌上直起身的赵允承,抬手探入怀中,在那里找到信。

    等等,让他猜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会有奇迹发生吗?

    万一呢?

    “娘子没生没生没生……”摄政王哗地一下展开信,睁大他的眼睛瞧清楚……岂有此理,连名字都取好了。

    叫做沈嘉言,如此娘们唧唧,无耻的白衣却推是秦三娘的决定,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喜好。

    气死了。

    错过爱子出生的赵允承,一掌将信扣回案上,对这个名字分外不满,他的儿子难道不是应该取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吗?

    傲誉、天临,哪个不比嘉言强!

    气死他了。

    赵允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看信。

    ‘宝的满月宴,百日宴,成年礼,想来这些都不必你操心……’

    该死!

    气死X3

    书房里兵兵乓乓,动静叫一个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铁鹰敬业地守夜,主子没让他进去,他便不敢窥探。

    ——破天荒睡书房的王爷,的确是被夫人流放至此的。

    铁鹰虽然没能亲眼看见,但凭借自己的聪明,能猜个七八分。他猜王爷今夜在书房待不下去。

    砰地一声,书房门被开,继而一道影子在铁鹰眼前掠过,深深让他感叹,王爷之武功登峰造极。

    只留一片残影的摄政王,很快便回到内院,思及那母子二人已然熟睡,他连忙放轻脚步,五感敏锐的习武之人,顿时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乳骚味……

    赵允承眸光一闪,向帐内探去。

    只见睡颜柔美的秦三娘,独自在榻上歇息,身边并无襁褓,他的儿呢?

    放下帐帘,摄政王又通去另一间厢房,才看见由奶娘和丫鬟守着的木床。

    那木床上的宝便是他的儿了。

    “姑爷。”今夜沐芮值守,显然已经习惯了赵允承的到来,压低声音道:“主子正在酣睡。”

    赵允承哪管她,全副心神都在襁褓上,只见他趴着木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量那肉团子,真!

    脸儿,嘴巴,鼻子,皮肤白白的,眉眼——酷似他,看到这里,赵允承一喜,嘴角不可控制地翘上天。

    继而伸出食指指尖轻轻触了一下婴儿脸蛋,太柔嫩了。

    无怪白衣他儿脆弱,这话不假,的的确确很脆弱。

    也罢,为了能使他儿健康成长,离远些便离远些。

    要不然万一养死了……那二人定赖他。

    人心险恶,哼,赵允承不服气地撇撇薄唇,然后眉毛一歪,沉声吩咐:“软椅搬来。”

    沐芮神情一愣,点点头。

    软椅搬来。

    外头更深雾重,屋里一片温情脉脉,摄政王坐在床边趴栏而望,久久不曾动弹。

    下半夜一到,宝因肚子饿,哭醒了。

    摄政王终于看到了会动的肉团子,那两只圆润的拳头在空中挥舞,无牙的嘴也张开哭嚎,露出牙龈来。

    可怜的脸顿时变得有些狰狞。

    吓得摄政王无措,想抱不敢抱,只好瞅着身边的丫鬟奶妈子:“……”

    “主子该是饿了。”或者是尿了,奶娘手法娴熟地解开襁褓,检查屁股。

    摄政王眸光一闪,显出柔色。

    好子,尿了一大坨。

    奶娘给主子换完尿布,还需得去屏风后喂奶。

    “……”隔空听着儿子的吞咽声,赵允承决定明日再来看望。

    他心中盘算,若整夜守在这里,被秦三娘那母夜叉知晓,必然要提着他的耳朵吵他。

    赵允承这么一想,便赶紧回到卧房,去同那秦三娘睡觉。

    养育孩儿非一朝一夕之事,往后需得仪仗秦三娘的地方还多着,这便是赵允承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

    罢了,一年都忍了,何妨再忍她会会。

    赵允承丧气地脱下衣裳,在秦三娘身边找个位置窝好,临睡前郎君畅想未来,待他儿长成之日,便是他天地任遨游之时。

    凡生太苦,需要点甜头才能支撑下去。

    “……”眼下么,赵允承经过一番衡量,靠着一点点枕头拿起扇子,给额头沁汗的母夜叉扇子。

    刚才睡得不安稳的女郎,有了这道柔柔的风,登时睡得舒服了很多。

    五更天,没怎么睡的郎君悄悄起身。

    秦嫀揉揉眼睛:“夫君?”

