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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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村口分手。

    夜色很浓,不到一会儿,王五和黄氏便看不到了无情等人的身影。追命的夜视的本事比他们好许多,他望着月光下无情长长的影子,又是许久许久,直到他也再瞧不见了无情。

    追命转过身来,对王五一家道:“我们现在也该走了。”

    王五诧道:“现在就走啊,这么急?我们这儿离城很近的,明天一早走的话,很快就到了啊。”

    追命笑道:“是很急,我要急着去永州办些事。”看着王五奇怪的样子,他笑笑又解释道,“我要一个人去永州办些事,但是走之前,我还要陪你们去一趟衙门,不然屋里的尸体,你们没法。”

    一行人连夜进了城。

    平乱玦在手,的确是好办事多了。到了城中衙门,追命只拿出平乱玦,明了自己的身份,再解释了王五家中的尸体是自己所杀的凶犯,别的并不多言。至于王五一家,追命则拜托城里衙门捕役护送其回家,清理尸体。

    事情一一交代清楚,追命很快出了衙门。

    长街上,寂寞冷清。

    追命陪着王五一家走了一会儿,正欲告别,忽想起一事,四周瞧了瞧,一眼瞥见街角一家药铺还亮着灯火,遂道:“好了陪着你们去买药的,差点忘了。”一手拿着葫芦,一手牵起王羊的手,他即刻往药铺走去,照着无情的药方抓了几贴药,将其交给了王五,药钱是他自己付的。

    王五接过药,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梗在喉,使他的声音都变哽咽,他道:“谢谢,真是谢谢大人。我长这么大,敢世上再难见像大人这样好的捕快了。”

    追命一笑,摇首道:“没有你的那么好。况且,就算你真这样觉得,也别在这儿的啊。”对王五指了指身旁的几个捕役,玩笑道,“让他们听见了,可怎么办?”

    那几名捕役闻言忙道:“三爷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敢,那位兄台的话,我们也是真心赞同。”

    追命喝着酒,瞧着对面几个同行,慢悠悠道:“你们真心赞同啊……”眼里的玩笑之意甚浓,“我可一点也不赞同。反正呢,我是比不过我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弟的。”

    那几名捕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话中失误,急忙道:“三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四大名捕都是——”

    追命哈哈一笑,笑声爽朗,截住他们的话,道:“这个世上没什么最好的捕快,我们师兄弟四个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承蒙江湖上的兄弟抬爱,才给的虚名。这 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好捕快默默做事,而不为人所知。就你们现在,这大晚上的要你们跑这一趟,着实辛苦。可惜我忙着办事,不然一定请你们喝酒。”完了这 些,追命又转头看向王羊,笑道,“我有几个师侄,比他大个几岁,可惜现下他们都不在这儿,不然他们在一起应该玩得起来。”

    后面的一段话,追命是给王五和黄氏听的。

    话之时,追命自然是想起了三剑一刀僮。这几个孩子,现在不知都怎样了?让他们办的事办得如何?其实这几个孩子也都是无情以前在几个案子里救下的孤苦伶仃的孤儿。追命忽地想起,无情初带他们来到神侯府的时节,那时候,他们比这会儿的王羊还要胆怕人、不爱话。然而现在,他们却比谁都要活泼,有时甚至会跟自己顶嘴——当然都是玩笑,该听话时,他们绝对会很乖。

    这种转变,无情付出的心血是最多的。还记得,他曾经找自己和铁手冷血,了很久的那几个孩子的性格特点,拜托自己和铁手冷血教导。那时追命看着无情认真的眼眸,只觉就算眼前的人比自己那么多又如何呢?

