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与君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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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周亮的处境其实比詹荣强不了多少,虽然詹荣只要咬死一概不知,就会有人搭救。

    但即便是真的有人会救,那也未必能保下所有人。

    闽人之中,除去詹荣之外,便属周亮权柄最重,只要牵连起来周亮是一定跑不了的,现如今的周亮最好的选择就是躲在家里装死,静观其变。

    “秉宪固然高义,可秉宪为何来找我啊?”

    周亮的脸上尽是不解,詹荣是在自己家中被抓的,这就几乎相当于是直接了告诉宁玦,之前弹劾宁玦、刺杀宁玦的人,都是闽人一党。

    而现如今,宁玦不仅不借痛打落水狗,竟然站在了自己家中,要替闽人话。

    “因为佥宪亦为风宪之臣。”

    “所以我料定当初佥宪的书案上,也刻着张明公的横渠四句。”

    “所以我赌佥宪不会坐视闽人之后,永生永世的躲在阴沟里当老鼠。”

    周亮死死的盯着宁玦。

    “若是秉宪赌输了呢?”

    “宁某不会输。”

    “为何?”

    “因为闽人之中,有佥宪的族人。”

    当听到“族人”这两个字时,周亮的心头不由得一颤。

    在闽人之中,开海的念头便从未有一日停止,但是周亮不明白,为何闽人、粤人之中明明出了像是詹荣、翁万达这般的部堂高官,高居九卿之位,却依旧要委曲求全至此。

    就仿佛是他们在接到任命状的那一刻后,他们自家的生意得以坐大后,便立刻变了一个人一般。

    早先闽人中有翁万达、詹荣压着,没有人敢置喙此事。

    现如今,詹荣入狱,翁万达远在宣府,不止其余闽人,连周亮胸中的那股火气都已然有克制不住的趋势了。

    他们现在是荣华富贵了。

    但他们的族人呢?哪怕宗族血亲不顾,难道自己后世子孙也不顾了?

    海禁一日不除,自己哪怕挣下天大的家业,最终的结果不就是拱让人吗?

    周亮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还请宁秉宪,于家中稍坐。”

    罢,周亮起身裹上巾后便匆匆出门而去。

    不多时一众闽人言官便齐聚周亮家中。

    ()(e)  这是自詹荣被缇卫拿走后,闽人头一次这般大张旗鼓行事,他们知道此事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他们同样也没指望着要去瞒过锦衣卫。

    宁玦都可以为了闽人不顾生死,他们有什么脸贪生怕死。

    “巡按福建御史陈九德,拜见宁秉宪。”

    “兵科给事中舒汀,拜见宁秉宪。”

    “”

    哪怕是宁玦在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当真的看到眼前这些官吏时,心中仍旧不由得一惊。

    大明半数的言官全是闽人,其中尤以侯官县籍的闽人居多。

    像是周亮、陈九德、舒汀以及同詹荣一齐被捕的叶镗,均系侯官人。

    仓禀实而知礼义,一个地方偶尔出一两个天才,那是祖宗保佑,如果同时代忽然出了一大批的学霸,那必然是经济突然发展的产物。

    吃得饱饭,才能读的了书,自古皆然。

    宁玦一一见拜行礼。

    “方才周佥宪应当将事情都与诸君过了罢。”

    舒汀由衷的抱拳道:“宁秉宪高义,我等自惭形秽,是真教我等情何以堪。”

    上一次众人在周家厅堂时,商议的还是要不要杀掉宁玦。

    现在这帮人重新回到周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自是百感交集更甚。

    尤其是翁思远,站在厅堂里徘徊踱步良久,憋了半晌这才开口。

    “宁秉宪,您就直罢,奏本随您怎么写,我等只管署名便是!这劳什子的气,翁某是一天都不想受了!”

    本就有意将话与天子挑明的众人,经翁思远这么一,均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只有舒汀望着几人欲言又止。

    最终才长叹了口气劝道:“俭德,你不是科道中人,此议你还是不要署名的好啊。”

    三边总制翁万达无子,翁思远是靠着翁万达的叔荫这才落了个尚宝少卿的职衔,如若翁思远贸然参与其中,恐生祸事。

    “那绍安难道是让我翁家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粤人无胆?”

    舒汀无奈的看着翁思远,翁家有翁家的考量,粤人不似闽人,近年来八闽文教渐兴,每科的进士都比国朝初年翻了一到两倍,当实力不在匹配之后,任何同盟都会变得脆弱不堪,这也是翁万达多番嘱咐便是让翁思远尽量与闽人同进共退缘故。

    ()(e)  这個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懂,只是闽人现如今大难当前,自然是要把朋友搞多方为上策。

    “我知俭德心意,只是”舒汀沉吟片刻后,而后朝着宁玦一拱:“既如是,宁秉宪,我等干脆便不要联名了,我等各陈其疏,我们是科道中人,自然不必避讳,似俭德这般,也可上书陈事。”

    到这里,舒汀好似不放心一般,看着翁思远语重心长道

    “俭德上书陈事即可,切莫言谏。”

    宁玦要的也不是联名,而是一齐发难,逼嘉靖就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宁玦倒也没有多想。

    既然舒汀这般方便,宁玦便也没有多。

    “如是甚好,只是不知诸君准备何时上书?”

    周亮闻言赶忙开口道:“克终,詹公身陷囹圄之中,不待锦衣卫查明,我便贸然进言,怕是会适得其反,秉宪等我一等罢!”

    原本是宁玦上级的周亮,此刻的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没有人比眼前这些闽人更知道现在闽、粤两地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多少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海讨活路,在场的闽人哪个不是靠着外面送回来的金银才能入族学读书的,这等大事势必会传扬回乡,若是他们没有随同宁玦一起进言,那是要被族人戳脊梁骨,连祖坟都没脸进的。

    “总要有个期限吧?”

    宁玦不可能无限期的等下去,尤其是詹荣还是因为这等大案。

    快便快了,若是慢了,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应当是下个月十五。”

    周亮长叹一口气。

    “詹公于周家有大恩,此事不成,某便当是随詹公去了还了这条性命。”

    见宁玦不再做声。

    周亮沉沉抱拳。

    “谢克终成全。”

    众人议罢即行散去,唯有舒汀坐在原地久久未曾动身,倒不是心生胆怯,只是舒汀在想朝中究竟还有没有旁的势力,能够再帮衬闽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