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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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开春,时间距追命离京已过去一月有余,到了正月又是新的一年。

    五天以前,正是上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个万家灯火团圆的日子里,诸葛先生与铁手去了宫中保护圣驾。紧接着刚刚日落,传来了京城城郊发生命案的消息,冷血随即连夜赶去。虽这已是习以为常,但想着一个月前大家还都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本以为这次终于能一起过个年,结果才刚开春,就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情忽然感到有些寂寞。

    就像那天,追命离开东京到南京破案,突然地,没有一点征兆,连一个告别也没有。

    无情推动轮椅从楼到了神侯府,三剑一刀僮被他发到外边玩儿去了。跟着自己忙了一年,这四个孩也该上街到处转转,好好玩玩,总跟在自己身边是很闷的。

    而他则要守在神侯府内。

    这些天神侯府里的人很少,新年了人人回了自己家过年,只剩下少数几个单身汉子还留在府内。这种时候,神侯府是最容易被敌人入侵的。这么多年来,神侯府主意的人可一直都不少。

    不过没人担心。

    因为有无情在。

    有无情在,便没有任何人敢轻易闯进这座府。

    无情已到了府中院落的一株老梅树下,树下有石桌,他拿了一瓶酒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倒下第三杯酒,无情正要端起饮下,忽地树上一朵梅花悠悠飘下,飘到了他的酒杯之中。无情心念一动,那日和追命一起下棋时,那梅花也是这般飘到棋盘之上的;而那日刚好铁手还回到了家,他们四人又聚在了一起。

    想到这儿,无情有些出奇地怀念追命了,没有他,自己一个人喝酒都是无聊的。而有了他在,气氛总是会比平时热闹许多。

    正当无情以一种无比温柔的情绪想念追命之时,一只洁白的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比温柔地落在了无情的肩上。无情看到这鸽子有些欣喜,用两根手指轻抚了抚它的羽毛,旋即取下绑在它腿上的筒,开筒口的封印,取出信来。

    果不其然是追命的来信。

    信里原来那案子的凶手不是一个人,是六个人一伙但分散各地的,所以他忙了好久还是没能赶在除夕之前把他们全部抓捕归案。所幸现在终是把这六个人都抓到了,正准备押他们去沧州的铁血大牢,等他从沧州回来,再陪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弟好好喝上一场。信里最后一句还,那件事情他一直都在很认真地反省错误,大师兄你不生气了罢?

    看到最后一句无情忍不住噗嗤一笑,他拿着信笺贴着鼻端闻了闻,有酒的味道。

    他又是边喝酒边写的这封信罢,无情想。

    不过就算是喝酒的时候写信,酒味也没那么容易染到信上,是他平时就喝得太多,整个身上都满是酒味,不知什么缘故,他碰过的东西,也就很当然地染上了。无情就这样拿着信,脑中浮想着这些奇怪的思绪,霍然间,他感觉到一点微响。

    是感觉到,无情没有内力,但他的感觉比谁都要敏锐。

    他立刻把信笺整齐叠好,放入自己怀中。

    “谁?”

    他道。

    没有人回答,无情挺直身子,双手扣在轮椅扶把的机钮之处,这是作战的准备。

    “来主人家做客,都到主人面前了,也不知道招呼一声吗?”

    无情语音刚落,左前方的一棵大树背后忽地转出两个人来。一个穿着厚厚的毛裘,脸上有病容,身子十分单薄瘦弱;另一个是名女子,身穿红衣,显得她的人艳丽且带英气。

    奇怪的是,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站在一起,却是让人感到十分的和谐。

    更奇怪的是,无情看到这两个人,竟是怔了半晌,然后,他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抿紧的唇,扬了起来,同时喜道:

    “卷哥!二娘!”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

    ——霹雳堂,雷门,雷卷。

    ——碎云渊,毁诺城,唐晚词。

    雷卷和唐晚词看着无情,脸上也满是笑容,两人拱手道:

    “大捕头,好久不见!”

    “大捕头果真好耳力!”

    无情微笑,请两人坐下,道:“怎么大过年的,有空到我这里来?”

    雷卷笑道:“就是大过年的才来,想着你们应该都在,结果没想到……”

    无情笑道:“那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世叔和二师弟这几天都在宫里忙,但晚上会回家。再多等几天,三师弟和四师弟也该回来了。”顿了顿,又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三剑一刀僮呢?”

