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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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所的忏悔,定然不是只当着摄政王的面忏悔,想要令他满意,必然是公诸于世,叫大乾所有人都知晓,李氏是个什么烂人。

    安郡公作为李氏的丈夫,知晓这样做会毁了安郡公府的名声,他突然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为了保全面子娶那李氏。

    他根本就不喜欢李氏,但李家女万人求娶,他若是就此放弃婚约,令娶他人,会错失很多。

    只是没想到,李氏手脚不干净,害得大李氏产子后即自尽,留下的独子在二十年后,会长成如今的模样。

    手握重权,心狠手辣,负他的所有人都不得好过。

    眼睁睁看着安郡公府没落至此,要安郡公不后悔娶了李氏,那是假的,他太后悔了。

    “摄政王,微臣迎娶李氏女时,并不知晓她曾做过这等恶事……”安郡公道:“若是早知道,微臣根本不会娶她,如今因为她,安郡公府没落至此,到底乃是微臣咎由自取,没有早些将她除出郡公府。”

    赵允承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你想休了她?”

    “……”其实安郡公想做的是和离,但迎上赵允承的目光,他咽了口唾沫,和离太轻了,恐摄政王不满:“是,微臣想休了这恶妇。”

    那也行,赵允承也觉得这样更好!

    他安排道:“你先叫她自个忏悔,然后以此理由休了她,叫她痛不欲生。”

    听这意思,摄政王并不算对安郡公府下手,安郡公松了口气,点头立刻应声:“是。”

    自皇城司出来,安郡公拿着女儿写的那封信,面如寒霜地回到府邸,去往夫人李氏的院子。

    也许他年轻时喜爱过李氏的容颜,但如今都四五十岁,他对李氏仅有的欣赏也随着容颜不再而衰减。

    “夫人在何处?”他问道。

    “回郡公,夫人在佛堂。”丫鬟回道。

    人死不能复生,日日吃斋念佛又有何用?只不过是为了减轻心中负罪感,真真可笑,若真有心懊悔,何不去摄政王面前致歉?

    安郡公叹了口气,来到佛堂,里头的人见了他面露惊喜,连忙起来笑道:“老爷,你怎么来了?”

    正想上前嘘寒问暖,李氏却见到夫君表情发冷,好不骇人:“发生了何事?”

    安郡公将信递给她:“你自个看。”

    李氏接过信一看,步步后仰,险些没晕过去:“我,我,我已警告过她的!她怎还是如此肆意妄为!”

    “夫人可知我是从何人手里得到这信?”安郡公见她摇头,声音艰涩地告知与她:“是摄政王,他从潇国二皇子那儿得来的,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摄政王随时可以将安郡公府为私通敌国,叫我们全家下狱!”

    李氏扶额,感觉自己阵阵发晕,但除了嘴里念着不孝女,她亦别无他法。

    这时安郡公道:“但你若肯忏悔当年之事,并在你姐姐墓前跪上一跪,摄政王便愿意高抬贵手。”

    双重刺激,叫李氏表情好不精彩,晕倒是她惯常用的手段,但此时晕倒又有何用?安郡公府都快被抄了,按照摄政王的脾性,他们全家谁能落得着好?

    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躲过去,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丢这个老脸,但是李氏敢不从吗?

    她咬牙道:“夫君放心,我依了他便是……”

    安郡公点点头。

    三年前,有平郡王妃摆流水宴向沈三夫人——如今的准摄政王妃致歉,今有安郡公夫人,手书忏悔录,自揭当年如何觊觎姐姐的未婚夫,又如何一步步将姐姐的未婚夫引诱到手,全无贵女的廉耻之心,以及她如何从嫉妒长姐,曾经为抢夺长姐风头做过哪些恶行。

    第一次写得非常含蓄,摄政王并不满意,警告她若是再拖延,休怪他没有耐心。

    吓得李氏赶紧重写,将自己的丑陋一一写上。

    然后按照摄政王的要求,抄录了许多份,叫安郡公府里的下人亲自去送……其中羞耻难堪,险些叫李氏崩溃。

    她的名声全毁了,这份忏悔书,必叫东京城的各位从此唾弃于她。

    李氏猜得没错,她的确令东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女们鄙夷不屑,身为女郎,谁会喜欢这种不知廉耻,卑鄙恶心的阴沟人,竟然连自己亲姐也祸害。