    他是当之无愧可以让人叫一声大师兄的。

    大师兄现在到了哪里,情况怎样了?才分别这么一会儿,追命发现自己又有点想念无情了。

    这是习惯。

    分别是常事,想念是比分别更平常的常事,如此自然的习惯。

    若是三师弟在这里,他一定能很快察觉出关玉被带去了哪里去。

    无情到了邢畴所之地,仔细一看,地上确有斗的痕迹。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心头不由想起了追命。

    邢畴走近了无情身边,道了一声:“大捕头。”半晌,只见无情未应,他不得不轻轻又问,“大捕头,你有什么发现吗?”

    无情微微侧首,道:“邢先生呢?”

    邢畴摇了摇头。

    无情没再话,又点燃许多火把,让众人分别拿着。霎时间山里虽未如白昼,但也亮也不少,无情朝着前方望去,不远处的林子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于是邢畴的目光也随着无情的视线看去,很普通的密林,看不出什么特别。他刚要转头,却见无情的眼睛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密林。

    那片密林有什么好看的?

    邢畴又忍不住望了过去,而这时无情已推动轮椅走了前去。向从怀和黎从芸自觉跟上,邢畴也急忙赶上,四下瞧了瞧,问道:“这儿我们不是刚来过吗?有什么问题吗?”

    无情不答话。

    无情只出刀。

    白光一闪,飞刀即出!

    那么快,那么亮,那么惊艳的一把飞刀。

    倏地,它劈开了南边和北边的两丛荆棘!

    无情疾道:“走!”

    一声“走”字刚起,但见无情长身一纵,整个人疾往前掠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绳索,连着身下的轮椅,一扯,一瞬,无情已飞身前进了二十余步!

    无情的身体急落下来,稳稳落到了轮椅之上。邢畴三人俱是愕然,旋即反应过来,即刻间甩起轻功,沿着无情的方向直掠了过去。而落地之后,除无情以外,所有人大吃了一惊。

    邢畴睁大了眼睛,道:“这里……”

    这里的景色已和方才大不相同,邢畴四处张望,只见前方的山坡隐约露出了一角,仔细看去竟是所房子的房檐,他惊喜道:“这里我们之前没来过!”

    一直默默无语的向从怀和黎从芸此时忍不住问道:“刚才,是阵法?”

    无情靠在轮椅上好像有些疲惫,复又挺直身体,道:“走罢。”

    一行人终于到了那所房子。

    那是一个山庄,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的山庄。此时,夜到五更,只有天上的月和手中的火把,惨淡地亮着,惨淡地照着,照着无情的两道剑眉。

    无情和邢畴找寻许久,未发现任何异常。

    又过一阵,无情忽道:“这里很干净,明是有人住的。既然我们现在找不到线索,不如住下,等他们上门。”

    邢畴没有异议,向从怀和黎从云也不敢有异议。况且他们也很累了,正需要休息。

    山庄很大,房间多得是,邢畴随意选了一间住下,然而刚到了房里不久,他便听得敲门声响起。开房门一看,来人竟然是向从怀和黎从芸。

    邢畴奇道:“怎么是你们两个?无情准你们随意走动吗?”

    那两人左右望了望,神秘道:“无情觉得我们就算跑了,也出不去外面林子的阵法,就放任我们走了,我们这才有机会来找你。文公子,求你救救我们,无情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邢畴听到两人最后一句话,脸色立变,道:“你们在什么?什么文公子?我怎么可能救你们?”

    黎丛芸苦笑了笑道:“虽然你见我们从来都是蒙面,话声音也变了,但你的身形……我们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邢畴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森然道:“你们的眼力倒是不错。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他倏地从身后摸出一把刀,“眼力好的人通常死得也快!”

    待他到第一个“眼”字时刀已出手,最后一个“快”字时候那把刀真的很快地指到了向从怀的胸口,却是啪的一声,长刀断了。

    被一柄谁都没有看到从何处飞来的飞刀给断成了两截。

    断刃如何能伤人?

