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5 章
天拂晓,照亮世间一切黑暗。
周光难得起这般早,待他赶到驿站,找到无情和追命,笑呵呵的半句话还未,笑容却突然一僵,率先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是一声尖叫:“这……这……!”
周光看到的是一具女尸,无情和追命将昨晚发生的事给了他听。他闻了言,好半晌,面容才缓和下来,渐渐脸上又堆满了笑,半真心半奉承,夸赞着无情和追命两位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了一桩重案。
追命客套了几句。无情淡淡道:“案子并没有完,她不是主谋。”
周光苦恼道:“她不是主谋?”心中不由忧虑,自己的任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为何偏偏在最后遇上了这样的大案子。
追命看出了周光心中所想,不过笑笑,喝了口酒,再由他简单解释了一番,并允诺会协助周光破得此案。周光听了自然欣喜,他明白自己的能力,若能有无情和追命帮忙,他当然乐意坐享其成,连忙答应他手下的人一定一切听两位大人差遣。
送走周光,无情与追命出了房间,散步在院落之中。日头愈升愈高,暖洋洋地照在他俩的身上,暖风和畅,春日的鸟雀还在树间不停地唱着歌。
三剑一刀僮昨夜一夜没睡,现下自然已早被无情发去休息。追命是怎样都睡不着的,他知道现在的无情也是怎样都睡不着的,于是乎,追命索性推着无情的轮椅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走着。
两人都未话,追命在思考,无情在想什么?
无情忽然道了一声:“三师弟。”
追命应道:“大师兄。”
无情按住木轮椅,停下,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追命。
追命道:“嗯?怎么了?”以他和无情多年的默契,他总觉得大师兄这次的笑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无情的视线意味不明地瞧着追命,慢悠悠地道:“你跟温如的话,是真的假的?”
追命这下子知道无情是何意了,但他还是问道:“哪句话?”
无情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追命只觉一阵头疼,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酒,才道:“你这话不对,你既然问我真假,我还没回答呢,你怎么能又问是谁。”
无情笑了一笑,道:“好罢,那你你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假的?”
追命又灌了几口酒,还未开口,无情紧接着道:“我想听你实话。”
追命咽下口中的酒,许久道:“是真的。”
无情的眉挑了挑,然后嘴角弯起来,笑了,随即追问道:“是谁?我认识的吗?”
追命没回答无情的回答,继续灌酒,然后反问道:“为什么我觉得,大师兄你看起来很开心?”
无情道:“我是你大师兄,当然替你开心。”停了停,见追命还在一言不发地灌酒,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一直埋头喝着酒的追命终于把目光移向无情,埋怨道:“大师兄,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无情忍不住笑,道:“我倒是第一次看三师弟你这么紧张的样子。”略一思索又,“不,是第二次了。除了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还从来没有见大名鼎鼎的追命三爷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追命问道:“我现在很紧张吗?”心中暗想,明明刚才无情问一句自己答一句,连结巴都没有。
无情笑道:“三师弟,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紧张的时候会喝酒。”
在无情话时,刚想把酒葫芦往自己嘴边送的追命一怔,放下葫芦道:“如果照大师兄这么,我岂不是天天都在紧张了?”
无情道:“可是,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喝得频繁。”
他们以前在一起,无论面对多少劲敌、多大的困境,追命都没有喝得这样频繁过。
只是他和追命兄弟多年,彼此几乎都没有事情瞒着对方,而今这么大的事,自己从前竟然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过。无情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点的失落,心中所想也出了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追命到底是结巴了,道:“那个,二师兄和四师弟他们也不知道啊……”手里的酒葫芦不知道往哪儿放,干脆把它放到地上,然后飞身上树,坐到了大树干上,“站累了,坐一会儿。”
那是一株桃树,很高,高到无情看不清树上追命的表情。无情只能听见声音,听见追命接着道:“温如已死,看起来线索暂时断了。”
无情道:“你别转移话题。”
追命仿佛很郑重,道:“大师兄,这可是正事。我们要快些把这事给解决了,不然怎么赶得上雷堂主和唐姑娘的喜酒?”
无情趣道:“我竟不知,三师弟你什么时候和雷堂主、唐二娘的关系这么好了?你想的是他们的喜酒,还是酒?”
追命笑道:“都是一样的。反正有不要钱的酒可以喝,哪里不好?”
