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有他的苦衷,秦嫀也有秦嫀的坚持。
二人怎么也真心相待过,那些蜜里调油的幸福时光也都是真的,秦嫀还真不想对他横眉冷眼,但也不想再招惹郎君,从此以后,她只想跟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再去涉足谁的生活。
虽离婚了也有义务让对方看孩子,但人都是自私的,就像赵允承自己的那样,宝一旦泄露身份,定会被推上浪风尖口,成为众人的焦点。
甚至有可能受到迫害。
这是秦嫀最来气的地方,因为他的隐瞒,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究竟承受了多少窥探和关注!
她转动美目,朝赵允承瞪去。
差不多整个宗室都知道了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晓那些人是怎么看待他们母子的,虽知道不必在意,但秦嫀还是气愤。
越想越气的女郎,拧眉拒绝:“王爷的抬爱,民女愧不敢当,既然已经和离了,你我今后还是各走各路罢。”
为怕他纠缠,又添道:“民女只是区区一介普通女郎,自认为无才亦无德,更无有任何过人之处,王爷想要什么天姿国色,自去寻觅,实在没有必要执着于民女一人。”
完这些,秦嫀又怕他纠缠孩子之事,目光十分警惕。
赵允承没有提孩子,他也不傻,有了秦三娘就有孩子,有单独争孩子的精力,使在秦三娘身上岂不是更有益吗?
“你嫌我骗你,我已经认错了,你嫌我后院有妻妾,我也将她们遣散了,现在我们之间什么障碍都没有。”赵允承一边承受着被搁狠话的心颤,一边忍着脾气耐心游:“你你还喜欢我,那我们继续在一起不好吗?”
这三年回到家便能看见妻儿的生活,他已然习惯,忽然之间秦三娘要带着宝离开,他怎会接受?
别错不全在他,即便错全在他,秦三娘也不该如此残忍无情弃他而去。
那些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她忘了吗?
新婚第一年的中秋夜,她在河边许下的愿望,她忘了吗?
啧,负心女。
秦嫀轻声:“你认错是因为你有错,我原不原谅你,那是我的事,你值不值得我爱,也是我的事,即便您是王爷也没权利要求我,对吧?”她故作云淡风轻,伸手示意门外:“您请。”
赵允承生来高傲,又一直被秦嫀捧惯了,往日都是被疼着哄着的,何曾受过这种冷遇?!
见自己低声下气,再三挽留,秦三娘仍然是一副‘我不爱你了’的冷漠样子,他心态崩盘,登时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赤红:“照这样,你也在谎了?”
秦嫀迎上他的目光:“我何时谎?”
“你……”
每次轻薄他都,爱他永不变,疼他一辈子,但统共也就过了三年。
离一辈子差远了。
那些承诺,赵允承复述不出来,但他都记得,每一句都当真了。
“啊。”秦嫀等着他的回答:“我何时撒过谎?”
赵允承:“你过爱我一辈子……”
克服羞耻,他吐露出来,这只是最普通的承诺之一,诸如此类的甜言蜜语数不胜数!
“女人在榻上的话能信吗?”这是其一,其二,秦嫀:“我爱你一辈子是建立在你值得爱的基础上,眼下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叫我还怎么爱你?”
“就像从前那样。”赵允承高声。
“不可能。”秦嫀戳碎他的幻想,冷冷地哼道:“我不爱你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
“当然,你也可以利用权势让我就范,我会就范,但你永远也不可能复制过去,那时我已经死了。”一个没有自由的人,不就等于行尸走肉吗?
“住嘴!”赵允承忿忿不已,明明站在这里听狠话的是他,难受的是他,他却还要管秦三娘不要咒自己,他狠道:“我亦没要如何,你不愿意就算了。”
“……那你回去罢。”秦嫀接道。
她都以死相逼了,不回去还能如何?
但赵允承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是他遇人不淑,信错了秦三娘的鬼话,还以为她是个好的,结果知道他的身份便立刻退堂鼓,一点留恋也无。
直叫人怀疑,从前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是你叫我走的,你莫要后悔。”赵允承满眼赤红,掷地有声。
“对,我叫你走的。”秦嫀毫不犹豫。
那郎君气极了,黑着脸拂衣离去,再不留恋这里的半分温柔。
这次没有回头,因为那人已明确地了,不爱他了。
何必自取其辱。
以他的身份,相貌,再找一个比秦三娘更加美貌温柔的女郎又有何难?