    冷血能。

    邢畴不能。

    无情从墙壁的转弯角慢慢地出来,轮椅在邢畴前十步的地方,停住不动。

    邢畴心中一惊,立刻换上了笑脸,道:“大捕头?你怎么来了?刚刚他们想要逃跑被我给发现了,他们竟想杀我,我这才……”话到一半,感受到无情目光的冰冷与杀气,便再也不下去。

    向从怀和黎从云却忙跑到无情身边去,叫道:“大捕头!我们照你的话做了,你答应放过我们的。”

    无情没有答应他们的话,他只盯着邢畴,盯了许久许久,最后,缓缓道:“你还有什么的?”

    邢畴的笑容凝固了,他看了看手中断刀,换上了另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无情不愧是无情,我今天是见识到了。是你让他们来试探我的?”

    无情不答,反问道:“关玉在哪里?”

    邢畴想了想,亦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有问题的?”

    无情朝向从怀和黎从芸瞧了一眼,道:“他们想要杀我时候。”

    邢畴闻言一怔,努力不让无情看出自己的惊异,道:“那时候?可那时候你们还没看到我。”

    无情也不着急,很有耐性为他解释道:“是,那时候我们还没看到你,可那时候我和三师弟就在想,他们三个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在这里设伏呢?知道我和三师弟行踪的人并不多,你,邢畴,是一个。”

    “其实,早在你之前去云来客栈寻找关玉之时,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你不走正门却要翻窗?只是恰好,那时我三师弟与我开了个玩笑,我想着或许你与关玉也是这样,便没有太在意。但是,就在你走了之后,万通钱庄走水的消息传来。这一下,便太过巧了。若我没猜错,你来到湖镇是办两件事,一是让温如下毒;二则是劫走关玉。可你却没想到,关玉竟跟三师弟和我在一家客栈。你灭了关玉房间的灯,翻窗而进,关玉大叫,我和三师弟赶去,关玉见是你,不疑有它,跟你走了去。而那时,温如已下毒放了火,你来不及通知她停手了。果然,接下来你没有等到温如和你会合,你便知道她恐怕出事了,可你不知道我和三师弟到底了解多少。若我和三师弟什么不知道最好,但若我们去了关家呢?”

    “于是你遂派人守在路上。你很清楚,就凭那三个人的功夫,是不可能杀得了我和三师弟的。你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引我和三师弟发现你。并且,你未杀王 五一家,也是想让我和三师弟看你们被关在一起,让我们不至于怀疑你。可是这反而更引起了我和三师弟的疑惑,凶手能杀了万通钱庄那么多人而毫不手软,却偏偏对王五一家网开一面?直到我们看到了你,一切都明了。”

    无情娓娓道来,最后微微一笑,道:“我得对吗?”

    邢畴深吸了一口气,道:“很对很对,就像你亲眼看见一样。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让向从怀他们来试探我的?一路上我们都在一起,你没有机会和他俩单独话。”

    无情道:“你还在井底之时,我问了黄氏一些话,她那个蒙面人给他们蒙上眼睛,你这也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你自己捆的你自己罢?”

    邢畴喃喃道:“黄氏……”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来是那时候。我追命怎么和我了那么多话,才带我和王五上去呢,原来他是在给你拖延时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揭穿我?”

    无情淡淡道:“如果早揭穿你,你怎么可能带我来这里呢?”

    邢畴苦笑道:“我只不过是带你到了这座山里,阵法是你破的,连我都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就发现这里的阵法。”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不明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到了这里才揭穿我?”

    无情的回答很简略,只有三个字:“救关玉。”

    邢畴愕然道:“救关玉?”

    无情很肯定地道:“关玉在这里,我知道。”

    邢畴摇了摇头道:“我是就为了救关玉,你一个人跟着我到我的地盘上来。”

    无情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邢畴哼了一声,往前一步,道:“那你可就错了!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引到这个地方来吗?你知道这个地方的机关吗?就算你和追命两个人,你们也躲不开这里的机关。更何况,无情大捕头,现在可就你一个人。”

    当邢畴完这句话,他心中也是一怔。

    是啊,追命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