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摄政王果真被累得不轻,自午后吃饱喝足躺下去,等他再醒来时,天空已是灰蒙一片。
向来浅眠的赵允承从修养中回过神,入目便是一团缩在自己身边的身子,他的爱子言言,正睡得香甜。
天黑了?
不,天亮了。
秦嫀知他十五早要上朝,因而这个点起来,走入郎君的卧房,便看见赵允承坐于床榻上,表情愣怔。
顺着他目光停留之处,秦嫀看见一张可爱酣睡的脸。
“郎君且去罢,我来照顾孩子。”秦嫀声过来,熟练地将孩子抱起,且不曾惊醒他。
赵允承这时才知,自己在秦府睡了一宿,再动动胳膊,感觉身体恢复了很多。
果然是年轻力壮,赵允承对此很满意。
不过,昨晚他竟然在秦府过夜?
唏嘘,看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若无意外的话,他再伏低做一段时间,这场无妄之灾便能告一段落。
赵允承起身挥袖,一番洗漱后,在秦府用了朝食,想就这样去上朝,却发现衣袍皱巴巴的,他冷着脸抚了抚,看来还得回紫金胡同一趟。
走到门口,赵允承脑袋转向室内。
秦嫀和郎君还未起身,看来他只能悄然离去。
但是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似乎又不合规矩,于是思虑一番,赵允承略暴躁地嘟哝,麻烦。
自暴露了黑白之分的身份,忒不方便,因为话做事,再不能推诿给白衣,而是要自己负责任。
不情不愿地进了卧室内,但很快又被秦三娘请出来,因为郎君正在酣睡。
“王爷?”秦嫀看他,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无事,只是跟你一声,我要走了。”赵允承没好气地道,飞快看了秦三娘姣好的脸庞一眼,心中颤了一下,撇开脸道:“昨夜不心在你府上睡着,给你添了麻烦。”
秦嫀略感诧异,这霸道郎君竟会有此觉悟,难道是因为最近晾着他,有了成效?
“无妨。”她不热情也不冷淡地笑笑,然后侧头看看天色,催促道:“天不早了,王爷快快出门。”
赵允承颔首,终于满意地大步出去。
秦嫀目送他匆匆的背影,杏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悟,这郎君……仿佛天性如此,不能以常人目光看待。
思及他的经历过往,秦嫀不禁抿唇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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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黑白之间的半月轮回,又到了黑字白纸嘴仗的时候,赵允承心情诸多不快,因为他这么忙,还要分出一半时间给白衣。
分出一半时间给白衣就算了,对方还不做实事。
哄娘子不行,处理政务也不行,岂有此理,要他何用?
天道不公,偏偏此等废物,却牢牢霸占着秦三娘的心房,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那废物究竟好在何处?
赵允承便这般骂骂咧咧,一边写了一封干净清爽的交接信,且敬他白衣三分,以免白衣仗着自己得宠给那秦三娘吹枕头风。
届时坏了他的大计,功亏一篑,就不好了。
从前忍辱负重,黑衣以为那便是人生低谷,极限,未曾想到,如今才是忍辱负重的开端。
他写下:“白衣,秦三娘心悦于你,你再仔细讨好她些,别像个锯嘴的葫芦,她心悦你,投其所好不会吗?”
依着白衣道貌岸然假正经的做派,黑衣不屑中替他干着急,若是秦三娘喜欢的是他,他早已清扫这场风波,何须倚仗外人。
哪怕是牺牲色相,又有何难,不就是宽衣解带,最多在榻上哭一场。
那秦三娘再坏,想必也会怜惜着些。
哼,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黑衣:“答应我,努力些。”
黑衣酸溜溜地写就这封信后,受不了地摔了笔,不禁想,会否也有那么一天,秦三娘满心满眼都是他?
夜里,黑衣做了一个梦,那姿态拽得离谱的秦三娘,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他黑衣面前,抱着他的腿,求他别走。
黑衣在梦里爽快非常,准备扬眉吐气时,忽然周围一黑,什么都没了,意识也没了。
至暗时刻,温文优雅的郎君睁开凤眸,瞳仁没有焦点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慢恢复光彩。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然后轻轻舒了口气,侧过身来,一看,两张宣纸凌乱的压在枕下。
白衣郎君提着心,上月他沉睡的时候就极为不放心,害怕黑衣会将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不过他拿起来一读,当目光看到黑衣,秦三娘心悦于你,他的心脏怦怦跳了跳,将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真的吗?
赵允承临近沉睡之时,是一丝信心也无,连他都不想原谅自己,觉得自己丑陋至极,不配与娘子作伴。
那黑衣这般分,倒是给了他些信心,努力些,投其所好?
