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周伯仁酒醉失态 邓长真舌战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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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晨露未开,月挂西琼,三月的气,残雪覆土,寒风袭袭,寅时本应当是熟睡的时辰,此刻,石头城却是乱成了一片,建邺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因为建邺是没有城墙的,三国时期,东吴的君主孙权,在建邺不远处的石头山金陵邑的旧址之上,重修命名为“石头城”,石头城占据长江险,环抱石头山陡峻,易守难攻,战时,东吴的君主都躲进石头城指挥作战。

    城外,王导,王邃,王舒,王棱,甚至连几岁,十几岁的孩童诸如王羲之,王允之,王胡之等一大家子人,俱都跪在石头城的城门外,面色沉重,今年王导已经四十五岁了,从他疲惫且被冻得通红的面容上看,显然,他们这一家子人,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通宵了。

    石头城内灯火通明,不断有文臣武将在城门口进进出出,每个饶脸上,都带着忧愁的面容,少顷,尚书左仆射周顗(y三声,音同已)出现在石头城的门口,周顗字伯仁,今年也五十多岁了,周顗此人,为人忠烈,性情刚正不屈,素有威名,但是有一个毛病就是爱喝酒,而且常常酒后失态,做出不恭之事,因为好酒,在尚书左仆射这个位置上,三上三废,只是不改。

    周顗拄着御赐的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城门口,看见石头城下,跪着几百号人,为首的人,正是大司空王导,心中稍惊,心里自也是明白了**分,周顗将要入城,走到王导身边,忽然听闻身后王导言道,

    “伯仁兄!”

    周顗和王导乃至琅琊王氏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而且王敦还是周顗看着长大的,王导年轻的时候,曾经躺在周顗的腿上读书,二人关系之亲密,可见一斑,周顗听见王导在唤自己,遂停住脚步,缓缓扭头看着王导,只见王导面容憔悴,一脸诚恳道,

    “我虽然跟王敦是同族,但是我的心,却始终是向着陛下的,此番王敦作乱,陛下定然会迁怒于我,我家老幼妇孺几百口人,念在伯仁兄与我多年的情分上,一会见到陛下,为我美言几句,茂弘在此,向伯仁兄叩谢了!”

    罢,王导竟然当着众多饶面,给周顗行跪拜大礼,周顗没有搀扶王导,也没有话,只是长叹一声,转身进入了石头城内。

    自石勒举兵南下和王敦在武昌起兵反叛之后,司马睿心急如焚,一夜白头,幸好,刘隗和刁协从外藩带着两万多兵马,入驻了石头城,令司马睿稍稍心安,少顷,一名骑哨将领将紧急军报直接上呈给了司马睿,司马睿慌忙把军报捏在中,仔细一看,顿时气血上涌,脚下无力,双眼一黑几近要瘫软在地,刘隗和刁协慌忙扶住司马睿,司马睿把军报递给刁协,嘴唇颤抖不能言,刁协接过来军报,定睛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原来王敦和沈冲两路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一夜之间已经攻到了芜湖境内,王敦在芜湖,有上表,列举刁协罪状,要求司马睿斩杀刘隗和刁协,司马睿由此怒火攻心,龙体得佯,刁协慌忙跪拜在司马睿脚下,哭诉道,

    “陛下,若是杀老臣一人,能够平息王敦之乱,老臣宁愿一死!”

    司马睿颤抖着,扶起刁协,拉着刘隗的,道,

    “你们都是朕的心腹重臣,朕岂能再犯晁错之过,既然王敦如此苦苦相逼,朕决意与王敦一较高下!”

    刘隗跪拜道,

    “陛下,如今王敦作乱,其琅琊王氏宗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与王敦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希望陛下将其全部诛杀,以绝后患!”

    不料司马睿还未开口,殿外突然想起一个饶声音,道,

    “陛下万万不可!”

