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束综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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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昭容摊开中绢帛。苏佑看到上面画的事物,露出讶色。居然是一架织布!图画有点模仿苏佑的风格,只是没有苏佑素描的底子,细微处稍有不如,画功已经相当不错了。

    苏佑凝神观看,他对这个世界的织布技术并不了解,也就看不出个中奥妙。他就看向纪昭容,心想如果没有值得称道的创新,纪昭容根本不会来请他“指教”。就看到她美目中隐含“期盼”,似恨不得在苏佑脸上看到“挫败”的表情。

    苏佑明白,她不是来“请教”而是来“讨教”的。

    果然,纪昭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似看穿苏主管对织布一无所知,她眼中露出一丝戏谑神色,道:“请教前,昭容先和苏主管一下现今织布的情况,再来讲我们改进的地方。”

    苏佑有些无奈,干脆大方承认:“我确实对织布不甚了解,正要请纪姑娘给我扫盲!”

    “扫盲?”对这个陌生的词,纪昭容没问,她不想被苏佑打乱节奏,点头道:“早期的织布方式是‘经指挂’。就是将纱线依次结在两根木棍上,再把经两根木棍固定的纱线绷紧,用或指像编席或结那样进行编织。后来技术有了进步,能加工出更精细的纱线,再以“经指挂”之法,不但费工而且费神,因为柔软的纱线容易纠缠在一起,给织匠带来困难。于是又有人创造出具有开口、引纬、打纬三项织造运动的织布。织布时,织匠席地而坐,将经纱的两端分别绑在两根横木上,其中一根横木卷布轴系在腰间,另一根由脚踏住,靠腰背控制经纱张力,利用分经棍形成一个自然梭口,用纡子引纬,砍刀打纬。织匠就是这样席地而坐,绷紧着腰不断交替、循环往复进行”

    见苏佑听得认真。纪昭容等他消化了这些内容,才继续道:“后来又出现了斜织。斜织由座和架两部分组成,座前端设有坐板。架是在长形木框上端置一根经轴,下端有一根卷布轴。经轴和卷布轴上还各设有一根用以控制送经量和卷布量的轴牙。架中间两侧各装一根“立叉子”,前端装有形似“马头”状的提综杆,活套于一根中轴上。“马头”前端系着综框,后端装有一根用于将经线分为上下两层的分经木。”

    “座下有两根长短不一的脚踏杆。长的一根连结一提综杠杆,通过“马头”控制综片的提升,短的与综片下端相连。织造时,织匠就可以坐在楼上,踩下长踏杆,力量沿杆传到提综马头的杠杆部分时,马头前倾上跷,连系底经的综框立即将底经提高到原面经的位置之上,进行投梭送纬,竹筘打纬。当这一工作完成后,脚即离开长踏杆,而踩下短踏杆,使综框下降,底经失去拉力,恢复到原来的形状,与此同时,“马头”前端靠自重下垂,使面经也恢复到原来的形状。如此往复织造,这种斜织就一直沿用至今。”

    她边讲边观察苏佑神色。看到苏佑脸上有些呆滞,她满意地笑了,更加耐心地讲解,“但斜织只能织一些简单的花式。而要织出更精美的图案,就必须以工绣到衣布上,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也考验绣匠的技艺。一件图案精美衣服的成本就非常高,售价自然也就高了。为了实现直接织出复杂的花纹,于是就有了这台多综多蹑织布。这是在斜织的基础上,将原先几片综片增加到几十片,脚踏杆也随之增多到相同的数目,通过这些踏杆将根据花纹的设计要求,在脚踏提综开口的织上安装一定数量的综片,并将每片综都穿入相应的经纱,操作时,花综用左脚趾控制,地综则用右脚趾控制,每织入一根纬线,便提起一片花综。以此方法织造出的复杂多的花锦、花边等图案。”

    ()(e)  纪昭容边讲边指着图上对应的部位,以方便苏佑更好的理解。

    苏佑知道,自己已经被她贴上了织布“白”的标签。白无端中招。

    苏佑定神瞧着这架“多综多蹑织布”脚下一排几十个的长短踏杆,若有所思,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改良。他努力搜索记忆,但也无法从现代自动化织布中找到任何可以借用的东西。只好点点头道:“我想学习一下,能将这幅图先放在这里吗?”

