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能认,朕不能认啊!

A+A-

    西苑精舍。

    看着跪在地上的张佐,嘉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孟冲当真是这么的?!”

    “皇爷,千真万确。”

    “连他方家也要跟着造反吗?!朕就是养条狗,还知道亲顺于朕呢!”

    嘉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查来查去,最终竟查到了方家的头上。

    张佐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这个案子显然已经超出了张佐能置喙的边缘。

    嘉靖在精舍咆哮时。

    黄锦也缓步走进了精舍欠身道:“皇爷,太子爷来了。”

    “太子来作甚?”

    嘉靖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身旁的铜磬敲得“砰”“砰”作响。

    “告诉他,朕知道他要什么,朕不见!”

    还不待黄锦去赶走朱载壡,朱载壡便抢先一步直接闯进了精舍。

    “父皇,儿臣奏请提审安平侯!”

    “提审安平侯?!让天下人看我朱家的笑话吗?!”

    “可是他们这是借刀杀人,他们就是料定了父皇会如此,才会如此行事啊!”

    当“借刀杀人”四个字刚一出口,嘉靖便彻底急了眼。

    “是又怎样啊!”

    继统二十七年,嘉靖自以为斗倒了杨廷和,惩治了夏言,彻底掌控了大明的庙堂,成为了比肩太祖、成祖的存在。

    但是这个案子的存在,却仿佛是在嘲讽着嘉靖半生的骄傲,在这大明朝这条深不见底的大河下,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若是在三十年前,嘉靖还有着心气儿跟他们斗上一斗,但此时此刻的嘉靖,只想闭上眼睛。

    看着激动的嘉靖,黄锦、张佐、高忠三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齐声道:“皇爷息怒。”

    唯有朱载壡一人依旧站在原地有些失望的看着嘉靖。

    “可是,孟冲认了。”

    “他认,朕不能认啊!”

    “二十年前的一个乡野匹夫,朕封他侯爵,朕的国舅啊,到头来他竟然想犯上谋逆!大明的脸面何在,大明的体统何在?”

    “传到士人嘴里,朕就是昏君啊!”

    朱载壡死死的盯着嘉靖。

    “可是安平伯后面还有人。”

    “天下人也得信啊!他们只会看到孝烈皇后孝期未出,朕便斩了安平侯!”

    嘉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气力一般,直接瘫坐在了身后的蒲团之上。

    ()(e)  “张佐!张佐!”

    张佐赶忙爬到了嘉靖的身旁。

    “皇爷,您保重仙体,仙体要紧呐。”

    嘉靖的身形有些颤抖,却并没有接张佐的话茬。

    “去拟旨,安平侯府遭了瘟病了,害了天花,疟疾,什么病都行,太医院赐太医诊病,朕只要一個体面”

    “臣领旨,臣领旨!”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嘉靖话中的深意。

    安平侯既如此,自然是不能留的。

    朝野上下,这么多张眼睛,哪怕是提审一下方承裕,天下人也会自然而然的将行刺太子案与方承裕联系起来。

    就在张佐想要去办差时,朱载壡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儿臣,叩请父皇三思。”

    张佐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黄锦跟高忠,这才发现这俩货都已经恨不得把头给埋土里了。

    真龙杀,潜龙审。

    哪一个张佐都惹不起啊!

    嘉靖心神俱疲的指着朱载壡拜了拜。

    “你想跪便跪吧,朕累了张佐,愣着作甚!”

    嘉靖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张佐打了个激灵,兀自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后道:“喏!”

    朱载壡没有做声,而是默默的跪在了原地。

    查案子,遇到的阻力越大,越是明方向对了。

    若是真的杀了方承裕,好不容易握到的主动权可就重新落回对家中了。

    转身离去的张佐悄悄的瞥了一眼朱载壡。

    没有任何话,而后便离开了西苑。

    这是天家的家丑。

    寻常百姓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天家。

    回到东厂之后的张佐,当即便有了大致的思路,当天夜里便有一队东厂的番子直接夜闯了安平侯府。

    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

    控制住了安平侯府后,张佐便直接命人以方承裕的名义向内阁、司礼监报了病,是府上生了疫症,严嵩等人票拟后,报送司礼监遣太医诊治,一切操作行云流水,就如同真事一般。

    这些就是报给百官看的。

    消息传出后,次日清晨时分,连附近街坊的百姓都已然绕着安平侯府走了。

    只有宁玦知道,这怕是宫里那老道士要动了!

    及至正午时分,太医汪宦也奉命前往了安平侯府。

    只不过就在汪宦抵达安平侯府时,却在侯府外被一个年轻人拦了下来。

    ()(e)  “尊驾是?”

    只见年轻人作揖欠身道:“晚辈宁玦。”

    听到宁玦的名字,汪宦也不由得一愣,而后便做恍然大悟状。

    “宁秉宪大名如雷贯耳,老夫钦佩至极,只是不知宁秉宪为何要拦下老夫?”

    “老先生不必再去侯府了。”

    听到这里,汪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宁秉宪,这侯府生了疫病,焉能不治,且不侯爷天潢贵胄,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百姓,若是不及时处置,悔之晚矣啊!”

    老头还挺倔。

    宁玦无奈的指了指身后的侯府,高声道:“因为安平侯,压根就没有病!侯府也没有病人!”

    这下不止汪宦,连同周围的百姓都有些好奇的张望了过来。

    侯府本就在京师要道之上,周围的百姓最多也就是不走侯府那一侧的路,终究还是要过的。

    “宁秉宪,老夫拿的是太医院的公文,内阁都票拟过了,不会有假啊。”

    宁玦望着汪宦笑了笑。

    “老先生,您可要想清楚,进了这个门,您可就牵扯进这天家的大案之中了!”

    “太医院命您过来,可不是为了让您给安平侯治病的。”

    这下别是汪宦了,连周围过路的百姓都凑过来了。

    平日里邻居吵架都要趴墙根听半天。

    这可是天家的大瓜。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都得等宁玦完这事再去办啊!

    汪宦的眉头逐渐的紧蹙起来。

    “还请宁秉宪明示。”

    “行刺国本案!”

    在场众人包括汪宦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汪宦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多谢宁秉宪搭救,不对,是老夫病了,老夫病了”

    嘴上这么着,汪宦登时便熟练的捂着脑门对身后的徒弟道:“回去赶紧写个奏本,老夫今晨也生了恶疾连床都下不来了,奏请院正赶紧重视,莫要酿成大祸!”

    “啊?师傅,咱们这不是在街上呢?”

    汪宦阴沉着脸,一把拉起徒弟。

    “什么街上!咱们今天压根就没出门!走,回家!”

    倒也不是汪宦有多么灵,主要是久在太医院。

    不长眼的太医都死了不知道多少茬儿了。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了属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