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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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府当差的人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

    不仅仅是秦嫀的两名陪嫁丫鬟,还有铁鹰,铁鹰三年前可是跪下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主母,就算是主子本身也不行。

    赵允承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那些年血流成河的画面还少见吗?

    但那些人的血和秦三娘的血怎能一样?

    他的心脏莫名地揪紧了,感觉到异常难受,白着脸道:“夫人快住手,你伤了……”

    俗话十指连心,指甲断裂的瞬间,秦嫀也痛,但这种痛比不上被爱人欺骗的万分之一,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紧紧地揪着郎君的衣襟凄声质问:“你有心吗?你对得起我们母子吗?你叫宝以后怎么做人?”

    两道眼泪从眼眶中盈眶而出,湿了今日特意画的精致妆容。

    铁鹰听见王爷主母伤了,立刻警惕地近前来,但见是主母揪着王爷的领口在怒骂,他便又默默地退下保持关注。

    王爷隐瞒的事暴露了,主母发怒是预料之中的,只不知如何收场。

    再一次替白衣背这个黑锅,赵允承心绪澎湃!满脸冤枉!这真的真的真的与他无干,无干!如若是他先遇到秦三娘,断不会有借姓娶妻这一出,但他如何能?

    他只能压着一腔邪火,低三下四地道:“你怨我恨我都罢,但你莫要伤了自己,咱们有话好好不成吗?非要动粗?”还有什么有没有心,对不对得起,他到月中会转告给白衣那混账!看他做的好事,秦三娘的指甲都裂了。若再气出好歹,谁担得起?

    摄政王试图伸手去掰衣襟上的素手。

    “别碰我。”秦嫀冷声制止,继而将之再次推开,满脸泪痕的她,嘴唇气得发抖,却还稳稳地拧着腰步步逼近,倔强地看着他:“你对不起我们母子二人,你可认?”

    “我……”赵允承想不是他的错,但秦三娘泪流满面,手指还受了伤,冲他发火时依旧美得艳丽夺目,他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火烧浇油,坚持自己,于是忍气吞声地道:“是,我对不住你们……”

    宝长得酷似他,也是一开始所没有预料到的!

    长大后确实会被人指指点点。

    摄政王心想,自诩聪明的白衣真是走了一步彻彻底底的烂棋。

    “好。”秦嫀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嫣红滴血,她的脸庞却坚定无比,抿着红唇与大乾摄政王讨价还价:“既然你对不住我们,那就放了我们,我不做你的二十个女人之一,宝也不做你的外室子,你还我们自由,还是,事到如今,你想禁锢我们?”

    听到‘自由’二字,摄政王渐渐撑大眼眶,不敢置信地望着秦三娘,她是什么意思?

    不,有必要吗?

    “你莫要胡八道。”事情如何会发展到分开的地步?赵允承心下怔忡,指尖微凉:“摄政王府归摄政王府,沈府归沈府,你如何就是外室了?你是沈家的正经媳妇,宝也是沈家子。”只不过会被人议论!他想想的确不公,语气也蔫了几分:“你若是不满意我便将王府后院都遣了,这有何难?我根本不在乎她们。”

    娶那正妃安氏,只是为了叫李氏一生不得幸福,母子相隔阂,尝尝骨肉反目的滋味!

    眼下也过了这么多年,他虽然还是恨,但为了宝母子,他……愿意放下,用别的方式再进行报复!

    他就是这样的人。

    锱铢必较,心胸狭隘,满腔的恶意!

    “我要离开你与你那些妻妾无关,与我是不是外室更无关。”秦嫀泪珠簌簌地望着他:“我要离开你只是因为你不值得我爱,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平等地看待我,这也许不是你的错,但我无法接受。”

    时代造就的大男人主义,她无可奈何:“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你就放过我们,因为从现在起,待在你身边的每一秒,我都觉得耻辱、煎熬,我的心快炸了,修晏。”

    赵允承愣愣:“……”

    有点脑袋空白,负在身后一直攥紧的手,不知何时掌心一片泥泞,这是对白衣的罢?她恨的是白衣,不值得她爱的也是白衣。

    一定是。

    那跟她明黑白之事,是不是……

    “……”察觉到自己有了这种想法的赵允承,狠心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觉得自己疯了罢。

    那件事是万万不能的。

    秦嫀指着门口的方向:“您请离开,回您该回去的地方,行吗?”忍了忍泪水,她又道:“沈秦两家的姻缘,也到此结束。”

    那不过是个虚幻的身份,因这段孽缘而生,也因这段孽缘而灭。

    赵允承含着满嘴的血腥味,因为他的舌尖被自个咬破了,他抬眼看着叫他走的女郎,薄唇颤了颤,开口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秦嫀怎会不喜欢呢,她苦笑一声,她爱他呀,爱得满心满眼都是他,信任他崇拜他,但这些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她再爱他也没办法视而不见,继续心安理得地跟他亲亲我我,她是有自尊的。

    “我还是喜欢你,但我没办法再爱你了。”秦嫀声泪俱下,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门口:“你走吧,我需要好好静一静,去想想我们这些年。”

    本以为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解释清楚就能好的,但谁能想到秦三娘竟然要跟他分开。

    赵允承整个人都蒙了,除了蒙还是蒙。

    照秦三娘的意思,他以后不能来沈府了?