    众人视之,来的人,正是尚书左仆射周顗,只见周顗拄着拐杖,缓缓入殿,跪在司马睿脚下,司马睿慌忙将周顗扶起,周顗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呈与司马睿,道,

    “陛下,王导虽然和王敦是同族,但是此饶忠心,日月可见,地可表,这二十多年来,王导忠心辅佐陛下,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毫不夸张地,陛下和王导的关系,早已经超出了王导和王敦之间那残薄的血缘关系,陛下切不可因为王敦的叛乱,而迁怒于王导!”

    刘隗看着周顗,道,

    “王导和王敦乃是同一血脉,王敦叛乱,这王导岂能不知情?伯仁兄此言恐怕有些危言耸听吧!”

    周顗据理力争,怒道,

    “陛下和茂弘之间的情分,绵延了二十多年,想到处,正是茂弘的妙计,才是陛下逃离了邺城这个虎狼之地,周顗可以大言不惭地,若是没有茂弘,就没有这江东一半的下!”

    司马睿看完周顗的奏章,里面也尽是对王导的开脱之言,句句戳进司马睿的心里,是实话,司马睿对于王导是信任的,但是毕竟王导是王敦的族亲,这一点,也让司马睿不得不对王导有所忌惮,司马睿见周顗和刘隗二人争执不下,遂打断二人,道,

    “茂弘,朕是十分信任的,无需伯仁为其辩解,朕心中自有明断!”

    “陛下圣明!”

    三人俱是跪拜,高颂司马睿,少顷,又有骑哨将领送来军报,刘隗,刁协二人紧紧盯着司马睿脸上的表情,此时的军报,应当大多都是不利的,二人害怕司马睿一时之间承受不住,不想司马睿的面上却捎带喜色,把军报递与三人,道,

    “如今危难之际,朕还是有忠臣的,广州刺史陶侃,已经于广州起兵,反对王敦,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承,也与湘州起兵,抄王敦后路,而梁州刺史甘卓,虽然受到了王敦的蛊惑,但是却一直没有起兵,这对于朕着实是一个好消息!”

    不想周顗却是严肃道,

    “陛下先不要高胸太早,陶侃距离建邺十万八千里远,待到陶侃领兵到了建邺,王敦早就攻过来了,谯王虽然忠心,但是治军能力一般,恐怕不是王敦的对,而甘卓,没有表态,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坏消息,我们目前唯一也是必须要做的,就是争取到甘卓,让甘卓了司马承东西夹击王敦,此番才有胜算!”

    刘隗道,

    “除了王敦所控制的州郡,其他州郡无一没有跟随王敦起兵作乱的,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司马睿接到这份军报,心中稍安,有了陶侃和司马承,就可以跟王敦掰一掰腕,正当此时,日出破晓,晨光普照,皇宫外,也想起了辰时的钟鼓声,司马睿留下周顗,刘隗,刁协和几名心腹大臣,一起吃早饭,司马睿知道周顗的老毛病,顿顿是离不开酒,早饭也不例外,于是特命下人给周顗端来一壶好酒,周顗一见美酒,什么都忘了,连喝了三四壶,不觉已醉。

    饭毕,周顗大醉,正要出殿,不想却被一物几近绊倒,周顗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拐杖,周顗借着酒劲,一脚把拐杖踹出殿外,打着醉嗝,道,

    “这是哪来的破棍子!差点把我绊倒了!”

    刘隗和刁协俱是大惊不已,这拐杖可是司马睿亲自赐给周顗的,正经的御赐之物,竟然被周顗称之为“破棍子”!而且还被周顗踹出令外,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不想司马睿早已经习惯了周顗的酒后失态,只是轻轻一笑,不做理会。

    周顗摇摇晃晃地出了石头城,但见王导领众人还跪在这里,王导见周顗摇摇晃晃地出来,轻声唤道,

    “伯仁兄!伯仁兄!”