    想当年李家双姝名噪一时,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李氏沾了李贵妃的光,那李贵妃才是真正的绝世佳人。

    “啐!李氏这等贱人,竟还能嫁给安郡公安稳度日,真是太便宜她了。”

    “谁不是呢?若我是摄政王,必叫她生不如死。”

    “从前只道摄政王心狠手辣,如今看来,他还是心慈手软了些。”若真是心狠手辣,便不会叫姨妈和表妹这般好过。

    这忏悔书,也给秦府送了一份。

    郎君终于腾出手来出这口盘桓多年的恶气,秦嫀很是替他高兴。

    这一边,李氏以为自己正在为安郡公府忍辱负重,虽则丢脸,却也结结实实在姐姐李贵妃坟前跪了三天三夜……

    被人架回府邸时,奄奄一息。

    安郡公府算是保住了吧?

    但为何夫君不来看她?

    安氏知晓自己闯祸之后,心中惶恐内疚,日日到母亲床前伺候,这修养的第三日,李氏忍不住问:“你阿爹在忙何事?怎一次都不来瞧我?”

    安氏怎知晓,摇摇头道:“许是阿爹比较忙。”

    李氏心道,领着闲职的郎君有何可忙的?

    心中有些不满,第四日,她的娘家人来人,是大哥李晋安,却不是来看望她,而是来接她回李家。

    “你德行有亏,不堪为郡公夫人,我代李家前来,恳请妹夫予你一纸放妻书,将你接回李家教养。”

    李氏霍地怒瞪着兄长,咬牙道:“你凭什么?我这般做是为了保全郡公府,夫君知晓的,他都未曾嫌弃我,你何必多管闲事?”

    时后李晋安总偏爱她姐姐,她与他关系是在不好。

    李晋安皱眉:“你既然已经真心忏悔,何必还要留在郡公府?你这样对得起你长姐?”

    李氏言:“对不对得起与你何关?若非你们偏心,早早为她定下安郎这样的好夫婿,却处处冷落我,我何须觊觎她的未婚夫?”

    见自己母亲被欺负,安氏也帮腔:“舅舅,我阿娘已经很为难了,你何必这般作践她?”

    听到一些风声的李晋安,本是来营救幺妹,自请放妻书总比被休弃强一百倍,但既然幺妹不领情,他便无可奈何,甩袖离去。

    “你好自为之。”

    李氏母子二人翻白眼,心道不需要你假好心,但这般过了没两天,安郡公终于来了,却不是来抚慰她,而是休妻。

    李氏犯下的罪行,足够安郡公有理有据地休掉她。

    曾经对她不错的夫婿,此时面无表情扔给她一封休书,叫她即日搬离安郡公府。

    李氏脑袋嗡地一下,久违地晕了过去。

    作为他们的独女,安氏也傻了,质问父亲道:“阿爹为何如此绝情?”

    安郡公冷静道:“我已年过不惑,膝下却尚未有一子,是她绝情还是我绝情?”

    安氏呐呐,但母亲只是想要独宠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母亲生完她之后伤了身子,无法生育,这又不是她母亲的错……

    此前李晋安来接人,李氏甩脸子将人赶走,如今安郡公府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一时之间,竟然无处可去。

    最后安氏只能将母亲安置在外头的别院,但母亲伤心过度,终日以泪洗脸,叫她去求求阿爹,莫要这般绝情。

    安氏也觉得母亲过分,不好开口,这般犹豫的神情被李氏瞧见,李氏心中冰凉,指着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骂道:“我教你不要去招惹潇国皇子,你偏偏要去!眼下好了,你可将我害惨了!”

    一开始安氏确实内疚,但母亲这样她就不乐意了,冷冷道:“我害你被休,又是谁害我守寡八年?”

    李氏愣愣。

    安氏看她的目光非常怨毒,似恨不得掐死她:“我的一生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毁了,我原本应该是风风光光的贵女,哈哈,如今却一门心思想着给男人做侧室,这又是谁害的呢?”

