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毛地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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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载壡终究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

    宁玦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直接帮着朱载壡换了一个视角去看朝堂。

    只是宁玦不知道的是,夏言在朱载壡身边十年的言传身教所取得的成果,正在一步步的坍塌。

    比起夏言对朱载壡讲过的“圣人言行”、“仗节死义”等故事。

    显然宁玦讲的这个故事更符合人性。

    朱载壡的眉头紧锁,咬着牙道:“不可能,即便是郭勋之死有蹊跷,天子怎可能不察?诏狱那么多老刑名,想在他们底下暗杀勋戚,谁有这个能力?”

    “只要详查,何须等到今日?”

    听到朱载壡的话,宁玦明显怔住了,像是看二傻子一般看着朱载壡。

    “这普天之下,能杀人于不着痕迹的事情多了。”

    朱载壡一脸坚毅的看着宁玦,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不信!”

    在朱载壡的眼里,这普天之下只有大明不想做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大明做不到的事情。

    听到这里,宁玦不由得冷哼道:

    “不信?你可以试试,把你上次带来的那盆花研磨成粉,给什么猫狗灌下去,你且看看大明的这些仵作能验出什么东西。”

    “再了,即便是查出来蹊跷,首当其冲的便是你叔有失察之罪,攀咬之下,甚至你叔可能会被打成主犯。”

    “天子已经死了一个郭勋,然后把你叔在搭上,那岂不是更亲者痛仇者快了?”

    宁玦没有注意到,朱载壡的脸色顷刻之间变得煞白。

    “那花有问题?!”

    “如何没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花便是你叔故意弄来的吧,这东西产自西洋,全株有毒,常人服之则心脉贲张,不到一個时辰便可毙命,轻则也是上吐下泻,其非砒霜,银针不可测,毒尽溶于血,症若急猝而终。”

    “你你叔没事弄这个玩意儿作甚?”

    毛地黄白了就是一味原产自欧洲的强心剂,倘若误服死亡的表现就是心源性猝死,这个年代的御医,打死他们也验不出这味毒!

    在此之后,朱载壡便像是丢了魂一般,瘫坐在了胡床上。

    看着“陆壑”的模样,宁玦的心中也不由得隐然一喜。

    对了!

    就是要这个效果,你子最好别信,回家就去好好问问你叔!

    ()(e)  作为一双白套,当这双白套不再干净的时候,陆家也就完了。

    宁玦要做的,本质上就是要让陆炳知道自己知道。

    更何况,这本就是陆炳干的不太干净的一件差事!

    为了自保,陆炳也会想办法除掉自己!

    “学生知道了。”

    朱载壡对着宁玦微微一揖,旋即便起身离去。

    直到走到宁玦的家门处时。

    朱载壡才逐渐回过神来,对着宁玦打躬作揖道:“宁先生,学生过几日还会来向先生求教的。”

    宁玦没有多什么。

    现在的宁玦也已经长记性了。

    不能一次性把死都作完了,至少得留条后路。

    万一死不了,还能继续作。

    留着这个傻子,未尝是一件坏事。

    朱载壡刚一离开了宁玦家,在街角便悄然驶出了一辆马车。

    在车上有两名缇卫,这两人是陆炳的人。

    此时的朱载壡只在庆幸,幸好自己这一次出宫没有带上孟冲。

    西苑。

    夕阳余晖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老道士嘉靖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正望着窗外的太液池出神。

    就在这个时候,黄锦满脸堆笑的来到了嘉靖的身旁。

    “皇爷,太子爷来了。”

    听到“太子爷”三个字,嘉靖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往外跳。

    自从夏言死后,父子二人的关系便有些僵了下来。

    就像是每一个叛逆少年那般,嘉靖一看到这个宝贝儿子就感觉到血压在上涨。

    “怎的又来了!朕不是告诉他二龙不相见了吗?!”

    黄锦兴冲冲的看着嘉靖笑道:“太子爷是来向皇爷认错的。”

    听到“认错”两个字,嘉靖的表情这才堪堪松弛了下来。

    “兔崽子,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叫太子进来罢。”

    “喏!”

    黄锦唱了声喏,而后便跑出了殿阁。

    待朱载壡走进了精舍后,嘉靖已然坐在了屏风后的蒲团上。

    “儿载壡,拜见父皇。”

    望着跪在地上的朱载壡,嘉靖不由得冷哼道:“哟呵,长大了?”

    “是。”

    ()(e)  嘉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苦笑道:“朕知道,你想亲前尽孝,伱难,朕也难,你有这份儿心,朕就心满意足了。”

    朱载壡缓缓的抬起头,注视着嘉靖的屏风,语气也随之冰冷了不少。

    “禀父皇,儿臣所之事,并非谶讳。”

    嘉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何事?”

    “是夏先生的事情,是儿臣想的简单了。”

    嘉靖的脸色闪过一丝讶异。

    “来听听。”

    “夏先生虽冤,然其罪已至死!”

    望着屏风外的朱载壡,嘉靖竟沉默了良久后才缓过神来。

    心中竟生出了些许的欣慰。

    自从入继大统以来,嘉靖便从未相信过任何人,这是嘉靖第一次体会到,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支持自己的决定。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宁秉宪。”

    朱载壡没有迟疑,直接便出了是宁玦分析的。

    “宁玦”

    嘉靖的面色逐渐的沉重了下来,老道士没想到,一个刚入朝一年的宁玦,竟然就能看出这样的内情。

    重要的却不是仅仅是这一点。

    而是宁玦竟然连这件事情都能分析的如此精确。

    那今天早上宁玦递上来的那道奏本

    难道朝中真有这样的朋党?

    嘉靖不相信。

    因为在嘉靖的眼里,之所以能有朋党,只取决于有没有共同的利益。

    同样,这个共同利益的大,决定了这个朋党的规模。

    大明朝上上下下,哪有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能供养起一个如此庞大的朋党!

    但是,万一呢?

    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去赌天下没有这样一块蛋糕吗?

    想到这里,嘉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隔着屏风看着朱载壡问道

    “此来西苑,你可是有事要做?”

    透过屏风的缝隙,朱载壡冷静的注视着嘉靖的眼睛,而嘉靖也在注视着朱载壡。

    这是父子二人多年来的第一次对视。

    “儿臣,请调缇卫!”

    精舍内在沉默了良久后,才再次响起了嘉靖的声音。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