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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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旃猎猎角弓鸣,将士傱傱死战勇。王霄挥动中兵刃,其刀尖所指之处,正是郑宽的头颅。“举盾!全军随我一同前冲!”传令兵卒中的大纛再次挥动,跟随在王霄身后的乌夜骑,皆是一持盾高举向天,一提矛直指前方。顷刻间,大军冲锋之势已成,随时可以踏碎前方物事。仅率百人出城迎敌的郑宽,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和恐惧,他深呼一口气后,中箭矢随即疾射而出。嗖——一只羽箭从弓弦之上飞旋向前,不过瞬息就已逼近王霄军阵!王霄看着飞来的箭矢,脸上笑容极其狰狞。“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娃娃,也敢在爷爷面前叫阵?”他扯动缰绳的同时,递出一刀便朝着羽箭斩去。可刀刃挥斩而下,却没能达到王霄心中的预期,他原以为自己随一挥,就能将这枚攻向自己的羽箭拦阻下来。结果竟是出人意料,他的出居然落了个空?不等王霄如何细想,后方的惨叫声就让他察觉到了郑宽的真正用意。啊——负责挥动大纛的一名传令兵卒坠落下马,若非是其余两名兵卒紧紧握住大纛,恐怕这面象征着乌夜骑的旗帜,就会跟着一并跌落地面。王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他咬牙切齿地盯紧了郑宽。今日一战,他定要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稍后还要以此人头颅祭旗!郑宽看着没能成功射落敌军大纛,自嘲地笑了起来。“各位叔父,子今日开场失利!可会影响你们上阵杀敌啊?”此话一出,少年的身后很快就有人笑骂出声。“都督大人不过见敌军未能过万,所以让之先罢了,我辈又有何惧啊!”“可不是嘛!稍后咱多杀他十七八个,够本就行!”“你们这些老弱病残,从那学的马匹功夫啊!要我,咱跟着都督大人一往无前就是!”从这些年长一辈的甲士口中,郑宽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仿佛此刻他的身旁,便站着那位昔年河北道最为勇武的郑大都督。郑宽重新提起自己的佩刀,他咬破舌尖朝刀身上吐一口鲜血。“冲——锋——”“杀啊!”百人甲士在他的带领下,直直撞向了王霄所率领的六千乌夜骑。双方本就距离不远,三百步也只是几息的功夫罢了,王霄与郑宽两人更是最先相撞。高坐马背上的王霄一刀斩下,郑宽提刀斜挡堪堪躲过一击,两人就此互换了身位。王霄并未调转马头继续与郑宽缠斗,郑宽也没有与之单打独斗的意思,双方极为默契地扑杀向下兵卒。跟随着王霄冲阵的乌夜骑,好若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近乎是将身前甲士推着走一般,只要被撞击到的甲士,瞬间就被长矛刺穿身躯,随后就挂在了矛尖上,一并向前推进。郑宽挥动中刀刃,他一次又一次地出,尽可能地将身前敌人斩杀。王霄是想将百人甲士全数绞杀,最后再来折磨他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他与之交的第一眼,便已猜出了王霄的狡黠心思。所以郑宽也就凭借此法,义无反顾地冲下那随军大纛。百人对千骑,谁都知道是一糊涂招,他郑宽自然也明白。但外有国贼进犯,内有钩心斗角,今日如若河北甲士不出一兵一卒,往后即便妖后伏诛,他们会有活路可言?郑宽想到这里,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笑意也越发难看起来。他惨淡地笑出声来:“什么楚王夏桓什么北燕王君飞羽,都他妈是些谋权篡位之人!与那妖后何异?”经过乌夜骑的一轮冲杀后,跟在郑宽身侧的甲士只剩下了十七人。