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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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铁手全身被缚,他站在那儿依然是一派从容气度,依然是温和与威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于他身上呈现;而冷血伫立在他身边,冷然如剑,锋芒毕露。给人的感觉,好像只要是他俩在一起,天下无不可战胜之事。

    众人长吸了一口气,谁也没有因为冷血的言辞而再度发难。毕竟铁手已然受制,毕竟至少现在看起来冷血似乎没有徇私枉法的迹象,他们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铁手道:“我提一个建议。”

    雷霆鞭的主人一皱眉,道:“铁手,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铁手不急不躁不怒,相当平和地道:“要问什么,出去问罢。这里潮湿太重,对聂先生与聂夫人的伤势不利。”

    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了,山洞里登时一阵寂静。有谁能想到铁手受制后的第一句话这个呢?就算是身为聂直梧与裴微的朋友,他们也因为这一系列变故而差点忘了自己好友的伤势。

    能想到铁手会这句话的只有冷血,他道:“出去罢。”拉住铁手的胳膊,转身就走。

    众人茫然一阵,几个人扶着聂直梧与裴微,跟着出洞;还有人心中蠢蠢欲动。

    冷血霍然停步,道:“在我没有问清楚证据之前,你们最好只动口,别动手,不然你们就是在逼我动手。”完继续走。

    别有心思的几个人一震,哼了几声,只得跟着出去了。

    今夜星月银河,璀璨夺目。乌蓝的天空无边无际,月在其中,如此渺,光辉却又洒遍大地,洒遍一湖碧水。

    众人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聂直梧与裴微疗伤,才发现他俩受的有剑伤,还有掌伤,于是又不由瞪了铁手几眼。

    冷血可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铁手一直以眼神示意他先等聂直梧与裴微好好疗伤;他也知道为了洗清二师兄的不白之冤,聂直梧与裴微绝不能死;他是恨不得这两人现在就一命呜呼的。好不容易大家将聂直梧与裴微扶到一株树边休息,先前被铁手制住的那名胡姓男子眉头微微一皱,看了铁手一眼,欲言又止。

    直到大家又围在了一起,冷血这才问道:“你们都是谁?”

    众人愣了一下。冷血道:“到现在为止,除了聂直梧与裴微,我还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

    那雷霆鞭的主人又站出来,显然他是这儿的领头人物,道:“我先罢。”

    雷霆鞭的主人姓容,单名一个振字;之前铁手制住的那名男子名唤胡平;另外数人也一一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冷血愈听,眉锋愈冷。他虽不认识这些人,但这里每一个名字他都听过。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之辈,更关键的是,这些人不是恶人,有几人甚至有些侠名,铁手与冷血不可能对他们下狠招。

    听完之后,冷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仍是容振作答:“这两天我们都在聂兄家做客,今天白天聂兄与聂夫人要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可直到入夜了我们都还不见他俩。正心下不安之时,我们在聂兄家大堂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不知是所谁写的信,信上聂兄与聂夫人此刻正被囚禁在放鹰岭顶上的山洞里,我们大家都忙忙赶来,没想到……”着捏紧了拳 头,“还是来晚了一步!”

    聂直梧立马接道:“是这样,白日我与内子出门是准备买些东西送与众位兄弟,结果路上遇到铁手,想邀他回家做客……哼,是我信错了人!”

    冷血如剑的眼神冷冷扫了聂直梧一眼,紧接着问容振道:“是谁给你们的信?为什么不当面与你们明?”

    容振道:“写信的人在信上他是无意中瞧见聂兄与聂夫人被劫持的,因凶手武功太高,他不是凶手的对方,又怕凶手背后的势力报复,所以只敢匿名写了那封信。我们一路上还讨论了许久这凶手究竟是谁。”他呵呵地笑了两声,“谁能想得到,凶手原来是名捕。”

    冷血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努力让自己不去理会容振的嘲讽,冷冷问道:“那封信,你们带在身上吗?”

    容振将信摸出来递给了冷血。

    冷血看了一会儿信上所写,而后并却不还信,径直将它揣进了怀里。众人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什么,冷血已再度话:“第三个问题,我想问问聂先生与聂夫人,你们身上的剑伤是怎么回事?”

