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梁欢番外·下
“林学弟, 看清楚了, 郑以恒和你不一样,令仪和我也不一样。躲在郑以恒背后才敢追自己喜欢的姑娘,算什么本事呢?”
自上学起,梁欢与姜宏就渐渐行远。这一回姜宏被邓如静押着来接他, 两人心底俱是尴尬。且又隔了十多年的岁月,所谓发,其实到也真未必那般相熟。
至少他这半月, 大多时间都与唐令仪耗在了浅草书院。他从来不知道, 向来含蓄温和的姜老师,竟还能散发出这样魄人的戾气。也不知道,林书哲, 竟对唐令仪含了这样的心思。
还未走近休息室, 就听见了姜宏咄咄逼人的话语。司射阁的那位林书哲, 他先前在书院排演时就见过几面。国画出身的男人,周身弥散的书卷气却挡不住那双眼睛下的精明。那时候他跟着蒋先生来书院与顾亭协商事宜,三进院的庭中只剩唐令仪仍孜孜不倦地纠正他的姿仪, 见到林书哲后,她那惯常的严谨中带了分连他都能轻易觉察的刻意。他觉着, 这两人的气氛不对盘。
果不其然。
酒后吐真言, 唐令仪借着酒意把从前的风流糊涂债一股脑地吐给了他, 精致的眼妆被眼底似有还无的水汽熏得向周边晕开,显得一双眼更大了。
大而无神。
看着她迷离的醉眼,他分明感到, 一颗心往下坠了坠。
他大概真的对她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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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不是露水留情的风流种。
更何况此刻她醉了。
是以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心无旁骛。
可当她用那双流转着水波的双眼望向他的时候,一颗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跳。
醉酒的女人总会沾染上白日里不曾有的媚态。
而后,她出了一句让他更心惊的话:“你怎么还穿着西装呐?脱了!”
……
喝酒喝酒,她大概将展演的记忆也喝到了肚子里。
他把皱巴巴的裤脚从欢欢嘴里救出来,捏着泰迪的脖子,正想告辞,却冷不防她幽幽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害羞什么?换个衣裳而已。”
“……”
完,她不由分地揪着他的领带将人拽进了卧室
醉酒的女人,脑袋混得起了胡话,力气却大得出奇。
泰迪“嗷呜”一声落到了地上,被唐令仪“啪”地关在了门外。
一脚踢上了门,手上一用劲,她就把他的领带扯了下来。提着领带,她凑到他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上场吗?”
面颊上尽是她的鼻息,带了些酒意,惶惶然似乎将他腹中的酒意也勾了出来。
他身上仍穿着齐整的西装,不等他回答,她便伸手,像前几日帮他脱去汉服大衫那般自然,脱去了他的外套:“因为你好看。”
他兀自愣着,她的手指却悄悄地勾起,在他的腰间剐蹭:“这个地方,我晓得。”
浑身一个激灵,他问:“……晓得什么?”
“外公眼神不好,这个地方,是我补的。”
“……”原来的是衣裳。
是了。他身上的,就是那件被她揉成团又丢上楼的倒霉衬衫。
将人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无奈地笑着:“谢谢了。唐老师你醉了,我该走了。”
哪想她又黏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几近贴着他的唇:“叫我令仪!让我别叫你梁欢,自己却叫我唐老师,是什么道理?嗯?”
嗯?
娇娇俏俏的尾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酒意,勾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而她的手,早已撩开了他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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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欢做的这档子混账事,不到几个时,就以被唐伟德举着扫帚满屋子追而终结。
大概连唐令仪都没想到父母的航班竟提前了四个时。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日子。深秋的清早,只有恼人的鸟鸣,太阳尚来不及从地平线透出光来,唐伟德夫妻唯恐吵醒了女儿,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正想埋怨女儿不知反锁,却在看清玄关里那双皮鞋的时候,怔了怔。
随即——
“老唐,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双鞋?”
~~~~~~
熟悉的女声隔着薄薄的门板窜到耳朵里,唐令仪头皮一紧。身子比大脑更先醒转,腰间沉甸甸的。
脑中浮光掠影,尽是昏暗的光影。
身子陷在柔软的棉絮里,有恍惚的人影挡住了床头的光,而后问她:“我是谁?”