他抬将佩刀夹住,用甲把刀身上的血迹抹去。郑宽转头看向王霄,后者已然拨转马头,此刻也同样看着他。“乌夜骑的第二轮冲锋马上要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纛就在前方,走!”将郑宽死死护住的十七名老卒先是仰天长啸,随后便一同呼喊出声。“得令!”所有人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他们此刻心中只有那一面大纛。只要拼得旗破,此战便是无悔!郑宽朝带军前冲的王霄了三字后,整个人便朝着大纛方向狂奔而去。王霄从少年的口型看出了其中意思,心中暴戾随之再涨一分,他扬起中兵刃呼喊出声。“将那些残废一并绞杀,护住大纛!”狗杂种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王霄的前冲速度,比之身后的乌夜骑要快上许多,瞬息间便已脱离人群,很快就要追上了郑宽及其身侧的十七人。就在他挥刀要斩下一人头颅时,王霄只觉一道刺骨的寒意袭向他的面门。与此同时,身后也有亲卫提醒出声:“王将军,心!”王霄猛然看向前方,竟是一枚羽箭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只需再有片刻功夫,就会刺入他的头颅。面对眼前致命的威胁,他本能地放弃向下挥刀,腕猛然一抬,强行斩向那枚羽箭。可袭来的羽箭速度实在太快,他的刀刃只能勉强将箭矢打偏分毫,根本无法将其拦下。下一刻,王霄只觉得眼前一黑,同时右眼位置传来无比的刺痛感。竟然被一个辈射瞎了眼睛不可能!绝不可能?!王霄狂啸出声:“我要杀了你!”这位乌夜骑的领军将领,用仅剩的左眼看向那名已然收弓的少年,止不住的鲜血也从眼瞳当中渗出。此次带兵前来,他万万没想到会在一个辈身上栽跟头,心中早已是羞愤到了极点。反观向前奔袭的郑宽,确实爽朗笑了起来。“各位叔父!方才子那一箭,好是不好!”老卒之间的笑声也逐渐大了起来,不论是谁的脸上,皆是一副欣慰的表情。“大都督之神勇,我辈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此箭,已然无憾了!”“若不是有人提醒,那王霄此刻定是一命呜呼了,唉”“叹个卵儿的气!给老子往前冲你的!爷爷我是真的跑不动了,先走一步啦!”最后言语的那名老卒,没有跟着其他人继续向大纛冲去,反而是转身看向了王霄。方才王霄想要出袭杀之人,便是他!已过耳顺之年的他,比起原先的郑大都督还要年长些许,本该在乡下安享晚年的他,听得乌王和郑大都督惨死西京皇城,便从地窖当中摸出曾经穿戴过的甲胄,不管家中妻儿什么,都要跟着管骁、周标等人一同南下讨个法。当时在南下队伍之中,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郑宽,他抱着少年沉默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便重新返回了行伍之中。纵使心中有那千言万语,他都要留着向那些国贼去!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双脚用力踏地,持战刀看向了王霄。“王霄儿!想要冲过去,那先过老夫这关!”能拦一刻,便是一刻。只要能多阻一瞬,在他身后的大都督之子,便多出些许会斩落大纛!此刻的王霄虽是只有一目,但也看得清楚近在眼前的老卒。他心中的暴戾之气,正巧无处宣泄,随即挥舞起中刀刃,劈斩向了那名叫嚣的老卒。霎时,马上、马下的出刀都是极为简单,一刀斜斩向下,一刀横顶过头。不过终究是王霄气力胜之后者,兵刃锋于后者,心中怒意多于后者,他一刀斩落后,老卒连同其中刀刃一并被王霄砍成了两半。郑宽双眼通红,他咬紧牙关的同时,刻意没有看向后方,也没有趁此会再次拉弓射箭。从老卒大笑出声的那一瞬起,他就知道了结果,此刻的他不能回头!王霄口中不断重复着,“来啊!回头杀我啊!”他双脚拍打马腹,让胯下坐骑不停加速前冲,中刀刃一次又一次地挥出,仅剩不多的河北甲士,在他上变得越发凋零。