郎君俊脸一红,无数画面与场景涌起在心头,很快就叫他皮肤发烫,呼吸凌乱。
自与娘子分开,他便断了欲,一来是没有心情,二来却是习惯了被人撩拨,不擅长自己动手。
如今只不过是想起从前,便心绪活络起来,借娘子的话,这叫做堵不如疏。
然而,赵允承还是选择放任自流,仿佛腰以下那事与他无关。
他只负责思念娘子,思念得双颊泛红,眼神迷离,又有些不安。
再过几日,是郎君的生辰。
疼郎君的亲人们都记得哩,包括洛阳沈府,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东京城发生的事情。
这次派管家送礼过来,也是直接送到沈府,却是发现,沈府已经变成了秦府,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鹰招待了管家,主子出了门,这才将管家糊弄过去。
关于主子的这笔糊涂账,还是让主子去与那洛阳沈家吧,他们做属下的不好置喙。
赵允承听洛阳沈府送礼来了,也是一阵头疼,想了想,便让铁鹰把礼送到秦府。
接着是宫里的太皇太后、秦家姐妹,弄得这几天秦府热闹得很。
秦嫀替儿子收礼收到手软,因为这些亲人送的礼都价值不菲。
言言虽才两岁,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富翁。
往年言言过生辰都在沈府,郎君的外公外婆,哪能感受到这样的热闹。
这时看见这些礼大车大车地送来,心中又再次动摇。
不管怎么,这些亲家人对他们,却是实实地好。
当初秦嫀若是嫁给旁人,也不见得有这般被人看重罢?
那摄政王瞧着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若真能一心一意的跟三娘过日子,王氏觉得也无甚不好的。
当然了,这些都还要看女儿的想法。他们家三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
五月二十日这一天,秦府一大早便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托了主子生辰的福,府里当差的人都被赏了钱呢,还能吃一顿顶顶好的。
王氏欲言又止了一早上,没忍住,与女儿:“言言他阿爹今天会来吗?”
秦嫀道:“女儿也不知晓,但应该会来的吧?”依那郎君温柔的性子,应该不会错过儿子的生辰日。
算算日子,真正的修晏已经醒来五日了,却一直未曾露面。
秦嫀再看到赵允承时,临近黄昏,对方一身白衣,手持一个手绘风筝,站在院子里略显紧张。
修眉俊眼,脸上似有千言万语要表达,却始终含而不露,与那将情绪写在脸上的黑衣郎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秦嫀细细观察便可知,自己往日错过了许多关于他,欺骗了她只是他的一部分,瑕不掩瑜。
如果她喜欢的是个圣人,那她肯定会失望的,因为圣人是不可能给她回应的。
能给她回应的都是凡人,既然大家都是凡人,何妨包容他些。
看见秦嫀一步步地走来,赵允承心中的紧张更甚,持风筝的手指握紧,关节微微泛白。
他叉手行了个礼,轻声道:“娘子。”
秦嫀捞起那彩色的飘带:“这是郎君亲手做的风筝?”
赵允承脸微红,点头:“言言今岁的生辰礼,此时又正是五月,乃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到这里,秦嫀忽然想起前几日黑衣郎君送给言言的木马……她的心像是狠狠地被撞了一下,酸软不已。
他们都很爱孩子,当然也很爱她,她不瞎。
秦嫀赞道:“这只风筝十分漂亮,那你将它放上天可行?我带言言出来瞧风筝。”
“行。”赵允承连忙点头,因为亲手做的风筝被夸了漂亮,他心怦怦跳,感到了久违的被娘子疼爱的感觉:“你去罢,等你们出来,风筝便放好了。”
秦嫀朝他浅笑,颔首转身去了。
赵允承呼吸一直屏住,待娘子走远,他微微憋红的俊脸上一阵放松,然后嘴角泛起微笑,低头细心地摆弄风筝。
风筝做好的时候他是试过的,能飞,然而在秦府摆弄了半天,风筝没有一点要飞的意思。
郎君轻轻蹙眉,有些无奈,还有些窘迫。
秦嫀抱着孩子出来,发现该在天上的风筝还在郎君手里,再看看对方脸上的囧态,她便秒懂。
“无妨,就这样给他看看得了。”秦嫀立即善解人意地道。
赵允承抿唇道:“之前试过是可以的。”
“燕子。”言言奶声奶气地指着彩色的大风筝,认出了那是燕子。
父母二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与儿子对话:“是的,这是燕子。”
最近秦嫀在教孩子认动物,看来成效颇佳。
赵允承与他们分离之前,他记得言言不会这么多的,想来是娘子的功劳。
他面露惭愧,垂眼道:“对不住,要不你惩罚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但求让我回到你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