    唐晚词吐了一下舌尖,笑道:“你的人,怎么来问我们?”

    无情道:“不是他们带你们进来的吗?”

    唐晚词奇道:“这都能猜出来?不愧是大捕头!”

    无情道:“你们就别一口一个大捕头了。神侯府不是这么好进的,这样子悄无声息必是有人带你们进来,若是门口守卫,会先来给我通报,也只有那四个孩,会陪着你们玩儿。”

    谁料雷卷听后哈哈大笑,看了看唐晚词,道:“是啊,孩。”

    唐晚词瞪了雷卷一眼,对无情道:“没错,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正巧在路上碰到那四位哥,就央他们带我们进来了,没想到你的耳力是这般好。”她又笑了一笑,“那四位哥怕你怪他们,带我们进来之后就又出去了。”

    无情笑道:“刚来京城的吗?”

    唐晚词道:“是啊,第一件事就是来了你这儿,连赫连府都没去呢。”

    无情慢悠悠地道:“承谢。不过据我所知——赫连府的赫连妖和息大娘三天以前去了江南,不然二娘还会先来我这儿吗?”

    唐晚词低头一笑。

    无情郑重道:“来京城,可是有事?”

    雷卷和唐晚词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雷卷转过头来,道:“虽无事也可来找你,但这次确实是有事。不知你,还有铁兄崔兄冷兄,三月三日那天,可有空?”

    无情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我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雷卷叹口气,摇摇头道:“四大名捕果然都是大忙人。”

    无情自嘲道:“卷哥笑了,我师弟们都是大忙人,就我一个,这几天可都是闲领俸禄没事干。”

    雷卷笑道:“成兄才是笑了,神侯府可不能没有人坐镇。不过都过年了,你们还忙成这样吗?”

    无情道:“我们本来也难得过一次年的,况且前不久我们四师兄弟又不巧坏了蔡京的事,他当然更不想我们过好这个年。”

    雷卷想了想,很快了然道:“是上个月你来信的那件事罢?其实到那件事,你不用招呼我,我也会吩咐雷门弟子相助王石的。我虽然不识王石此人,但他的所作所为,着实是让人大快人心!”

    雷卷到王石,便想起他刺杀傅宗书之事。一想起傅宗书,他又自然想到那条易水寒彻的漫漫长途,他失去了四个兄弟,却也结识了唐晚词和无情,在风雨中收获和坚持着他们的友谊与道义。

    无情见雷卷神情,知他所想,心情也有些悠扬,回答道:“是,所以蔡京特地派三师弟和四师弟外出办案,更借王石之故,上书皇帝近来京城危险,最好是让世叔和二师弟日日进宫保护,目的就是我们四师兄弟分开。”

    唐晚词秀眉一扬,道:“真是难为蔡京了。”

    无情淡淡一笑,道:“是难为他了。可是他忙活了这么久,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其实四师弟办的那件案子没有官家下旨,蔡京也无权一定要四师弟亲自办理此案,只不过得知此案消息之时正是除夕,六扇门中的同僚大都已休息回家,四师弟不愿这个时候还扰他们,所以他是自愿去的。至于三师弟所接的那桩案子是一桩连环奸杀案,一日不抓到凶手,恐怕凶手还会继续作案,而也只有以三师弟的追踪术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抓到犯人,因此就算蔡京不,三师弟只要知道了这件案子,他也必然会主动请行。办案,本就是我们的职志。不管蔡京如何,我们都是该做的。”

    “且不这个。”无情又笑道,“你们三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兄弟帮忙吗?”

    “帮忙就不用了。”雷卷这时也笑了,从心底透出来的笑,“就是那天,想请你们喝酒而已。”

    无情道:“喝酒?”

    雷卷道:“是,喝酒。”

    无情恍然大悟,趣道:“喝谁的酒?你的,还是你和二娘的?”

    雷卷大方道:“我和二娘的。”

    无情心眼里为雷卷和唐晚词感到高兴,道:“好!三月三日,我们四师兄弟一定到!”

    唐晚词笑道:“你不是你们也不知道你们那天有没有空吗?”

    无情反问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过的话吗?”

    雷卷道:“你指哪句?”

    无情道:“你当时,待他年乾坤事了,再与足下痛饮。我,等那时候我叨饮岂止一杯。”他扬起了笑容,“所以这酒,我可是等了有好久了。”

    【第一卷·完】

    第二卷:火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