全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秦三娘,会后悔失去他的。
或许吧,目送他离开的秦嫀,呆了半天,然后恍惚地坐回椅子上去,苦笑不已。
他的一撇嘴,一瞪眼,生气离开的倔强、骄傲,在秦嫀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掠过。
但这些决定分开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这么耀眼的郎君,必然会使人惦记得久些的。
一口气出了沈府的黑衣郎君,才想起自己忘了去见儿子,刚才真是气糊涂了,不管怎么,他与宝父子情深,即便跟秦三娘不好了,他依旧会对宝好。
不过,那秦三娘也视宝如命,这时候去提宝,对方必然会跟他拼命。
……作为母亲,秦三娘还是合格的,赵允承对她很放心。
“哼……”摄政王决定,只要秦三年不改嫁,他便允许宝在对方身边抚养。
“铁鹰。”他唤来铁鹰,叫对方把几句话带给宝阿娘:“你与她,只要她不改嫁,本王便允许她抚养宝。”
“喏。”铁鹰垂首,领命而去。
在花厅看到失神的女郎,铁鹰心下了然,主子与主母之间仍是心中有彼此的,哪怕暂时签了和离书。
突然间他十分羡慕王爷,这三年他都看在眼里呢,多半是主母担待主子,挥散了主子眉间与生带来的闷闷不乐。
秦嫀回神,发现了铁鹰,她笑道:“有事禀报吗?”
铁鹰这才走进来,将主子的话带到,然后绷着一张方块脸,万分紧张地等待回复,毕竟这关乎主子的幸福。
秦嫀听了再次呆了呆,然后点点头答应他:“你告诉他,我答应他,此生不会再改嫁。”
婚姻有过一次就可以了,以后她带着孩子,只想把孩子抚养成人,断不会再给他找个后爹。
松了一口气的铁鹰,将秦嫀的答复写成一封信带给赵允承,顺便还透露了一个消息,秦嫀近期可能要搬家,目测是搬回秦府。
赵允承未松口宝由她抚养时,秦嫀也还未确定搬家与否,眼下既然有了准话,他们自然不会再住在沈府。
赵允承看到信,脸色变来变去,时而因秦嫀不改嫁而欣喜,时而因秦嫀要搬走面沉如水:“鲁莽。”若是搬了家,谁来保护他们母子?
不喜欢沈府的牌匾上顶着沈字,将它改了即可。
眼下已是十四,再拖下去恐夜长梦多,摄政王书写了‘秦府’二字,派人去改。
门楣上的牌匾改完,丫鬟进来汇报,秦嫀才知晓此事,顿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对方挽留她的手段,总这般出其不意。
但是换了也没用。
既然都和离了,她还住在这里干什么?
秦嫀写了封长长的信,派人送给娘家,明她与沈辉和离的其中缘由,以及接下来的算,然后与丫鬟们一同收拾东西。
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东西有些多,收拾起来总要点时间。
秦嫀亲自动手收拾宝的东西,丫鬟们也不好拦她,照眼下的情况,三娘子还是找点事做发时间比较好。
“月英,对不住……”想起月英的姻缘,秦嫀可谓是惭愧不已:“咱们这一走,你与柳郎君……”有缘无份了。
月英脸爆红,赶紧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三娘子不必自责。”
不自责怎可能呢,那毕竟是值得呵护的情窦初开,秦嫀想了想:“……”终究没什么,那柳郎君听铁鹰的,自己这边的人还是莫与他们过多牵扯。
优秀的郎君秦府也有,她阿爹秦员外手下人才辈出,届时物色两个……
秦嫀心中充满对未来的盘算,算着算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人生可不就是这样吗?一程又一程。
摄政王府,赵允承自己独自在一处,当夜幕降临时,他眺望窗外,月亮越来越圆了,不知那臭秦三娘在做什么?
过了半晌,赵允承抿着嘴,眯眼,他为什么要想秦三娘?
天下事多得很,都等着他解决,他眼下最应该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日上朝与那帮老家伙周旋。
许是太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宽的床榻,赵允承一时不习惯……他脸色不好,下去多拿了两条被子上来,堆积在自己身后。
但那触感始终难以比拟,至少他往后退时,不会再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四月十五日,黑衣郎君上完本月最后一次朝,即将迎来他的沉睡之日。
这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十五十六交接时,摄政王面沉如水,臭不要脸地下笔:秦三娘已知晓你的身份,她以死相胁要我给她写和离书,我便写给了她,你也休怪我没坚持,宝长得酷似你,长大后必会被人议论,若你不希望他们母子俩被人诟病,应尽早将她迎回摄政王府。
赵允承给秦嫀写和离书,也不全然是因为自私,他知道秦三娘是真的觉得‘沈家媳’的头衔是耻辱,他亦能感同身受。
和离书是必然要给人家的。
如此想来,那沈府确实没什么好待的,若是肯来他的摄政王府,他黑衣必然扫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