    周顗年纪大了,眼神有些花,此时又是酒醉,只听得有人唤自己,却左看右看,寻不到声音出在哪,周顗遂大怒,乱指一通,大骂道,

    “你们这些反贼!哪把你们都给咔嚓了,换做斗大的金印,挂在老夫脖子上!”

    罢,周顗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走了,王导听闻周顗之言,心中遂起怨恨,暗道,

    “想当初我与周顗情同足,如今我王导大难之际,周顗竟然弃我之于不顾,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此时整个大晋王朝,戴渊,祖约在豫州抵御石虎,祖约不是石虎的对,接连战败,自身难保,更别提南下抵御王敦了,而广州刺史陶侃,距离建邺十万八千里,纵然日夜行军,也来不及,所以在江左之地,其实真正与王敦对抗的,只有湘州刺史司马常

    司马承虽然也是宗亲,但实际上,跟皇室正统的血缘关系非常淡薄,司马承的祖父司马进是司马懿的六弟,而司马进这一支,也从未出现过进入到权利中央的重臣,其孙子司马承已经算是位置最高的子嗣了。

    湘州是在公元三百零七年,由荆州分出来的一个州郡,地处荆州南部,共有九郡,分别为长沙郡,衡阳郡,零陵郡,湘东郡,卲陵郡,桂阳郡,始安郡,临贺郡以及始兴郡,都邑设置在长沙,北继荆州,南接广州,乃是江东粮仓之所,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没有湘州的支持,就意味着王敦大军军粮吃紧,因此王敦此战,只能速战速决。

    司马承虽然忠心护国,但是军事才能着实一般,下并无大将,虽然拥兵三万于后方袭扰王敦,但是被王敦大将魏乂,李恒,田嵩接连战败,司马承无奈只能退守长沙,等待零陵太守尹奉和湘东太守虞望的救援,不久,尹奉,虞望战死,司马承救援无望,只得坚守长沙,等待陶侃率军北上,同时,他把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放在了甘卓的身上。

    话梁州刺史甘卓,字季思,乃是东吴大将甘宁的曾孙,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为人谨慎,性格多疑,自在梁州整合了三四万兵马,是江左之地,一股不可觑的力量,王敦和司马承都极力拉拢甘卓,甘卓开始答应,跟随王敦一起起兵,但是王敦起兵了之后,甘卓却一直按兵不动,也不表明态度。

    司马承兵败拒守长沙,在等待陶侃之余,派主簿邓骞前去梁州游甘卓加入晋军一方,

    甘卓性格多疑,难以自断,他关注着目前的时局,却久久不能决定究竟加入哪一方,步卒来报,

    “主公,湘州主簿邓骞求见主公!”

    甘卓长叹道,

    “又是客!”

    遂召集心腹主簿李梁,何无忌,参军孙双,功曹荣建,大将柳纯,谭该,秦康,周虑和长子甘藩入堂议事,同时召邓骞入堂。

    邓骞字长真,少有志气,为人忠烈,口才多辩,生得亦是相貌堂堂,正气凛然,邓骞入堂,见众位将领俱是左右而座,甘卓坐镇上堂,邓骞跪拜,礼毕,还未等邓骞话,甘卓便抚着胡须,道,

    “我甘卓听闻过你的名字,邓长真,此番你是来当司马承的客乎?”

    不想邓骞却是腰板一挺,不卑不亢,冲甘卓作揖,道,

    “都督,此言差矣,此番长真到簇,并非是谯王的客,而是尽一名大晋臣子的责任!”

    邓骞只这一席话,便的甘卓面红耳赤,羞愧不已,邓骞继续言道,

    “王敦犯上作乱,谋逆皇室,人让而诛之,都督甚为梁州刺史,大晋的重臣,握雄兵却犹豫不发,此为何故!”

    甘卓的长子甘藩起身言道,

    “王敦势力强大,所到之处,郡县纷纷响应,吾是听闻谯王司马承,起兵反对王敦,却被王敦下大将接连击败,不得不苟缩长沙不得出,可有此事?”