    赵允承道:“我去看看宝,然后出去一趟,晌午回来。”

    “……”对于郎君定时出去溜达的习惯,一年下来,秦嫀都习惯了:“去罢。”

    秦嫀记得曾经有一位情感专家过,男人就像大型犬,要定时遛一遛,到点会回家即可。

    个屁。

    若是发现可疑迹象,头发、胭脂味儿,她非neng死他不可。

    东京城的六月似火炉,往年女郎还能用冰盆给室内降温,今年赶上坐月子,母亲在旁边虎视眈眈,这不行那不行。

    照秦嫀呢,太热也会热出毛病来。

    清,王氏一早盯着灶房,做好三娘的月子餐。

    秦嫀胃口好,少油少盐的月子餐她亦吃得很欢,王氏心疼女儿,照顾女儿饮食起居的她,不想女儿产生落差,亦是陪着一起吃清淡的朝食。

    到这王氏不得不,三女婿真是她见过最最体贴人的郎君了。

    她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陪媳妇一起坐月子的。

    一般的郎君,好点的搬到书房安寝,没良心点的便去了妾那里。

    秦府没有纳妾的风气,因此王氏才特别瞧二娘子的前夫婿不顺眼,好在,眼下二娘子也嫁了好人家。

    不过二娘子素来身子骨薄弱,成婚大半年还在调养身体。

    当母亲的都是这样,忧心完这个忧心那个。

    “咦,今日修晏不在吗?”王氏带着朝食过来,发现三女婿不在。

    秦嫀点头笑道:“夫君间有事,五更天便出了门,咱们不必管他。”

    “哎。”母女俩欢欢喜喜地吃起来。

    外边艳阳高照,秦嫀抹了把汗:“阿娘,我看我还是洗个澡吧,不然我受得住,修晏也受不住啊。”

    王氏冷漠道:“少拿修晏当借口,不许洗,拿帕子擦擦便得了。”又道:“月子不坐好,老了有你好受。”

    “……”秦嫀没办法呀,总不好一天二十四时都央着丫鬟给她扇。

    科学地来,在室内放几盆冰是可以的,吸吸热气。

    赵允承晌午下了朝回来,还能赶上陪秦嫀吃月子餐。

    踏进门槛的瞬间,郎君的脑子开始快速运转:他一会儿应该先去瞧秦三娘还是宝,才不叫秦三娘吵他。

    答案显而易见。

    摄政王朝秦三娘的地盘走去,对方正在坐月子,生产完之后,气色总归稍微有点下行,约莫是跟出血有关。

    乍看上去,倒显得楚楚可怜。

    “夫人,我回来了。”赵允承进屋脱了外袍,走到秦嫀倚着的榻边,非常自然地蹲下拿起扇子,一边扇一边询问:“夫人今日感觉如何?眼下饿不饿,渴不渴?”

    秦嫀笑道:“正等你回来开饭,外边可热了吧?”她用手帕擦拭郎君的额角。

    “还成。”赵允承一动不敢动,呐呐地又道:“我瞧夫人气色不如之前,不若找太医看看?”

    秦嫀摸了下自己的脸:“产后嘛,气色养养也就回来了。”再了,坐月子期间不便用药,也不宜吃太多大补之物。

    女郎都想要苗条的身材,秦嫀倒不追求多瘦,起码月子结束后恢复未婚时的水平吧?

    赵允承眼珠子转了转,到底担心秦三娘因生产元气亏损,若是她没了,谁来照看孩儿:“我看还是请太医瞧瞧。”

    秦嫀拗不过他,心知他关切自己,便点头道:“也罢,那就劳太医跑一趟罢。”

    与郎君了几句,她笑道:“郎君出去了大半日,想宝了罢?快去看看宝。”

    赵允承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心里一喜,然后假惺惺地又多待了一会儿:“不着急,我再陪陪你。”

    他果真陪了一盏茶才起来,临走时还很鸡贼地亲了一口秦嫀的脸颊,以示自己很看重她,并没有因为宝的出生而冷落了她。

    新生婴儿在月子里除了吃奶时都是在睡觉,难得有睁开眼的时候也不太爱动弹,赵允承抱了半晌,心里美滋滋的——

    可惜一会儿还要陪秦三娘用饭,他很有分寸地放下爱子,不曾贪恋父子相处的时间。

    毕竟一会儿哄睡了秦三娘,他还能再来。

    做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摄政王理智地回去陪宝的阿娘用饭,顺便派遣白衣的心腹去请太医。

    秦三娘的脸都白成那样了,白衣竟然不作为——

    啧,这个家没了他迟早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