“欢欢啊……”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坠了珠子的耳垂上,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欢欢是谁?”
她有些受不住,搂着身上那人哼哼唧唧地答应:“梁欢!你是梁欢!”
……
一个激灵。
嗖地坐起身,她连推带搡地把梁欢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捡起被子上乱成一团的衬衫西裤一件件往他身上丢。
“去那里,快点!”压低了声音,她指着床边的衣柜。
梁欢显然也明白了,匆匆穿上了衣裳。正要转身,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囡——”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诡异的安静只维持了三秒,很快被唐伟德的大嗓门破:“好哇,哪里来的野子!扫帚呢?你用那只手碰的我女儿,我就断你哪只手!”
唐母:“唐令仪!你这像什么话!”
梁欢:“叔叔,我——”
唐伟德:“我什么我,还不出来!”
唐母:“唐令仪!我让你对自己上点心,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带个男人回来!”
唐令仪:“不,我没——”
唐母:“没什么!衣服穿上!老唐你也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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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鸡飞狗跳。
所幸唐令仪眼疾手快地从唐伟德手上抢下了扫帚,到底没让那木棍落到梁欢背上。而后她手上的扫帚又被唐母一把夺过,秋风扫落叶似的将她扫出了门。
唐伟德终于冷静了些许,坐在沙发上,幽幽地吐出个烟圈。
“叮铃……”手机上的脑中突然响起。六点了。
他站在玄关,看着阖上的大门,又望了望沙发正中的唐伟德,只见后者又吐了个烟圈,朝他颔首:“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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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走在清清冷冷的街上,唐令仪不禁抽了抽鼻子。方才心思乱,下意识就想找姜宏,可直到拨通了电话,她都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她诱拐了一位青年才俊,而后两人一起翻车了?
……
实则前天夜里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七八年的时光过去了,恐怕连姜宏都不知道她长的不仅是年纪阅历,还有酒量与酒品。
她不过是仗着酒意,勾着梁欢,一起做一场含粉带春的大梦罢了。
但她没想到父母就会这样出现在房门口,也不想梁欢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父母三道四,又害怕梁欢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来寻她。
终究是她拉着梁欢上的贼船。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哑的男声。
她难得愣了愣,拿下手机,确信自己没有拨错号,这才幽幽开了口:“郑以恒?”
合着昨夜做梦的,不止她和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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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话本里的一夜风流是香艳韵事,可到了自己身上,才晓得这种事除了你情我愿,还横亘了太多的人情往来。
坐在便利店里,梁欢看着手中的三明治,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天,她都在用这样那样的法子躲着他。
但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又在便利店前遇上了她。
不知姜宏同她了什么,她终于不再躲他。
他匆匆将三明治藏到包里,正想开口什么,却忽然被她抢了白:“梁欢,我喜欢你。”
“所以不管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错。是我非要……”微风拂来,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脑后,“也别怪我的父母,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古板,又太心急。”
身后有人出入便利店,带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他径直走到她身前,将她揽入怀里,笑:“我也喜欢你啊,唐老师。”
良久,胸口传出个声音,闷闷的:“叫我令仪!让我别叫你梁欢,自己却叫我唐老师,是什么道理?”
他微微一愣。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醉里梦花,她竟都记得清楚分明。
尚来不及回过味来,她忽然推开了他。
只见眼前的人身形高挑,逆着漫天霞光,用那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她眼里隐隐含了水光,又突然破涕为笑:“这种话竟还要我先出口!这么扭扭妮妮,害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追着我讨法,没脸没皮地躲了你大半天。天呐我为什么会看上你!”
作者有话要: 这个故事结束啦,感谢陪我到这儿的天使们。
没有太多想的,就不写后记啦。
收拾包袱准备滚回古言啦,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几个脑洞,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故事就是《夫人今夜又爬墙》。爷爷奶奶的《解战袍》以及大美人和书生的《恃美而骄》预收很久了,先道个歉。总之一起等着窦伏苓和卫谚他们的故事呀,一定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