    “……”女儿的话声声敲在心里。

    本就不年轻的李氏,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二十年前她觉得自己不受宠爱,一无所有,二十年后才知晓,这才叫真正的一无所有。

    没有名声,没有亲人,没有丈夫,连女儿也怨恨她……

    原本算陪母亲一段时间的安氏,转身回了安郡公府,不管如何,她依旧是安郡公府千金。

    就算嫁不成北地皇子,也还可以另谋出路。

    就此,曾经心连心的母女俩各走各路,李氏彻底成了没人管的弃子。

    ——

    这个结果,赵允承还算满意,他深知一下子把人死并不能折磨人,叫她想要什么却失去什么,才是最好的报复。

    锱铢必较,心胸狭隘的郎君心想,然而复了仇,也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痛快。

    李贵妃依旧醒不过来,看他儿孙满堂。

    大婚前夕,听闻郎君在李贵妃墓待了一天,秦嫀心生感慨,这郎君对母亲的缅怀,令人心疼。

    墨羽终究不如修晏,还有太皇太后的拂照,墨羽对活着的人有种戒备,或者不知如何相处,总是亲近不起来。

    夜晚,城外的野风透着寒意,爱想念李贵妃的黑衣郎君,蔫蔫地从城外回来,经过南城,踌躇不决,秦三娘叫他大婚前别见面,但他实在想见她一面。

    好叫她抱抱自个,安慰安慰。

    “王爷?”车夫被喊停之后,一直未曾听到下一步指示。

    “去……”不去呢?

    马上要大婚,还是莫要惹秦三娘不快,否则节外生枝,怕会有变。

    赵允承沉着道:“回王府。”

    秦府的娘子,本以为这些日,对方怎么着也会来上一趟两趟,却不曾想郎君这么听话,一次也不曾过来。

    摄政王大婚,拜堂吉时选于傍晚,准王妃娘娘却依旧很早便开始梳妆扮,因为流程繁琐,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喜服繁复华丽,由内务府派来的宫人和女官伺候着穿上,化上规矩的妆容……本来按照宗室的规矩,前几日还要跟教学女官学规矩,验身等。

    但摄政王妃情况特殊,这些一切从简,没有人敢叫她学规矩,也没有人敢质疑她在摄政王心中的分量。

    前来伺候秦嫀的宫人和女官都是惶恐着的,生怕哪里做得不满意,被这位摄政王妃发作。

    好在王妃看起来性格随和,一路下来并未怪罪。

    第二次拜堂,秦嫀心中已没有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的紧张,甚至也没有特别兴奋,毕竟已是恩爱三年的老夫老妻。

    目前只期待郎君掀开喜帕的那一刻,定然十分幸福。

    皇室子成婚,流程比普通人繁琐数倍,自秦府出来,先往宫里拜天地,拜祖宗。

    赵允承今日一身鲜红,俊美妖冶,意气风发,谁人都瞧得出他的高兴。

    在祭天时,终于牵到秦三娘的手,郎君凑近新娘子的耳畔,问:“累不累?”

    大热天穿着喜服如此繁琐,头面还这么重,秦嫀当然累,手心都是潮意,但她还顶得住,声回道:“不累,很开心。”

    赵允承心里一甜,重重捏了下妻子的手掌:“嗯,那你再坚持坚持,我叫他们快些。”

    那些人真是的,念那又长又臭的东西干甚,仿佛念了就能升天。

    摄政王藐视规矩,叫人加快速度,能简略的都略过,但即使如此,也依然拖到午后。

    完成一系列礼仪,再回摄政王府。

    这一天的东京城御街,街道两旁人满为患,都在观礼。

    后来王府撒铜钱,让现场气氛越发高涨。

    秦嫀坐在花轿中,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心怦怦地跳,已然忘记了疲累和热意。

    王妃娘娘的花轿后面跟着十里红妆,教观礼的人为之震撼。

    虽知晓这是王府给她出的财物,但也足够令人羡慕。

    上一次拜堂成亲,到了门前是由全福夫人搀扶进去的,而这一次没有跨火盆过马鞍的规矩。

    新郎官赵允承,直接背上新娘子,高兴地入了王府。

    后面便是世子,由奶娘抱着随行,高远在旁边喜滋滋地护着,一会儿看看前面的新人,一会儿瞧瞧玉雪可爱的世子,心中澎湃不已。

    万万没想到,他老人家的巅峰时期,竟在五十六岁这一年来临!

    这才是他想要的王府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