    不不,她沈秦两家姻缘就此结束,意味着她以后也不会在沈府了,她会回秦府,和宝一起。

    宝听见母亲的哭声,母子连心,不顾奶娘的阻拦,挣脱禁锢跑了出来,跑到秦嫀身边,一把抱住秦嫀的腿:“阿娘……”

    宝的弱弱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僵持的两名大人。

    秦嫀顿时抹了一下眼泪,弯腰将宝抱起来亲了亲,然后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那位王爷,算她求他了。

    这抱孩子的女郎露出那样的脆弱眼神,看得赵允承心间一抽一抽地疼,他眼下终于意识到,或许他真的做了很严重的错事,把他们伤害到了……

    在外面威风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被相拥在一起的妻儿逼得步步后退,最终落荒而逃,与妻儿背道而驰,回他的清清冷冷的牢笼去。

    “……”就要过二门了,秦三娘真的不挽留他吗?

    这样想的摄政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

    过了二门,他没忍住略略回眸看看:“???”

    秦三娘已经抱着宝进去了。

    铁鹰望着站在二门口久久不曾动弹的主子,暗暗叹了口气,他看得出出来,主子和主母是相爱的,但是主母主意正,从来不是那等任人摆布的性子,从前王爷就是爱她这点,如今也……不能怪主母翻脸无情。

    “王爷,您就先回去罢?”铁鹰低声劝道:“属下在这里守着,不会让主母和主子有事的。”

    “但我想与她在一块……”赵允承喃喃,望着铁鹰,满眼都是茫然无措:“待她气消了以后,我还能再回来的罢?”

    铁鹰抿唇,到底是对主子点点头:“定然是的。”

    赵允承明知道这事铁鹰了不算,但仍然像得了安慰,亦点点头,艰难地道:“那你在此处守着,有事便遣人过来与我汇报,我,我去去便来。”

    铁鹰点头。

    最后望了门内一眼,黑衣郎君拂衣而去,但他眼下真的不想回摄政王府,若不是王府后院也不会弄成这样,赵允承在门外想了想,竟想不到能去找人如黑泥的地方,可悲可恨。

    “……”不过他倒是有要寻的仇。

    想到让他这次流落街头的罪魁祸首,刚才伤透了心的郎君目眦欲裂,怒火立刻汹涌而来,但怒火中又透着一丝丝的委屈。

    难道不是吗!

    整件事本不是他的错,骗秦三娘的是白衣,泄露秘密的是宋玉珩,把秦三娘带入皇城司的是严云祈!

    (他黑黑做错了什么吗?没有!

    宋氏府邸。

    大理寺少卿宋玉珩酉时下衙,准时回家陪妻子,却在府邸门口被一名震惊掉他下巴的不速之客截胡。

    这人便是摄政王,对方寒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失意,但一见到他便瞪起眼睛,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搬弄是非,使人妻离子散,这难道还不叫伤天害理吗!

    赵允承眼尾还是红的,他狠狠瞪了这名官吏一眼:“你这害人精!”

    遭遇风评骇人的摄政王指责,宋少卿一愣,继而赶紧作揖告罪:“王爷息怒,下官惶恐,不知哪儿犯了忌讳,还请王爷示下。”

    瞪视了他良久,赵允承终究认清朝臣子撒气也无甚用,可恶!

    但就这样揭过过也很憋屈,憋着一肚子火的摄政王目光一转看向宋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顿时有了撒气的地方。

    于是宋少卿眼睁睁地瞧着摄政王撩起袖子,一掌一个击碎了他家门前的两头石狮子……

    “哼。”

    半个时辰后,东京城某家酒坊。

    宋玉珩想起刚才在门口的事,仍旧心有余悸,后来他想想,王爷当时约莫是想一掌劈了他本人,但经过一番思考最终劈了他家的石狮子……宋少卿惊出一声冷汗。

    不想回王府又回不去沈府的赵允承,坐在宋玉珩对面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看得宋玉珩心惊胆战。

    一来是因为摄政王的形容,究竟是何事,能令得摄政王这般失态?

    二来,对方谁不也找,独独寻他出来喝闷酒,八成这件事是与他有关。

    宋玉珩是真忐忑了,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

    秉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他轻叹,大胆问:“不知下官做错了什么,请王爷出来,好叫下官反省。”

    而不是像眼下一般,叫人惶惶。

    喝了不少酒的郎君放下酒杯,抬起微红的双颊,再次愤怒地瞪着宋少卿:“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搬弄是非,在我夫人面前嚼舌根,我何至于出来喝闷酒!”

    宋玉珩一脸惊愕:“王爷怕不是误会了,下官从未搬弄任何人的是非。”

    “没有?”摄政王冷笑一声,握住酒杯一拍:“那日在承恩伯府,你可曾与一女郎了些什么?”

    定然是了的!

    宋玉珩心下一惊,摄政王怎知道他去过承恩伯府?

    不过:“当日下官只与妻子有过交谈,并未与其他女郎有过谈话。”

    “哦?”赵允承也渐渐怀疑起来:“你没有见到一个与本王相似的孩子?”

    听他这么一,宋玉珩立刻瞪大双眼,猛地看着摄政王。

    “这,这……”他当时没,但他的妻子确实了些什么,宋少卿的魂都快吓掉一半了,难道……

    “果然。”赵允承咬牙切齿,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同时人也站了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宋卿,你可知你害得我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