无情抬起头,玩味地望着追命隐匿在叶间的身影,道:“哦?那什么时候,让我喝喝你的不要钱的酒?”
追命大笑道:“大师兄你不经常喝吗?老楼的酒你喝过那么多次,我什么时候找你要过钱?”话落,他又舔了舔唇,后悔自己不该把酒葫芦放在地下。
无情忽地道:“三师弟,连我都不愿意透露吗?
追命不吭声。
许久许久,无情有些疑惑地欲要再问,这时才听树上传来声音:“大师兄你就别趣我了,那个人他……不会喜欢我的。”
追命的语气很平淡很轻松,就像是平常和无情聊天的语气,让无情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沉默,时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无情道:“三师弟……”
追命截道:“大师兄,谈正事。”
无情立刻道了一声:“好。”停顿了一会儿,“温如虽死,但线索却并没有断。你还记得温如放出血虫之后,过的一句话吗?”
追命道:“她,要怪就怪你家主子,当年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无情道:“万通钱庄伙计的主子自然是关敬,可是温如现在还年轻,初出江湖不过两年,之前一直是温家六爷捧在手心里的大姐,从未出过远门。”摇了摇头,“她是不可能与当年的关敬有什么仇怨的。”
追命沉吟道:“所以,所谓的当年的事,很有可能指的是她的那个人。”
无情道:“不管是谁,现在的关键点都在于——”
追命道:“关敬。”
无情道:“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追命道:“我们去关家。”
无情点头,又道:“只不过,如果凶手真的是针对的关敬,万通钱庄也不止一家。”
追命知晓无情话里的意思:若凶手真是因为为了对付关敬,而以至于牵连到关家钱庄的人,那么杀戮一开,恐怕不会停下。只是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一至于斯?想到此,无情和追命的心里都有些沉重。他们更在考虑的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但万通钱庄不止一家。
追命忽道:“其实也不止我们两个人。大师兄,你也该让他们去磨练磨练了,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们,可也不能总把他们留着身边,什么事都替他们做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好些年了。”
无情听懂了追命是在三剑一刀僮,他抬起头,看了追命一眼道:“你倒也不自谦。”
追命笑道:“实话实嘛。”
的确是实话,无情也清楚追命的有道理,追命的江湖经验要比他们都丰富得多,想到这儿无情的思绪忽然飘了飘——也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追命有真心喜欢的人,他刚才是真心为追命高兴,却没有想到……
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没眼光,不过既然追命不想让自己问,那自己就不问。他道:“那好,分头行动,你去叫他们,我去准备,我们越早出发越好。”
心有灵犀,几句话商量完毕,无情推动轮椅离开。
追命跳下了树。
抓起放在地上的葫芦,适才一直没能喝成酒的追命终能猛灌几口,随后一只手拍了拍手里的葫芦,自嘲笑道:“紧张么……这么明显?”
他摇了摇头,走去了三剑一刀僮的房间。
三剑一刀僮在一间客房里睡觉,睡得很深很深。
一阵有节奏的敲击枕屏的声音忽然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四僮被吵醒,挣扎着朦胧的睡眼,还未看清是什么人,便咕哝着道:“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烦死了!”一面着,一面努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四个孩子只愣了愣,瞬间都起了身,齐声赔笑道,“三爷。”
追命身体斜靠在屏风边,笑看着他们,道:“怎么,扰了你们清梦了?其实我就是来跟你们一声,我跟你们家公子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睡好了。”罢作势欲走。
四僮齐齐迅速下了床,讨好地笑道:“三爷……您叫我们有事吗?公子呢?”
追命走到了案桌边就已坐下,喝着酒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家公子不愿意做坏人吵你们,就让我一个人来了。”顿了顿,旋即一本正经道,“是有事,有重大的任务要有劳你们,”
四僮立刻挺直腰板,道:“三爷,您!”
无情和追命商量的事,难并不难。由无追二人前去永州关家,了解真相;而四僮则各自去周围几个县,调动官府兵马,保护好关家的钱庄,只要让凶手无从下手就好。
三剑一刀僮难得有机会不跟在他们的公子和师叔身边办事,少年心性都想表现自己,闻言自然高兴,都忙着立下了军令状。
追命再嘱咐了他们一些该注意的事情,起身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知道你们昨晚很晚才睡,都坐马车走罢,路上还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