    纪昭容狡黠一笑,道:“其实,我们已经让匠师去按图做了一架“多综多蹑织布”实物,可以去实地观看织布效果。”她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至于吗?苏佑摇了摇头,有不懂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苏佑不想与她争辩,笑了笑:“那我们就去看实物器吧,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纪昭容闻言一愣,苏佑已出了工作室。

    两人下楼。白山和几个器匠正在打制什么器具,看到苏佑下来,他丢下上东西走过来。

    苏佑也不向他解释,只让他跟着自己。三人出门转个弯,来到另一栋工场。极大的厅堂内摆有一架木制的织布,织匠已经就位了,正在检查织,为织布做准备。

    有几人正将纱线装到织布上,孙秀云赫然在其中。纪昭容唤了声‘姐’,就挽住她的,神态亲密。看来两女关系很不错。苏佑和白山上前抱拳行礼。

    孙秀云点点头道:“你们来了!”完这句话,她就加入几位忙碌的织匠中,将两人撂在一旁,也没叫他们帮。

    苏佑白山对望一眼,知的默立一旁,专心看几人鼓捣织布。

    差不多一个时辰,织布动了起来。操控者一看就是一位熟练的女织匠,虽然动作有点慢,但难不倒她,织布在她操控下有条不紊地运转。只见她不断换脚踏蹑杆,脚并用操作将近五十个蹑杆也没有乱。

    很快,一段花纹对称的布匹慢慢显露出来。

    早就分立在织布出口两侧的孙秀云和纪昭容看到吐出来的一截花边布,神情立即雀跃。两人伸抚摸那段布,就像欣赏一件心爱的物品。她们不时瞟向苏佑,看到他带着思索的表情,笑容更加灿烂了。

    白山不明所以。他从没见过孙秀云笑的这么灿烂、这么美。知道肯定是个了不起的设计,也为她高兴。不过为何她们笑得这么得意呢?

    苏佑一瞬不瞬看着织布运行,神情呆滞。在孙秀云和纪昭容眼里,苏主管是惊呆了。

    苏佑确实被触动了,他想到读过的一本叫“天工开物”的书,里面就提到一种束综提花。一些模糊的印象浮现。其中关键的是花楼和花本,花本是把纹样由图纸过渡到织物的桥梁,编结花本是提花技术中最难掌握的,必须准确地计算纹样的大和各个部位的长度,以及每个纹样范围内的经纬密度和交结情况,将用线综来提升单根经线改为把作相同升降运动的线综合为一束,即综束。

    但具体是如何操作的确没有多少印象,他又不是学这个专业,哪会留心这些。

    ()(e)  他突然想起红楼梦中,有一出‘晴雯勇补孔雀裘’,就是讲将孔雀羽织入衣物的故事。好象还在红楼梦的电视剧中看到过,就是花楼织造时,需两名织工配合操作。坐在花楼的挽花工负责提升经线,织匠在下面分段按花弹织,提经穿尾,两人合作才能完成织布。随着记忆的唤醒,他也慢慢看出眼前这架织布的优点和不足。

    苏佑下意识想回去记录心里想法,都忘了和三人打呼就离开了。白山看了看孙秀云,匆匆抱拳跟着苏佑走了。

    纪昭容笑道:“姐!苏主管是不是受不住打击,居然不顾而去,真是个心眼的男人。”

    孙秀云笑了。她刚才也为能让苏佑吃瘪而心里得意。旋又感觉莫名其妙,苏佑是为商楼工作,他能力强,对商楼是好事啊。自己为什么想看他吃瘪?

    她敛去笑容,道:“你也看到他的那些创意,他不像是那种会轻易被打击到的人。可能是从我们织布上得到什么启发了。而且,他可是母亲给你提的”到这,她顿住了,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母亲为她安排的这个亲事。

    纪昭容嗔道:“姐!这只是夫人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爹也是,什么都不就安排我到器造坊来工作。我呢,可不是要来看这个苏佑的,正好可以借做点事。我们女儿家也有施展才华的会。”

    孙秀云收拾心情,笑道:“知道你是美女兼才女。这个织布耗费了我们差不多一年时间,直到最近才突破。现在就要让更多的织匠来学习使用这台织布,再大批制造这款子,我们就能织出花纹更漂亮布。届时,以低于市场价售卖,让更多的人穿的起漂亮的衣服。”

    苏佑回到工作室,拿起纪昭容还放在桌上的织布图帛思索。白山走进来,还没坐下就嚷道:“孙姐、纪姐设计的这个织布很了不起啊,不过我看她们是想借这台织布来打击你,苏佑哥哥最近风头太盛了!”

    他见苏佑一动不动,明白似的道:“你是想找到这台织布的缺陷,再反击回去吧。我支持你,看她们那得意的样子,我都为苏佑哥哥鸣不平。”

    苏佑对白山故作的“忿忿不平”视而不见。搜肠刮肚回忆所知的束综提花,确只有模糊不清的片段,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