    谁都知道铁手擅长掌法,而聂直梧与裴微身上不但有掌伤,却也有剑伤。

    聂直梧闻言并不感到慌乱,即刻回答道:“他想杀人灭口,又怕以后有人查出他的阴谋,于是想抢了我的剑杀我。但可能是剑法他并不擅长,我与内子又拼死相博,他一时收拾不下我们,才不得已使出了掌法,我与内子终于不敌他……然后,然后他竟当着我的面将内子……”右手陡然一锤大树树干,手都锤出血来,不再下去。

    裴微的低泣声再一次响起。

    冷血在深呼吸,他只能不断地深呼吸,才能忍住冲动,听聂直梧把话完。

    继而,他问铁手:“是这样吗?”

    铁手本像个局外人,悠然地在一边,听他们讲故事,此时听见冷血发问,才道:“不是。”

    这两字才落,众人又立刻大骂了起来。铁手很无所谓似的,便在这一片骂声之中心平气和地开口了:“我来这里是因为赶路时在路上看到了有人斗的痕迹,心中奇怪,便顺着痕迹来到了此处洞中,见聂先生与聂夫人昏倒在地,为他们注了内力将他们救醒。然后列位就来了,再然后聂先生与聂夫人就指认我为凶手了。”

    之前冷血提到了他是在办一桩命案之时在杀人凶手的手中发现地形图而来到此地,铁手这时便只能稍稍变通一下。目前这个局势是对冷血有利的,可一旦让人得知四师弟是与自己同来,众人的矛头就会立刻指向于四师弟,为此铁手完全不在乎一个谎。

    这是铁手,虽正直坦荡,但必要时最是懂得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话。不然以他的为人,早在这险恶江湖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当铁手的话完,四周骂声依然不停,不过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众人耳内。

    裴微擦了擦眼泪,道:“你的意思难道是我们自己伤了自己,然后我还拿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于你吗?”

    铁手苦笑道:“我觉得事情真相应该是这样,但很可悲,不会有人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真相。”

    容振呸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匪夷所思,就不要编这种谎话来骗我们!”

    胡平皱皱眉头,压住了众人的声音,道:“大家的话完了。冷四爷,你的话也问完了罢?你有何结论?”

    胡川是聂直梧那边的人,他的话大家都听了。于是不再吵闹,众人等着冷血发言,同时手握兵器,随时防备着冷血。

    冷血道:“我三点。”他先将目光投向了容振,“一,给你们写信的人他是无意中发现我二师兄劫持了聂直梧与裴微到了放鹰岭,可是,凭我二师兄的内力修为,若有人跟踪于他,他不可能发现不了。”此时骂声又起,冷血不管不顾不理会,转而盯住了聂直梧,“二,你我二师兄最先想用剑杀你,却因不擅长剑法 而没能制服住你,这才又换了掌法伤你;可是,我二师兄的剑法却从未不比他的掌法差,更不比我的剑法差;这一点,我与他相处多年,和他有过多次剑道上的切磋,更亲眼见他多次用剑挫败过无数敌人,我最清楚。”

    终有人高声道:“冷血!你他娘的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冷血冷冷静静继续道:“三,你们口口声声我二师兄想要杀人灭口,可是,凭他的功夫,他若真的想要杀人灭口,早在你们进洞的时候就能让你们全都不了话。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我二师兄不可能是凶手,这个案子有疑点。”

    他是在一群人的怒叱中把这段话完的,而他话落,他看见他面前所有人又都举起了刀剑。

    每个人心中都只一个想法:竟然妄想冷血会大义灭亲,刚才的自己简直是愚蠢。早就该知道,就算太阳西边出来了,四大名捕也是一伙的。

    冷血冷冷看着眼前的刀剑,握剑的手倏然往前一指,泛着寒光的剑刃在寒月下亮得夺目,他缓缓道:“现在我要重新彻查这个案子,你们阻不了我,都让开!”

    即便隔了老远,冷血的剑也像是抵在了他们身上,使得所有人都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样的剑?