郑宽冲至大纛前方时,中佩刀都已砍的卷刃了,他也不等身旁甲士递上兵刃,整个人就直直撞向了一名传令兵卒。他双死死锁住对方腕,随后用脑袋直接撞向了对方头颅。下一刻,鲜血从发间渗出,从少年的眉心位置滑落,碰巧流入了他的双瞳当中。被郑宽擒住的那名传令兵卒,就像是见到了一头凶厉鬼物,整个人身体僵硬地愣着当场。郑宽狂啸一声,双用力向外撕扯,从臂膀处传来的撕裂感,让传令兵卒被迫松开了中兵刃。少年的身躯向后一倾,紧接着脑袋也跟着歪斜向后,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看向了即将赶至的王霄。“刀刃已在我,王霄老贼!你如何拦我!”言语尽后,郑宽抬脚一踢,跌落在地的刀刃随即飞旋而起。他伸握紧抢来的刀刃,一刀递出抹过最后一名传令兵卒的脖颈,刀刃并未就此停歇,继续斩向矗立身前的大纛。咔——嚓——王霄看着大纛在自己眼前倾倒,瞬间整个人肝胆欲裂,他迅猛出刀将拦阻在身前的甲士悉数劈死。“辈你竟然一再羞辱老夫你该死了!”郑宽转过身来,根本没有理会他身侧的其余乌夜骑。少年郎高举中刀刃,竭力嘶吼出声:“河北辽城都督郑宽在此!谁敢上前杀我!”王霄提刀指向少年面门,仅剩的左眼中满是仇恨、暴戾、凶狠“杀的就是你这个杂种!来人啊,给我将其尸首踩成肉泥!”双方的叫嚣声,响彻了整个西城门外,城门之外的乌夜骑听得到,城头之上的林满六、管骁等人听得到,那些已经毙命的百人甲士,定也能听得到!就在这时,正南方响起一阵突兀的冲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铁蹄踏地声。王霄一脸错愕地看向南方,满是血污的瞳孔猛然收缩,竟是有一队人马从商州城南面奔袭而出!?他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足足六千乌夜骑逼至西城门下,这队人马不来拦阻他王霄,继续向前冲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郑宽在王霄失神之际,双腿微蹲过后,整个人就弹跳而起,同时挥舞中兵刃,朝着马背上的王霄一刀斩出。“王霄老贼!你是想死嘛!”王霄回神后迅猛出刀,将袭向面门的刀刃横挡拦下。“所有人听令!即刻回防后方,他们想要摧毁御城载具!”郑宽出刀不停,王霄亦是如此,两人心中皆是一个念想,必须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王霄虽已猜出了那支兵马的意图,但眼前的郑宽是他今日必杀之人,只需再费些时间割去此子头颅,他便能指挥大军将那支出城的兵马全数绞杀。坐于马背上的王霄,每逢狠厉出都被郑宽借助马匹死角躲过,他心中怒火难消,随即一掌拍在马背上,以此借力翻身下马。郑宽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双握刀改作单握刀。“王霄老贼,可是急于救援后方?要是心乱了可是会死的”王霄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是抬脚一步跨出,就这样直愣愣地冲向了郑宽。在他眼中,身前这个黄毛儿,至多是个穷途末路的疯子罢了,怎么可能杀得了他王霄?郑宽在王霄提步前冲的下一瞬,也开始有了动作,他向前跨出三步后,身形猛然暴起。已经下马的王霄看着飞跃空中的郑宽,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故弄玄虚这样的心思只是在王霄心中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便满脸错愕地看向了那道身影。只见郑宽空闲左向后一拽,原本跨在臂膀上的长弓就被他拉至身前。此时此刻,少年竟是以肘振弦,以刀刃作箭,刀尖抵在长弓之上,死死瞄准了王霄。“王霄老贼,我方才就已过今日我必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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