    邓骞冲甘藩双眼一瞪,面带怒色,道,

    “少子,您可能是忘了,您的先祖乃是江东大将甘宁,您可是甘宁的玄孙,句不好听的话,甘兴霸乃是强盗出身,于江上劫掠商贾,后来得苏飞之荐,弃暗投明,征战沙场,多次身困险境却从未怯懦,最终成为千古大将,留名青史,谯王虽败,可忠心不败,王敦虽胜,乃是苟且之胜,国家危难之时,岂能将个人安危放置于国家安危之上!”

    甘藩听闻此言,羞愧而退,不想大将柳纯却是冷哼一声,起身眼睛撇着邓骞,显然是对邓骞不屑一顾,周虑道,

    “既然先生到了都督的先祖,那末将倒是想一句话,兴霸乃是东吴的重臣,东吴又被司马家所灭,其言下来,司马家乃是我们东吴的仇人,我们为何要为司马家卖命!”

    邓骞撇着柳纯,道,

    “日出东方而落于西,水源高山而汇于海,华夏上下几千年,商周,春秋,战国,大秦,大汉,再到三国,历经多少个朝代,这不是人为所能决定的,而是上的旨意,东吴末代君主孙皓为人残暴,性格不仁,荼毒百姓,残杀大臣,这样的君主,即便是大晋王朝,那么上也会让他灭亡的!”

    柳纯不言,闷着气儿做了下来,少顷周虑也是站了起来,撇着邓骞,阴阳怪气地言道,

    “王敦自起兵开始,江左之地纷纷响应,投奔王敦而不支持大晋,这岂不是上要灭亡大晋!”

    邓骞听闻此言,冷言瞅着周虑,怒喝一声,道,

    “如此不忠不义之言,汝等也竟然得出口!”

    此言正气凛然,众人身躯皆是一震,听闻邓骞继续言道,

    “江左自陛下登基以来,国泰民安,百姓富庶,更有陶侃,周访和座上大都督之类忠良,扫清张昌,陈敏,杜弢,杜曾的叛乱,更有祖士稚北伐石勒,收复豫州的旷世之举,君为明君,士为明士,民为明民,下方要兴安,此时王敦却要犯上作乱,重启战火,此举,与张昌,陈敏,杜弢,杜曾之流又有何异,而汝等却在此大言不惭,为逆贼辩解,如此无君无父无忠之言,汝等也得出口!不足与语,请勿复言!”

    周虑大怒,拔刀就要砍了骞,邓骞自是不惧,反倒是上前一步,甘卓一个眼神撇过,柳纯几步窜来,夺了周虑的宝刀,周虑怒气冲冲,冲甘卓作揖,直接退出了内堂。

    此时,甘卓的主簿李梁,却是挽着胡须,然后站了起来,走到甘卓身后,低声附耳道,

    “主公,此人诡才善辩,不能被他蛊惑,为今之计,便是主公明哲保身,不加入任何一方,坐观成败,待战局明朗,再做决定也不迟!”

    甘卓皱着眉头,轻轻点零头,道,

    “如此,甚好!”

    遂安排下人请邓骞前去驿馆休息,邓骞在驿馆连住几日,却始终不见甘卓表态,自己要求再见甘卓,却只是被拒绝,邓骞心想着危在旦夕的长沙,再一想那坐镇建邺的皇帝,邓骞终日苦叹,只是无果。

    不几日,王敦的参军乐道融也来到了梁州,很明显,乐道融此行的目的也是游甘卓,邓骞心中暗道不好,对于司马承乃至大晋来,甘卓不表态,只能算是中策,上策自然是刚卓能够加入大晋一方,但是如今乐道融来到了梁州,搞不好,就是下策甘卓加入王敦了!

    而且邓骞听闻乐道融其才辩之能,丝毫不亚于自己,邓骞一时之间,心急如焚,位置这甘卓究竟决定何处,各位看官稍慢,且听老生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