    明明破旧如一块废铁,在冷血的手中,它却使在场所有刀剑都失了气势。

    仿佛它才是王者。

    它是所有刀剑的王者。

    容振跨出一步,道:“冷血,到底你还是要徇私枉法,帮铁手逃走了?”

    铁手道:“此言差矣。”

    铁手的全身仍是被九节雷霆鞭捆着,但没有人能够忽视他。他站在那儿,就是一座山,就是一片海。山的崇高,海的博大,沉默中自有力量。

    而今一直沉默的他又开口了:“如果我四师弟真想徇私枉法,在一开始他便不该缚住我。刚才我四师弟的话你们也都听了,这个案子确有很多疑点存在,他是秉公办事。”

    铁手到最后一句加重了音,重点也在最后一句,似乎对他而言,冷血的名誉远远比他自己的名誉要重要得多。

    冷血接道:“二哥,用不着跟他们废话,我们先走!”

    可是其他人怎会让他们走!

    冷血一个“走”字刚落,刀剑已齐齐向他与铁手袭来!

    冷血接招。

    他接招,亦出招,流星一般的剑在月下,只让人眼花缭乱。铁手却动不了,也并不算动;既然这些人伤不了四师弟,他便暂时老老实实做他的犯人。

    这些人不会是冷血的对手,冷血绝不会让他们伤了铁手。

    每当有一柄兵刃杀到了铁手的身前,无鞘剑如影随形,封住了所有他们可以伤害铁手的机会!

    冷血一个人,一柄剑,对面前十数人,不落下风。

    然而,冷血没法下杀招,甚至没法下狠招。

    冷血的剑是凶的,是狠的,是拼命要命的。可是,他的凶,他的狠,他的拼命要命,都是对着恶人敌人。他深知,眼前对他下杀招的这些人,没一个是恶人,也就没一个是敌人,他不可能对不是敌人的人下狠招杀招。斗之中,冷血亦思考,要不要让几个人重伤,自己和二师兄冲出去了再;但这个念头才一生起,他便立刻给压了下去。

    做不到,就算冷血埋怨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了聂直梧与裴微的鬼话,但要冷血伤了他们,冷血也绝做不到!

    当冷血的剑不再凶,不再狠,不再拼命要命,那么他的剑也就失了一半威力。他可以保护得铁手不受一点伤,却无法与铁手一起冲出去。

    还有一个办法,冷血也可以挟持住一人,随后从容地与铁手一起离开;然则这般做便相当于坐实了他是铁手同谋的罪名,白费了方才的设局,冷血还算之后靠着自己的捕快身份在江湖官场上周旋。

    战局焦灼。

    其余人却越越兴奋,原来大名鼎鼎的冷血也不过如此,这使得他们有了莫名的巨大信心。

    铁手是明白的,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冷血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下去不行,铁手沉吟了片刻,视线一转,一旁离得很近的大湖映入了他的眼帘。

    心中一动,铁手低声道:“老四,下水!”

    冷血出剑不停,刀光剑影之中他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看铁手,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铁手冲他微微一笑,道:“你得救我。”话落他纵身一跃,入了湖。

    冷血正全神贯注对付着面前的对手,来不及询问什么,那溅起的水花让他心中一紧,全身血液仿佛流空,下一瞬,他亦毫不犹豫跃入了水中。

    碧湖再次溅起一道水花。

    一群人迅速掠至了湖边,对视一眼,有人高声道:“会水的都跟我下去!”

    会水的不少,不过须臾,岸上只剩下了几个人。那几个人自然是不会水的,没奈何回到聂直梧与裴微身边,一边看两人伤势,一边焦急等待。只一会儿,他们便等到他们的同伴陆陆续续都上了岸。

    一抹脸上的水,一个汉子骂骂咧咧道:“他娘的那湖底下太黑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冷血是怎么看见的,那剑一刺一个准,幸好我们听见声音才没被他伤到。”

    另有人甩甩发上水珠,恶狠狠接道:“聂兄你放心,明天我们就把铁手冷血的恶行昭告天下,有这么多江湖朋友,我就不信不能还你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